怪声杂作
上官英杰苦笑道:“要在限期之前,赶回去救李浩明出狱是不可能了。但这部般若真经,仍是不能让它落入坏人之手。”
果然直到第三天,他们方才能够开始攀登灵鹫峰。
华玉峰与上官英杰功力深厚,呼吸略感不舒,还不觉得怎样。谷飞霞比他们稍逊一筹,也还可以支持。功力较弱的周剑琴登上高处,却是已经感到气促心跳。
“这灵鹫峰怎的好像越上越高,这么难上?”周剑琴不觉也苦笑了。
华玉峰道:“在喜马拉雅山这一系的山脉之中,灵鹫峰还只能算是第二级的高峰呢。最高那座山峰名叫珠穆朗玛峰,那是从来也没有人能够上去的。”
谷飞霞道:“周姐姐,我和你留在下面,让他们上去。反正取经也用不了四个人。”
一来周剑琴性子好胜,二来她想到了般若真经和谷家的关系,便不愿意接受谷飞霞的好意,摇了摇头,说道:“这部真经本来应是令尊之物,你不上去,那怎么行?不必为我担忧,我要是当真上不去的话,那时再歇息不迟。”
华玉峰说道:“好在也已经上了一半了,咱们一起走吧。”周剑琴知道他是想助自己一臂之力,便道:“好,那你扶我一把。”斜坡越上越险,在华玉峰面前,她可是不敢逞强了。
忽听得怪声四起,或如战鼓雷鸣,或如空山梵唱,或如猿啼巫峡,或如鹤唳九霄,或如高岗虎啸,……把周剑琴吓了一跳,说道:“怎的从灵鹫峰上吹来的风声这样怪!”
华玉峰笑道:“这是因为有冰河在山腹之中流动的原故,冰河经过岩石中空之处,由于地形不同,就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的。并不是风声。”
周剑琴道:“原来如此。”但不过一会,忽又听得地底似有“隆隆”之声,脚下的石块也似乎在摇动了。周剑琴诧道:“这也是冰河流动的声音吗?”
华玉峰吃了一惊,说道:“不好,这好像是雪崩!”
死里逃生
突然间眼前出现一片白 的景象,只听得冰块炸裂之声不绝于耳,跟着石头夹着泥沙,也都滚下来了。
石头还比较容易躲避,冰块碰着悬岩,体积重的就像滚球一样,遇到阻碍便即飞腾起来,作弧形的抛物线向山谷抛下;体积轻的则爆炸开来,成为无数碎裂的冰块,有如陨星纷落如雨!从高空坠下的冰块,纵然体积很小,碰着了身体,也如弹丸一般。
华玉峰在西域长大,曾经有过碰上“雪崩”的经验,虽然那次是在山脚看见雪崩,并未身受其害,但对雪崩的知识却是比同行诸人多得多。
他知道“雪崩”自上而下,冰块和石头滚下来,越坠越多,雪球也越滚越大,故而越在下面,危险越大,严重的雪崩,甚至会引起地壳的震动,层冰也因震裂而倾泻。那时无数巨大的冰岩和雪块都像火山一样喷泻而下,百里之内都可以听到它的轰隆声,在雪崩方圆数里的范围之内生物休想活命。故而碰上雪崩,宁可向接近“震源”的高处跑,不可跑下山来躲避。
华玉峰连忙叫道:“向高处跑,避开正面!”就在此时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刚好在他头顶落下来。周剑琴此时正是筋疲力倦,华玉峰纵然能够躲得开,周剑琴是决计躲不开的。
华玉峰双臂一振,运起深湛的内功,托着那块磨盘大的石头轻轻一带,使了“转”字诀,将那大石的去势转了方向,所受的压力大为减轻,石头终于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滚下山去了。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则手拉着手,使出“比翼双飞”的绝顶轻功,从满空飞舞的冰块之中窜出,几个起伏,“斜飞”出去,登上一个山峰高处。石头雪块果然没有向他们这边滚下来,他们方始喘过口气。
但华玉峰和周剑琴可不能施展这样超卓的轻功,只能由华玉峰拖着周剑琴跑。
忽地又是一块大石向他们当头压下,华玉峰仍用前法拨开大石。喘息未定第三块大石又滚到他们面前,几乎是同一时间,第四块大石也在他们头顶落下。
人为的雪崩
在这性命俄倾之间,显出了华玉峰的非凡武学,他腾地一脚踢将出去,脚尖轻轻一挑,使了个“卸”字诀,把那块大石挑开;双掌一拨,头顶那块大石也转移了方向,落下山谷之中。他手足并用,方始能够躲过大石“上下夹攻”的灾难,事先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化险为夷的,过后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徼幸”。
但在他暗叫“徼幸”之时,心里却又不能不感到几分奇怪:“怎的会这样巧,接连几块大石都是对准我们飞来?”
周剑琴在他帮助之下,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终于也窜出了满空飞舞、满地滚动的石头冰块,和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会合了。
但在这短短的路程之中,也还是有几块大石好像对准他们飞来,幸亏他们跑得快,这几块大石都是恰好在他们背后落下,相差不过数丈之遥。
谷飞霞道:“好厉害!周姐姐,你没事吗?”
周剑琴道:“没事。”她口说没事,双腿已是酸软得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坐下来说话了。
华玉峰说道:“这次雪崩恐怕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雪崩,你看那些厚厚的冰层也还未曾震裂,不过,雪崩不会很快过去的,咱们可不能不提防它会扩大,那就一定会涉及这里了!”
谷飞霞道:“那怎么办?”
华玉峰道:“只有再向高处跑!”
周剑琴叫苦道:“我恐怕是跑不动了,跑得动呼吸也感困难。不如你们上去吧,让我留在这里听天由命。”
华玉峰道:“我背你上去!”
周剑琴道:“不,不好!你背着我如何还能施展本领推开石头?要是再有几块大石像刚才那样朝着咱们头顶落下,岂非连累你也要丧命?”
上官英杰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你们看,山上已经没有石头和冰块滚下来了,雪崩大概是已经过去了吧?”
华玉峰道:“决不会这样快过去的!”
周剑琴笑道:“或许是老天爷保 咱们呢!”
华玉峰心念一动,忽道:“我明白了!”
周剑琴道:“你明白什么?”
华玉峰道:“这是人为的雪崩!”
“天外飞来”的冰岩
周剑琴吃了一惊道:“人为的雪崩?你是说这并非天然的灾祸,而是有人在暗中要害咱们?”
华玉峰道:“不错,在这高峰上堆积着深不可测的冰雪,坡壁上潜伏着无数容易引起冰崩和雪崩的‘槽印’,就像人身的要害穴道一样,轻轻一点,便足致人于死。假如有人从高处把石头抛下来,事先计算精确,让它从槽印滚过,引起震动,几次之后,便会引起雪崩!”
话犹未了,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冰块从他们站立之处的悬崖上空坠了下来。
那块冰块大得惊人,像一座小山似的骤然从天外飞来,压在悬崖上面,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炸裂成无数碎块,震撼得那座横空伸出的百丈悬崖也摇晃起来!幸亏他们是躲在悬崖下面,没被伤及,但眼睛也被狂风 得不能张开,但觉冰块飕飕的从四边飞过,遍体生寒。
周剑琴道:“大哥,恐怕是你猜错了吧?这么大的一座冰岩,难道也是人为之力推得下来的么?”
华玉峰道:“一定是人为的!假如是真正雪崩的话,一来刚才不会那么快停止;二来它的‘余波’也不会突然就改变方向,而且余波的力量一开始就比刚才还大。”
上官英杰曾在西域浪游数年,对有关雪崩的知识多少也懂得一些,说道:“不错,依此看来,定是有人暗算咱们。他见咱们避到这边,跟着他也转移地点,来到这边的上方推落那座冰岩。从那边的‘雪崩’停止,到冰岩从这边下坠,刚好是他走这段路程所需的时间。”周剑琴一想,她和华玉峰刚避到这座悬崖下边,事故便即发生,依时间推断,觉得上官英杰说的确有道理,否则不会如此奏巧。
“嗯,如此说来,若是人为,那人的功力岂非、岂非──”周剑琴不由得大大吃惊了!
此时狂风已经停止,碎裂的小冰块虽然还在纷落如雨,已是不像刚才那样骇人了。华玉峰首先就跑出去,说道:“不错,那人的功力是在咱们之上,但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一拚了!”
三个天竺僧人
跑出去没有多久,只见一个山坳转角之处,隐约有人。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亦已跟着跑来,上官英杰又喜又惊的叫道:“华大哥,你猜得不错,果然是有人暗算!”
华玉峰跑在最前面,加快脚步,此时已是看得更清楚了。
只见三个僧人正在合力推动一座冰岩,冰岩虽然还没给推倒,亦已摇摇欲坠。看他们的服饰和相貌,似乎是天竺僧人。
华玉峰不禁勃然大怒,“哼”了一声,喝道:“枉你们是佛门弟子,心肠竟然如此毒辣!我与你们何冤何仇,因何要制造雪崩来害我们?”处此境地,他是必须尽快的制止这三个僧人推动冰岩了,故此他等不及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上来帮手,就单独飞奔向前。
那三个僧人停止推那冰岩,也向着他迎来了。
他们在山坳处挡着去路,该处地形极为狭窄,只能容得个人通过的。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瘦矮僧人,说出话来,声音却是有若洪钟。
“灵鹫峰是佛祖得道的圣地,不容凡夫俗子攀登,你们快快滚下去,否则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的汉语涩硬异常,但咬音嚼字,倒也相当清楚。
华玉峰喝道:“你们这些凶僧,还敢自居佛门弟子?我叫你们滚开!”双方已然碰上,华玉峰无暇多说,呼的一掌,就向这个僧人推去。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声如郁雷。这一掌华玉峰用上了八成功力,震得那僧人幌了两幌,却也没有把他推动。
华玉峰喝道:“滚不滚开?”第二掌再向前推出,此时已是用上了十成功力了。
另外两个僧人一个跟着一个的站在那僧人背后,各以一只手掌,抵着前面僧人的背心。
陡然间华玉峰只觉一股刚猛之极的力道,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饶是他内功深厚,这霎那间也觉胸口如受铁 击了一下似的,胸中气血翻涌,不由自己的退了两步。
连体运功
原来这三个天竺僧人练有一门“连体运功”的功夫,三人合力,可说是无坚不摧,从来未曾遇过敌手。
如今华玉峰虽然退了两步,已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以为华玉峰一定会给他们震得坠下深谷,粉身碎骨的。
不敢怠慢,那三个僧人跟着向前踏上两步,前面那个矮瘦的僧人双掌紧紧贴着华玉峰的掌心,华玉峰要想摆脱也摆脱不开了。
这三个僧人都是具有“龙象功”的,“龙象功”是源出天竺“那烂陀”寺的上乘武功,掌力之刚猛,比起中土少林寺的“金刚掌”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三个僧人虽然未练到最高境界,功力亦有深浅不同,但三人“连体运功”,已是胜过华玉峰不知多少。
华玉峰紧咬牙关,拚命抵挡,只觉对方的内力源源不绝的压挤过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那股力道竟似无穷无尽似的。华玉峰不禁暗暗叫苦,自知已是抵挡不住。但在这紧要的时刻,他必须拚命支撑,支撑多一刻就是一刻。
说时迟,那时快,谷飞霞已是首先来到。但却有“不知从何入手”之感。
那三个僧人是鱼贯而立和华玉峰拚掌的,在这样狭窄异常的地形中,谷飞霞根本无法挤得进去。
没有办法之中,唯有使用险招了。
救人如救火,谷飞霞无暇思索,便即施展绝顶轻功,身形平地拔起,挥舞长鞭,凌空下击。
后面那两个人各自腾出一只手,发出劈空掌力。一只手仍然抵着前面同伴的背心。
谷飞霞的软鞭尚未落到他们身上,那股刚猛的劈空掌力已是震得她在半空中翻了一个 斗。
幸亏她的轻功造诣极佳,一个倒头筋斗,居然能够在半空中移转方向,缓和了下坠之势,轻轻巧巧的落在侧边的悬岩上。虽然没给震伤,呼吸亦已为之不舒,不禁暗暗叫了一声“好厉害!”
但也幸亏有她这么一个狙击,华玉峰才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
惊心动魄的狙击
华玉峰站稳脚步,挡住那矮瘦僧人的掌力,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亦已来到了。
上官英杰道:“怎么样?”
谷飞霞道:“这几个番僧的功夫甚为古怪。”
上官英杰看了一眼,说道:“我看他们的龙象功练得还未到家,咱们再试一试!”
两人施展“比翼双飞”的绝顶轻功,身形平地拔起,比谷飞霞刚才跃得更高,疾如鹰隼的俯冲而下。
上官英杰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先扑下来。他左掌拍出,挡一挡对方的劈空掌力,右手却把暖玉箫凑到唇边,“呜”的吹了一声。
他这暖玉箫乃是武林异宝,从箫管吹出的罡气热可炙人。
那两个僧人虽然没给点着穴道,却已有点筋酥骨软的感觉。他们是必须全力以赴,不能仍然腾出手来,抵着前面同伴的背心了。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谷飞霞跟着唰的一剑刺下。
那两个僧人是站立在仅能容得立足的狭窄地形之内,根本无法躲避,唯有强力反击。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身子悬空,比拚掌力,自是难免吃亏,好在这一招“比翼双飞”他们练习有素,配合得宜,此时他们所遭遇的危难,亦已是早有准备了的。
两人心意相通,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双手一握,倏地又是一个倒翻 斗,斜飞出去。
那两个僧人被他们这一下凌厉之极的攻击,亦已不能稳住身形,只能像他们一样,施展轻功,跳将起来,“斜飞”出去,找寻立足之处。
距离量近的可资立足之处,就是谷飞霞刚才降落的那座悬崖。
可是那座悬崖上端形如笔尖,也是只能容得两个人立足的。
如今却是四个人都在同时向那悬崖飞跃过去。
谷飞霞抢快一步,首先踏上悬崖,但那两个番僧却是同时撞来,要把她挤落。
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相差不过亳黍,上官英杰亦已冲下来了。
只听得一声尖叫,有个人堕下悬崖!
凶僧跌下悬崖
原来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着了在他前间那个僧人足跟的“涌泉穴”。涌泉穴被点,那僧人的气力登时消失,失足跌落悬崖。
但在他未曾被点着穴道之前,劈空掌力已经发出了的。
在三个天竺僧人之中,以和华玉峰对掌的那个矮瘦僧人功力最高,被上官英杰点着穴道这个僧人功力最弱,但他加上了功力次高的师兄,两人“连体运功”发出的劈空掌力,谷飞霞却已是抵挡不住了。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谷飞霞一招“玉女投梭”,刺着了第二个天竺僧人,自己也给那股劈空掌力震跌。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跌下悬崖,而上官英杰的脚尖也还未曾着地。
那个僧人也真顽强,发觉背后有人,身子悬空,反手就是一掌。
上官英杰一个“蹬腿”,踢个正着,那僧人被他踢落悬崖,他却借力使力,翻身腾起,刚好接着跌下来的谷飞霞。两人手拉着手,使出“比翼双飞”的绝顶轻功,一个“斜飞势”,抓着悬崖旁边伸出来的石笋,这才得以平安无恙地爬上悬崖。
上官英杰被那凶僧一掌击中,此时方始觉得隐隐作痛,运气三转,这才能够说出话来,叫了一声:“好险!”
他们定了定神,正想过去看看华玉峰和那功力最高的天竺僧人打得怎么样,忽听得“轰隆”一声,跟着是周剑琴的欢呼。
原来那僧人失了两个高手相助,虽然已经把龙象功极力发挥,也还抵敌不住华玉峰的排山掌力,终于给他震得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华玉峰亦是疲累不堪,歇息了好一会,四人方始又再聚拢,商量登山之计。
周剑琴刚才虽然没有加入战团,但在躲避“雪崩”之时,气力消耗已是不小。四人之中她的功力较弱,此时尚未恢复过来。
华玉峰看看天色,说道:“可能随时都会 风,越上去就越难行了。”
谷飞霞道:“周姐姐,不如你和华大哥留在此处给我们把风吧。”
周剑琴经过这场灾难,她虽然并未胆怯,却也有点害怕由于自己不济需要他们照顾而连累他们了。
分道扬镳
果然华玉峰话说未久,天色就开始变了。本来是碧空如洗的蓝天堆起了乌云,开始 风了。冰碴被风吹得满空飞扬,像雨点一般打落他们身上。
周剑琴已是不敢逞强,说道:“我留下来给你们把风也好,不过却无需华大哥留在这儿陪我。”
谷飞霞笑道:“你们万里同行,形影相随,到了这名山胜地,反而要你们两口子分开,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周剑琴啐了一口,说道:“人家和你说正经话,你却拿人家开玩笑。”
上官英杰道:“说正经的,我们上去按图索骥,若然孤身一人,恐防会有意外,当然不好;但两个人那就合适不过了,无需三个人的。我们可能要进入洞窟寻经,倘若没人留在外面把风,万一有人偷偷上来暗算,我们也不知道,那岂不是更加危险?”
华玉峰也不放心只是让周剑琴一个人留下来,于是说道:“上官兄这话也说得有理,只是君为其难,我为其易,我可是有点不好意思呢。”
上官英杰笑道:“你这话应该颠倒过来说才是,假如有强敌来袭,你们就是要挡头阵的了。怎能说在下面把风比我们在上面寻经更容易呢?”
当下议定不管山上山下,倘有意外发生,便以长啸为号。必要时可以抽出华玉峰上山接应,周剑琴这才同意。
他们所在的那座悬崖,居高临下,又可躲避风雨,正是一个最佳的“监视哨”,周剑琴以石为枕,笑道:“好,华大哥,那我就和你轮流看守吧,我可要先睡一觉了。”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冒着大风,继续爬山。
越到高处,越是难行。幸亏他们内功深厚,缓缓呼吸,还可以抵受高山上空气稀薄的困难。但加上越 越大的风,却给他们添了许多阻碍。往往骤然一阵狂风,把他们刮得要退后十余步,待到风过之后,又要耗掉许多体力方能爬回原处。
将到灵鹫峰的峰巅之时,是一个凸出的山坳,受的风力更大。
登上峰巅
狂风卷着积雪,吹得人难以前进。岭上诸峰,终年雪盖,只有这面山坡,因经常被狂风吹括,积雪括得干干净净,露出赭色的岩石,与周围景色大不调和,更增荒凉寂寞之感,令人悚然生惧。
天色沉暗,狂风括了一会,暴雨亦降。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在狂风暴雨中匍匐前行,饶是他们武功超卓,手足亦已给磨得伤损流血,呼吸也越来越见艰难。
好不容易爬上峰巅,此时已是月上中天的午夜时分,狂风暴雨早已停止了。
只见一钩新月在灵鹫峰上泻下幽冷的清光,许多奇形怪状的冰塔、小磨菇,好像是巧手匠人用宝石堆砌出来的景物,映衬着透明的翡翠般的冰川,周围数里之内的景物都看得甚为清楚,构成了奇丽无俦人间罕见的画图。
谷飞霞笑道:“不管是否取得真经,能够来到这个人间仙境,咱们的这番辛苦,也是值得的。”
话虽如此,她已是疲累不堪。好在狂风暴雨已经过去,呼吸可以稍为舒畅一些。
上官英杰还能支持得住,比她好些,不过亦已是没有多少气力了。
“咱们先睡一觉,明天再去寻觅真经吧!”谷飞霞道。
上官英杰说道:“好,咱们轮流守夜,你先睡吧。”
谷飞霞笑道:“自从咱们攀登此山以来,从未碰上过猛兽,想必是在高峰之上,猛兽也难生存的。只有一些吃草的小动物才能生长,你怕什么?”
上官英杰道:“我不是害怕猛兽,是害怕敌人侵袭。”
谷飞霞道:“想要和咱们抢夺这部真经的敌人虽多,料想也还不会这样快就来到的吧?”
上官英杰道:“无论如何,总是小心为妙!”
谷飞霞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好,那你小心点儿,我可要先睡一觉了。嗯,我有生以来,从没有今天这样感觉疲倦的,纵然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刚说到“不管”二字,忽见上官英杰把身体遮在她的面前,好像发现什么似的。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野兔从一个冰胡同里窜出来,转眼逃得无踪无影。谷飞霞笑道:“大惊小怪,几乎给你吓了我一跳!”
怀疑有人埋伏
上官英杰却是神色凝重,好像喃喃自语的说道:“奇怪!”
谷飞霞道:“有什么奇怪?”
上官英杰说道:“这只白兔为什么无端端的跑出来?”
谷飞霞不觉“噗哧”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令你奇怪呢,原来你是琢磨这只兔子。这有什么奇怪,它见了人,当然害怕。”
上官英杰道:“可疑之处就在此了。它在这座雪峰之上,身体较大的野兽都未见过,那能够见过人?”
谷飞霞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它以为是什么怪物,才要逃跑。”
上官英杰道:“它躲在这冰崖后面,距离咱们还远着呢,怎能看见咱们?”
谷飞霞道:“或许它是因为雨过天晴,出来游玩呢?”
上官英杰道:“它是在嘶叫飞逃,这么一副惊慌逃窜的模样,怎会是出来游玩?不过你说的其中一点也有道理。它可能是给人吓跑的,那个人就是躲在那个冰胡同之中。”
谷飞霞也给他说得有点起疑,说道:“好,那么咱们过去看看。”
踏入那条“冰胡同”,四面冰壁有如明镜,一目 然。冰壁上只有他们二人的影子。
谷飞霞笑道:“这你可释疑了吧?”
上官英杰说道:“能够上来这里的人,武功料想也不会在咱们之下,他有心避开咱们,如何还找得着?”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刚才把身体遮住我,敢情就是害怕有人在这条冰胡同里把暗器打出来。”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别忘了,在咱们的敌人之中,宇文子都那婆娘和柏列等人,可都是擅于使用喂毒暗器的高手。”
谷飞霞笑道:“倘若当真是他们,他们躲在这里,当然看得见咱们爬上此山时那副累得不堪的模样,为什么他们不乘机落井下石?却要避开?”
上官英杰听她说得有理,笑道:“或许是我瞎猜疑了。但也许是对咱们并无坏意的人。”
谷飞霞道:“倘是这样,那咱们也无须恐惧。好,我可没功夫和你琢磨兔子了。”
她实在太疲倦,一卧倒便即熟睡。上官英杰可还是有点惊疑不定。
高山缺氧 影响武功
上官英杰小心翼翼,在旁守护。直到天色大明,方始将她唤醒。
谷飞霞揉揉眼睛,只觉阳光刺目,张开眼睛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叫我起来?咱们说好了轮流守夜的。你快去睡两个时辰吧。”
上官英杰说道:“我盘膝静坐,已经可以替代睡眠了。你怎么样,精神恢复了吧?”
谷飞霞笑道:“我一觉睡到天亮,现在只是感觉有点饥,想吃点新鲜东西。”
上官英杰道:“好,那么咱们先去捉两头野兔,吃饱了再找般若真经。”
好不容易见到一头野兔,避入冰胡同里,上官英杰正要用石头打它,谷飞霞道:“不要打它!”上官英杰道:“为什么?”谷飞霞道:“像是昨晚那头白兔。它已经受过咱们一次惊吓,怪可怜的,别害它了。”
上官英杰笑道:“雪峰的兔子,都是这么通体纯白的,你怎的知道它是昨晚那头兔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可爱的小动物,我也舍不得把它吃进肚子里去。”
说起昨晚的事情,谷飞霞禁不住问道:“昨晚你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物吗?”上官英杰道:“没有。”
谷飞霞笑道:“我早说过你是疑神疑鬼的了。在这高耸入云的雪峰上,想找一头野兽都难,那里会得有人?”
上官英杰笑道:“现在我倒真是想找一头野兽了。”原来在那日“雪崩”之时,他们的干粮袋混入冰屑泥沙,十分难以下咽。
说话之间,忽见一头雪羊跑过,两人连忙跑去追逐,那知雪羊是最胆怯的动物,不追犹可,一追它,它从未见过人,只当是什么凶恶野兽,放开四蹄疾跑,两人那追得上?上官英杰用石头打它,石头也落在它的后面。
谷飞霞叹口气道:“真是奇怪,来到这个怪地方,我的轻功也好似大不如前了。”其实不是他们的功夫减退,而是在高峰上空气稀薄,任是盖世英雄也得受到影响,那能像在平地一样来去自如。
上官英杰笑道:“那咱们只有吃最后一份干粮了。”
谷飞霞道:“咦,这果子好鲜艳,不知能不能吃?”原来她在一座冰蘑菇下面,发现颜色殷红的不知名野果。仔细察看,发现有好像给鸟啄过的果实,说道:“鸟可以吃,大概是可以吃的。”
忽觉身轻如燕
放入口中,只觉芳香沁脾,鲜甜无比。谷飞霞大喜说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果子,大哥,你也尝一个。”
上官英杰身上还藏有霍天云与他临别之时,赠给他的两颗碧灵丹,心里想道:“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能祛百毒,纵然这果子有毒,料也是无妨。”他见谷飞霞吃得津津有味,不想扫她的兴,于是也跟着她拿起果子来吃。
吃饱了果子,两人开始在这灵鹫峰头寻找般若真经的藏处。
那幅画已经给宇文子都的妻子抢去,不过好在谷飞霞已将那幅图画牢记心中。虽然没有画图对照,也等于是按图索骥了。
可是这灵鹫峰地方也很不小,谷飞霞想要找寻画图上有标志的那个地方,只凭自己的记忆,可还是委实不易。
灵鹫峰有一处地方,岩石凸出,有如鸟啄。谷飞霞脑海中重现那幅图画,说道:“图中有标志之处,好像就是这个地方了,咱们上去看看。”
这是灵鹫峰最险峭的地方,他们刚才追赶不上那只雪羊,已经知道在这高峰之上,他们的轻功已是大大打了折扣。要爬上这么陡峭的悬崖,两人都是感觉殊无把握。但岂能入了宝山空手回,当然无论如何,也要试它一试了。
说也奇怪,攀登的结果,却是不如他们预料那样困难。有一次谷飞霞跃过一道冰裂缝,竟有身轻如燕的感觉。
谷飞霞自己也感到奇怪,说道:“灵鹫峰是佛教圣地,难道是佛祖保佑咱们么?刚才追赶雪羊的时候,我还不能施展这样轻功的,不知怎的,如今又能施展了。好像比起在平地还更能纵跃自如呢,呼吸也好像没有昨天初上来时的困难了。”
上官英杰道:“是呀,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真是奇怪。”
谷飞霞笑道:“莫非刚才咱们吃的乃是仙果?”
上官英杰笑道:“那有这样灵异的仙果?”
谷飞霞道:“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上官英杰无法说出个“道理”,只能笑道:“反正咱们已经攀登终点了,就当是老天爷保佑咱们吧,不必费神多想它了。找寻真经才是紧要的事情。”
范围虽然已经缩小了许多,但怪石嶙峋,也还是有“不知从何入手”之感。
推开封洞大石
谷飞霞忽道:“大哥,你来看看,这块石头似乎有点古怪?”
上官英杰道:“什么古怪?”
谷飞霞道:“这块石头上有些皱纹似乎不是天然的。”
上官英杰仔细一看说道:“不错,好像是用金刚指之类的武功划出来的,只因年深日久,受到风雨侵蚀,看上去就几乎可以同天然的纹理混淆了。”
谷飞霞又惊又喜,说道:“谁人能有这等功力,料想当是当年藏经的那位高僧无疑。啊,果然不错,他在上面刻的是梵文。”
上官英杰诧道:“你懂梵文?”
谷飞霞道:“你忘记了咱们失去的那幅画,上面本来是在一块石头上写有梵文的么?我曾向无相上人请教,识得其中真经二字。”
上官英杰喜道:“那就一定是这块石头,咱们试一试把它推开。”
用力一推之下,石头发出轧轧声响,但却动也不动。
谷飞霞苦着脸道:“咱们推它不动,怎么办?”
上官英杰说道:“它已经比别的石头好像松一些了。你仔细瞧瞧,可以看得出来的。别的似这般形状横伸出来的石块是连着岩壁,亦即是整座石岩的一部份的,所以你推那些石块,必然更加纹丝不动。这块大石头则看得出是用人力移来封闭洞门的。”
谷飞霞道:“就算你说得对,咱们没有那人的功力,移不开这块封洞的大石,又怎生进去?”
上官英杰道:“让我再仔细看看。”
他端详了一会,说道:“咱们先挖松了周围的泥土。”
做了这步功夫之后,上官英杰说道:“你跟着我的手势,稍为斜向上方,先从正面再从反面推它。”
谷飞霞依法施为,这次果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把大石推动了。上官英杰叫道:“放手!”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块大石头已是从悬崖上滚下来,飞起无数碎石,尘土飞扬,连阳光都给染成了黄色。幸亏谷飞霞闪躲得快,未遭波及。
大石滚了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岩洞。
谷飞霞喜道:“大哥,你怎的会懂得用这法子推开石头?”
如入仙境
上官英杰说道:“木工泥工我都做过,这块大石既然是别处移来封闭洞口的,只须顺着洞口的地势推它就行。你没有经验自是不成。”
谷飞霞笑道:“好在有你这个富于经验的大行家陪伴,否则这次我可真是如入宝山空手回了。闲话少说,咱们进去吧。”
上官英杰道:“且慢。”
谷飞霞道:“还等待什么?”
上官英杰道:“封闭了千百年的洞穴,内中必有秽气,贸然进去,可能中毒的。必须先驱秽气。”
说罢拔出佩刀,割下一丛乱草,堆在洞口,擦烧火石,烧起火来。谷飞霞笑道:“好,我又学了一招。”当下也用宝剑割下松枝,束成火把。加了几次柴草,待洞中的秽气消散之后,这才高举火把,踏入岩洞。
出乎他们意外的是,洞中的空气倒并不怎样污浊,而且也不如他们预料的那样黑暗。
原来洞中也有亘古不化的冰块,或凝结在岩石上,或堆积成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如蘑菰,如莲藕,如笔塔,如镜台。寒光耀目,蔚成奇景。
谷飞霞笑道:“这才是天然的冰宫,比玛芝所住的那座冰宫还更令人有如入仙境的感觉。”
上官英杰说道:“想不到这个岩洞这样大,看来要找寻那本真经恐怕还得费许多气力呢。”
二人如入山阴道上,目不暇给,不知不觉,已是进入腹地。谷飞霞忽地停下脚步,说道:“你看这里好像小姐的闺房。”
原来在浅红色的岩壁上,出现一组乳白色的石雕,好像半掩低垂的罗帐,在石柱之间,围成小小一间“房子”,有个长方形的石台,石台的壁上有凸出来的一块明如圆镜的冰块,就像一面明镜一般。而且在石台上还有一个盒子。
谷飞霞笑道:“你看这不像梳 台吗?连粉盒都有了。”
上官英杰忽地“咦”了一声,说道:“这盒子、这盒子……”惊喜之情,溢于辞表,急切之间,竟然说不下去。
谷飞霞诧道:“这盒子怎么样?”
上官英杰喘过口气,定了定神,说道:“这盒子不像是石头和冰块,恐怕真的是个白玉盒子!”
谷飞霞连忙走进去在那“梳 台”上试拿这个盒子。
盒中毒针
果然毫不费力,只是双指轻轻一拈,就把那盒子拈了起来。
谷飞霞呆了一呆,大喜道:“你料得不错,果然是真的,真的白玉盒子!这,这……”狂喜之下,欢喜得几乎也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上官英杰已经恢复镇定,微笑说道:“不错,这盒子里藏的想必就是那部般若真经了。”
谷飞霞道:“好,且让咱们看看这部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笈是怎么个模样?”
正想揭开盖子,上官英杰心念一动,叫道:“不可!”
谷飞霞怔道:“为何不可?”
上官英杰道:“把盒子给我!”他无暇解释,赶忙先把那只盒子从谷飞霞手里接过来。
谷飞霞惊疑不定,说道:“大哥,你是怕这盒子装有机关么?藏经的是位高僧,想不至于存心要害人吧?”
上官英杰说道:“小心一点为妙,让我打开它吧。”
谷飞霞道:“你怕我受暗算,你就不怕暗算?”
上官英杰道:“你躲过一边,我自有办法。”把盒子抛起,迅即伸出中指在盒底一弹。
他用的是上乘内功的“弹指神通”功夫,一弹之下,盒子飞上空中,盒盖就在空中打开了。
只见一丝丝的金光闪烁,一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在空中散开。盒子跟着也跌下来了。盒子里空无一物!
谷飞霞咋舌说道:“好险!要是我刚才拿在手里打开,纵有天大本领,恐怕也躲不开这一丛梅花针了。不是咽喉给它射个正着,眼睛也会给它射瞎!”
上官英杰拿起一枚梅花针仔细看了看,说道:“这种梅花针不是普通的梅花针,是淬过毒的见血封喉的梅花针!”
谷飞霞越发吃惊,皱眉说道:“那位藏经此处的前代高人,何必如此处心积虑,盒中藏下毒针,引诱千百年后的武林人士来找真经,加以谋害?”
上官英杰说道:“倘若是千年之前藏下的毒针,那早就消失功效了。依我看,连这机关在内,毒针恐怕是新近才放进去的!”
上了西门化的当
谷飞霞拿起一枚梅花针仔细察视,只见针尖隐隐有蓝色的光芒,果然是新淬的毒针,决非远古遗物。
谷飞霞越看越是惊诧,忽地叫起来道:“我、我知道了!”
上官英杰道:“知道了什么?”
谷飞霞道:“我知道是谁谋害咱们的了!”
上官英杰道:“是谁?”
谷飞霞道:“这是西门化的毒针,我曾经中过他的这种毒针的。”
上官英杰叹口气道:“我亦已料到是他了。想不到咱们历尽万苦千辛,到头来还是上了这个奸贼的当。”
谷飞霞道:“只是我还有一事未明,他既然布下这个陷阱,盒中的真经当然是他取去的了,为何他还要阻挠咱们上灵鹫山取经?”
上官英杰道:“你说的‘阻挠’,可是指柏列、宇文子都兄弟这一些人,从出了雁门关开始,一路之上,就不断要谋害咱们么?”
谷飞霞道:“不错。还有若波法师和布达拉宫那个护法僧人也是。这些人不都是他的一伙么?真经既然给西门化取了去,他们何必要费那么多气力阻挠咱们,让咱们跌入西门化的陷阱白送性命,那不是更好么?”
上官英杰叹道:“西门化是害你爹娘的仇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心狠手辣?不错,这些人是和他一伙,但在他们之间也还是勾心斗角的。你别忘了这些人也是要取得真经的啊!”
谷飞霞道:“你是说他连这些人也想谋害?”
上官英杰说道:“要是他们也能够跑到这里找寻藏经的话,西门化自是不惜让他们遭殃。不过依我推测,他布置这个陷阱主要还是对付咱们,他以为那些人是不会知道藏经的秘密的,咱们那幅画图被宇文子都的妻子抢去,这是以后的事情。”
谷飞霞道:“他主要是对付咱们,这当然是无疑的了。那么他在江湖上散播谣言,说是真经已落在你或霍大哥的手中,这又是什么用意?”
上官英杰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移祸东吴’,二来也令别人不会怀疑真经是落在他的手上。”
谷飞霞甚为沮丧,说道:“这次咱们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如入宝山空手回了。真是不值!”
发现真经
上官英杰笑道:“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华岩法师圆寂之时作的这四句偈语,倒好像是预知今日之事呢。咱们虽然上当,也没损失什么,已是不幸中之幸了。何不学一学华岩法师的豁达,不要再为此事烦恼了。”
华岩法师的偈语本意是说佛门典籍的“般若经”胜过武林秘笈的“般若真经”的。如今上官英杰用来替谷飞霞开解,倒也是甚为适合。
谷飞霞笑道:“你对佛学似乎颇有心得?”
上官英杰笑道:“那谈得上什么心得,只不过偶然翻阅过几本佛经而已。对啦,我还记得一个最著名的偈语,念给你听好不好?”
谷飞霞道:“那位高僧的偈语?”
上官英杰道:“是禅宗六祖获得师父以衣钵相传那四句偈语。可能你早已听人说过的了。”
谷飞霞道:“故事是不是这样:最先是五祖的首座弟子神秀作了四句偈语: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免使染尘埃。当时六祖不过是个干粗活的僧人,他在旁边舂米,也作了四句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认为他更能悟道,是以把衣钵传了给他。”
上官英杰道:“对,你记得比我还更清楚。既是本来无一物,那还管它什么真经假经?”
谷飞霞如有所悟,忽地跳起来叫道:“有了,有了!”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道:“什么有了?”
谷飞霞道:“明镜亦非台呀!”口中说话,已是把“梳 台”上那块恍如嵌在壁上的一面明镜的坚冰一推,一推之下,只见壁上出现中空之处,藏着一个与刚才他们在石台上发现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的盒子。
上官英杰又喜又惊,呆了半晌,说道:“到底是你聪明,这个盒子里藏的一定是真经了。”
谷飞霞道:“这个盒子料想不是西门化设下的陷 了,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上官英杰仍用前法,以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盒盖。果然这次不是射出毒针,而是跌下一本贝叶书了。
一真三假
谷飞霞拾起那本贝叶经,揭开来看,大喜说道:“一点不错,果然是般若真经。这四个字的梵文我认识的。”
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笺落入他们手中,虽然他们原意只是想救李浩明,并非贪图经上的绝世武功,亦是情不自禁的欢喜如狂了。
过了一会,谷飞霞开始冷静下来,说道:“真是佛祖保佑,般若真经终于落在咱们手上,而不是落在坏人手中。但奇怪的是西门化怎么肯空手而回?”
上官英杰笑道:“他不能妙悟禅机,找不到这部真经那又有什么办法?”
谷飞霞道:“不知外面那个盒子原来藏的是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或许本来空无一物,或许也可能是部假经。”
谷飞霞道:“依我看是后一个可能大些,否则他无须如此多方掩饰,还要造出一部假经来诬陷邓不留掉包了。只是他不懂古代梵文,也可能直到现在他还未知他得到也只是一部假经。”
上官英杰笑道:“不错,据若波法师所说,西门化给他看的那部所谓般若真经根本就不是古代梵文。”
谷飞霞道:“只是我还有一事未明,达赖喇嘛驻京使者托李浩明送到清凉寺去的那部般若真经又是怎么个来历?难道都是假的。”
上官英杰说道:“真经只能有一部,咱们得到的既然是真的,其它当然都是假的了。”
谷飞霞笑道:“那么世间就有三部假经了,一是李浩明保的那部,一是西门化从这里取得的,一是西门化自己后来又假造的一部。嘿嘿,三假一真,这真是可笑之极!”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这部贝叶经,可也要拿回去给无相上人看一看,才能断定是真是假呢。”
谷飞霞笑道:“我相信这部决不会是假的了。即使是假,只要西门化得到不是真经,我也禁不住要从心里笑出来了。嘿嘿,他以为可以捉弄咱们,殊不知咱们却是因祸得福,而他自己反而受了古代高僧的捉弄。”
谷飞霞笑得弯下了腰,忽地皱起眉头,笑声也突然停止。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霞妹,你怎么啦?”
柏列偷袭
谷飞霞道:“不知怎的,我感到胸口有点作闷,肚子也好像有点隐隐作痛。”
上官英杰笑道:“俗语说笑痛肚皮,恐怕是你笑得太厉害了。”
谷飞霞半信半疑,说道:“我可从未试过这样作痛的,不像是因为笑得一口气转不过来的模样。”
上官英杰道:“痛得厉害吗?”
谷飞霞道:“不算厉害,只是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好像内脏被轻轻牵扯在抽搐一般。唔,现在这种感觉又过去了,但胸口还是作闷。”
上官英杰道:“让我给你看看。”正待把她的脉,却突然将她身子推开。
谷飞霞莫名其妙,说道:“大哥,你,你──”“干嘛”二字未曾说得出口,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枚蝴蝶形的飞镖已是从她头顶飞过,碰着了前面的石壁。同时上官英杰也在大喝道:“什么人偷施暗算,给我滚出来!”
原来上官英杰在弯下腰准备替谷飞霞把脉之时,忽然在对面的那块形如“明镜台”的冰壁上,发现有个人影,在他们后面的两条石 之间闪了一闪。幸亏他在无意之中发现,及时把谷飞霞的身子推开,否则这枚薄如蝉翼蝴蝶镖无声无息的打来,刚好就要打中谷飞霞的后脑了。
上官英杰话犹未了,躲在石 之间的那个人影已是现出身形。是冰宫的那个玛芝的管家柏列。蝴蝶镖正是柏列的独门暗器。
出现的还不仅是柏列一人,另一个人也在乱石丛中跃出来了。是曾经和上官英杰交过一次手的,那个精通梵文的密宗高手若波法师。
若波法师说道:“般若真经应是属于佛门弟子的秘笈,老衲别无恶意,只是向两位施主化个缘。”
上官英杰冷笑道:“天下那有这样占人便宜的化缘?亏你自称是佛门弟子,竟是贪嗔之念未除,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柏列则在阴恻恻的说道:“善财难舍,我知道你们当然不肯放弃到口的馒头。但你们可也得仔细想想,固然我们没把握从你们手上夺取真经,但动起手来,你们也没把握稳操胜券吧!”
花言巧语
上官英杰说道:“这话倒也不假,我确实没有必胜你们的把握。那么你意欲如何?”
柏列说道:“你们费了许多心力,我也不好意思白要你的。与其咱们斗个两败俱伤,不如分享如何?”
上官英杰道:“如何分享?”
柏列说道:“你把真经取出来,请若波法师译成汉文,念给大家听。大家记牢了,就把原经毁去。这样除了咱们四个人之外,真经的秘密就永不会给他人知道了。你说可好?”
谷飞霞忍不住斥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可知我们不是三岁孩童,焉能上你的当?”
柏列说道:“公平分享,怎能说是我们占了便宜?”
谷飞霞冷笑道:“谁知你们这位大法师念出来的是真经还是假经?”
若波法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什说道:“佛门弟子不打诳语,说老实话,贫僧本来不想俗家弟子获得这部秘笈的,但如今柏列居士提出这个分享的办法,可以免掉干戈,倒是符合佛祖慈悲的意旨。贫僧如今已决意改变初衷,一定不会乱译经文,欺骗你们。”
谷飞霞冷笑道:“好一个佛家弟子不打诳语,我们也领教得多了。我也和你说老实话吧,纵然你译出来的是真正经文,我也不能让你们得到这秘笈上的功夫!”
若波法师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大家本来讲的一个‘信’字,女施主不肯相信贫僧的说话,那可真是没有办法了。”
柏列说道:“谷女侠请仔细想想,一来彼此没有取胜的把握,在这高峰之上拚斗,比之平地危险百倍,同归于尽的可能极大;二来纵然你们能够胜得我们,恐怕也不能平安的把这部真经带下山去,宇文子都和布达拉宫的大护法,据我所知,都已经赶来了呢。第三,我们亦非坐享其成,你们不懂梵文,这位若波法师则是精通梵文的高僧,他念给你们听,毁了原经,等于毁掉祸根,岂非两全其美?至于说到怕若波法师欺骗你们,这是绝对不会的。你想以他的身份,他能够作出这种事情,不怕你们张扬出去吗?谷女侠,你再考虑考虑!”
揭发阴谋
谷飞霞唰的拔出剑来,喝道:“少说废话,想要这部真经,凭本领来取!我们宁可同归于尽,决不同流合污!”
柏列苦笑道:“人死了武功秘笈还有何用?谷女侠,想不到你如此固执……”
眼看已是剑拔弩张的形势,上官英杰忽地用眼色止住谷飞霞,说道:“且慢。他的说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可以考虑考虑。”
柏列大喜道:“对,还是上官大侠明白事理。”
上官英杰笑道:“你们也可说是费了不少心机了,昨晚躲在那条冰胡同后面的,想必就是你吧?”
柏列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从这件事你也可以知道我对你们是并无恶意的了。否则你们当时正是精疲力竭之际,我若用暗器偷袭你们,你纵然本领非凡,恐怕也躲避不开吧?”
上官英杰说道:“你若当时害了我们,这部般若真经也没人能够替你们找出来了。你这一招‘坐地分赃’的手法虽然阴毒,确是高明。”
柏列哈哈笑道:“多承过奖。但咱们如今已是化敌为友,请你莫记前仇。”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化敌为友四字,似乎言之尚早。”
柏列说道:“利害相同,最少也可以暂时做个朋友吧?”
上官英杰说道:“你想要这部真经,其实也不必和我交朋友的。”
柏列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说道:“我这个人有个脾气,纵使是敌人也罢,也不管他的手法是否阴毒,只要他有一招是值得我佩服的手法,我也要称赞他的。所以冲着你的这番处心积虑的忍耐功夫,我就不能让你白费心机了。”
柏列不知他说的是否反话,怔了一怔,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上官兄豪杰胸襟,说得痛快。但不知你考虑之后,决定如何?”
上官英杰说道:“我决定把这部真经给你!”
说到一个“给”字,果然就拿出那个白玉盒子反手一抛。
洞中有一道深不可测的冰裂缝,盒子正是向着这道冰裂缝抛去!
同时发难
柏列岂能让这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沉埋冰窟,大惊之下,无暇思索,立即向前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已是同时发难。
上官英杰使出“鹏搏九霄”的超卓轻功,身形平地拔起,一个俯冲,呼的一掌向柏列当头拍下。
谷飞霞则在中途堵截,左鞭右剑,阻止若波法师来援。
柏列尚未跑到那道冰裂缝的旁边,那个盒子忽然在半空中打了个盘旋,掉转了头,恰好迎着柏列飞了回来。
上官英杰笑道:“我说过给你就是给你,有本领的你尽管接下!”
柏列作梦也想不到这盒子会飞回来的,但此时上官英杰正是掌挟劲风向他劈下来了,他那里还有功夫去夺真经。
原来上官英杰的发暗器功夫虽然不及柏列,却也有他独特的手法,他擅于斜射暗器,令它 旋转折,随心所欲的改变方向。
几方面动作都是快到极点,说时迟,那时快,若波法师亦已赶了到来。
谷飞霞软鞭一个“枯树盘根”,缠扫他的下三路,右手青钢剑一招“横云断峰”,迎着他抓过来的手掌。
若波法师身似陀螺一转,伸出来的手臂突然扭曲变形,好像突然之间会伸长少许似的,从谷飞霞意想不到的方位一下子就抓到了她的肩头。原来这是他练的一门天竺独有、当时中土尚无的“瑜伽”功夫。
武学高明之士,在突然遭遇袭击的关头,本能的会保护自己,谷飞霞一个沉肩缩肘,避开他这一抓。但青钢剑未及收回堵截,却已给若波法师从她的身旁窜过去了。
谷飞霞软鞭追击,“嗤”的一声轻响,撕下了他的一幅袈裟。
不过若波法师却也来得恰是时候。
双掌相交,声如郁雷,若波法师替柏列接了一掌。
在郁雷似的声中夹着如击败革的“卜”的一声,是那个白玉盒子飞了回来打着柏列的额角。柏列的额角登时起了个包,鲜血汨汨流出。但这已是他“不幸”中的“大幸”了,要不是恰好得若波法师硬接这掌,只怕他已是要在上官英杰的掌下丧生。
洞中恶战
谷飞霞一个“燕子穿帘”的身法,比若波法师快了一步,把那藏有般若真经的盒子抢了回来。
柏列给盒子撞伤额角,虽然不是致命之伤,可也疼痛难忍,大怒骂道:“诡计伤人,算什么好汉?”
上官英杰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也懂得诡计伤人实属可鄙了么?嘿嘿,说到偷施暗算、诡计伤人的手段,你比我高明多了。这次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略为还敬而已!”
他口中说话,手上的玉箫可丝毫不缓,和若波法师打得难解难分。
若波法师以为可以趁他说话的时候,寻瑕抵隙,一个“大手印”向他拍下。那知上官英杰攻中带守,竟是毫无破绽可寻,一声“来得好!”玉箫倏的便迎了上来,恰好对着若波法师的“劳宫穴”。若波法师掌锋斜削,把玉箫荡开,虎口侧边的腕骨却已给碰了一下,骨节隐隐作痛。若波法师腾出右掌,又是一个“大手印”拍下。上官英杰的玉箫刚给荡歪,急切之间未能收回防身,伸出左掌,和他再硬对一掌。这一掌上官英杰是以左掌敌他右掌,气力稍有不如,退了两步。但若波法师亦是身不由己的幌了一幌,加上腕骨被他玉箫碰着,算来还是若波法师稍为多吃点亏。
上官英杰笑道:“密宗的大手印功夫果然非同小可,可惜你和柏列这种小人同流合污,却是未免有失密宗高手的身份了。霞妹,你打发那厮,让我再领教领教这位大法师的功夫!”他知道柏列擅长暗器功夫,但在近身缠斗之际,单打独斗,他的暗器功夫使不出来,谷飞霞定可稳操胜券。
果然谷飞霞唰唰几剑,就把柏列攻得手忙脚乱。柏列正想退开两步,腾出手来偷发暗器,谷飞霞那能容他抽身,身形疾进,如影随形,唰的又是一招“玉女投梭”,她恨极柏列,这一剑剑势如虹,对准了柏列的胸口刺去。
眼看柏列就要命丧剑下,不知怎的,她的剑点竟然刺歪,在柏列的衣袖上戳穿一个小孔,却连他的皮肉都没伤着。
当她这一剑刺来之时,柏列本能的出掌抵御,但他也不敢存着奢望,以为自己的劈空掌力可以荡歪她的剑点的。
谷飞霞突然肚痛
柏列死里逃生,吓出一身冷汗。他自己也想不到居然能够逃过这一剑的,心中实是莫名其妙,暗自想道:“难道是老天爷保佑我么?”
当然不会是“老天爷”“保佑”他,原来正当谷飞霞狠狠刺出这一剑的这霎那,也不知是由于她的心情过份紧张还是气力用得过度,忽地肚子作痛,和刚才那种内脏抽搐的疼痛感觉一模一样,只是更为厉害一些,以致她这一剑堪堪就要刺到敌人身上之际,剑点竟然给对方的劈空掌力荡歪。(若在平时,柏列的功力本来就要比谷飞霞稍逊一筹,只凭劈空掌力,是无论如何也荡不歪她的剑点的。)
上官英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看见这个情形,也是不禁有点诧异,连忙问道:“霞妹,你怎么啦?”
谷飞霞道:“没什么。”在这片刻之间,她业已运气三转,那种疼痛的感觉减弱许多,于是立即又再向前扑去。
可是柏列得这片刻的喘息机会,如何还能重蹈覆辙,让谷飞霞再困住他?谷飞霞一剑刺空,柏列已是避到石 丛中,跳上那块“明镜台”了。他在石台上居高临下,大声叫道:“法师,快挡住她!”手中暗器已然发出。
谷飞霞身形一个倒弯,青钢剑一招“飞鹰 旋”,把他射来的三枚透骨钉打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片红霞卷到身前,原来若波法师已经脱下身上所披的大红袈裟,当作一面盾牌,挡住了谷飞霞的去路。
这一来变成了在平地上若波法师以一敌二的局面,但由于有柏列在石台上不断的发出暗器助他,形势却是比起他刚才和上官英杰单打独斗之时,似乎更见有利了。
柏列的确不愧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暗器手法之妙,即使是西门化和丘逢时比起他也还略有不如。
他的暗器就像长着眼睛一样,在三个人混战的情形底下,他的暗器都是飞向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的要害穴道,没有一枚误打若波法师。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要分出心神抵挡暗器,虽然也还未至于打不过若波法师,却已给若波法师扳成了平手的局面了。幸而在这山洞之中,柏列也不敢发出他那最歹毒的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否则他们更难抵挡。
突如其来的震动
柏列也不知随身携带了多少暗器,透骨钉、梅花针、铁菩提,蝴蝶镖、蒺藜、飞刀、袖箭……层出不穷,竟是源源不绝打来。
上官英杰一想这不是办法,便道:“霞妹,你多费点心神抵挡暗器。”玉箫飞舞,把若波法师的攻势全接过来。
若波法师的功力和上官英杰在伯仲之间,袈裟抖开,俨如一面盾牌,上官英杰的玉箫点不到他的身上,他的“大手印”却是不时从袈裟底下拍出。
“大手印”是密宗的不传之秘,掌力刚猛之极,能伤奇经八脉。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穴本是天下无双的点穴功夫,但在这样情形底下,难以施展所长,却是不免稍处下风了。
上官英杰尚不过是稍处下风,谷飞霞则已是心中暗暗叫苦了。
她的肚子隐隐作痛,初时还可抵受,渐渐越来越是厉害,以至剑招发出,已是力不从心。
嚓嚓两声响,两枚蝴蝶镖几乎是贴着她的鬓边飞过。跟着来的一柄飞刀她也未能打落,飞到了上官英杰的背心。幸而上官英杰此时正在和若波法师硬拚一掌,掌力激荡,形成一股劲风,飞刀稍稍失了准头,从上官英杰身旁飞过,碰着了若波法师的袈裟,这才斜飞开去。
谷飞霞一咬牙根,喝道:“奸贼,我与你拚了!”运一口气,忍着疼痛,把青钢剑舞得风雨不透,向前冲去!
柏列笑道:“很好,有胆的你就来吧。”
他是躲在石 丛中的“明镜台”上,占了地形之利。谷飞霞跳跃已是不如先前灵活,他亦已是看得出来。谷飞霞在地形较为开阔之处舞剑防身,急切间他的暗器还是奈何不了她的,但若是跑到了石 丛中,只能“耳听八方”而不能“眼观四面”,他的暗器就可以比较容易打着谷飞霞了。
谷飞霞何尝不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要是不敢冒险和他一拚的话,只怕肚痛越来越是厉害,那时非但不能替上官英杰掩护,自身亦必将是泥菩萨过江。
就在此时,谷飞霞尚未进入那片犬牙交错的石 丛中,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突然山洞里变成漆黑一团。岩壁上凝结的冰块受了这一下山摇地裂的震动,好像雨点般的簌簌而落。跟着听得柏列发出一声暗哑的似是受伤野兽的嘶叫。
自食其果
原来他是给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从明镜台上摔了下来。
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怕谷飞霞乘机进袭,只好乱发暗器。
一枚蝴蝶镖撞着石 ,倒飞回来。此时震动虽然过去,四璧 声仍然不绝。柏列在黑暗之中,等于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既看不见暗器倒飞回来,也无法听出暗器破空之声,刚好给这枚倒飞回来的蝴蝶镖射入他的胸瞠。
谷飞霞踢起一块石头,朝着他尖叫的方向飞过去。这是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压在柏列身上。
蝴蝶镖奇毒无比,柏列中了自己的毒镖,已是气力使不出来。他正想摸出解药,被石块压着手脚,无法推动,解药取不出来,不过片刻,一命呜呼。
在山洞里突然变得漆黑的这一霎那,上官英杰也抓紧战机,暖玉箫一招三转法轮,疾点若波法师的三处大穴。
若波法师袈裟飞舞,但在黑暗中却是遮拦不住,给玉箫点着了一处穴道。幸而上官英杰在黑暗中也点得不准,稍为偏斜少许,不是点个正着。若波法师一个倒纵,掷出袈裟,隐没在黑暗之中了。
上官英杰挑开袈裟,不知他躲到何处,黑暗中自是也不敢冒险搜寻。
就在此时,听得谷飞霞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上官英杰吃一惊道:“霞妹,你怎么啦?”
谷飞霞道:“没什么,柏列那厮似乎已经死了。”
上官英杰说道:“暂且不管那厮是死是活,你好像有点不对吧?”
谷飞霞实在忍耐不住,说道:“我的肚子痛得比刚才又好像厉害了些了。”
上官英杰心想若波法师刚刚被他点着穴道,虽然不是点个正着,谅他也须半个时辰方能恢复原来功力。柏列若然已死,他孤身一人,只怕他害怕自己比自己怕他更甚。不过也不能不防他偷袭,于是亮起火 ,走到谷飞霞身边。只见谷飞霞脸上并无黑气,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二人同病
上官英杰粗通医理,一搭她的脉息,只觉脉息虽然似乎稍为粗壮,却也并无失调的异状。不觉大感奇怪。
谷飞霞痛得越发厉害,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呻吟。
上官英杰束手无策,只好说道:“我扶你到那石台下边歇歇,试试是否可以帮你凝聚真气。”
他恐妨柏列尚未死掉,找着他的尸体,亮着火 一照,只见他七窍流血,脉息全无,知道他并非假死,这才放下了心。
谷飞霞目睹柏列自食其果,不觉精神稍振,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说得当真一点不错。想不到这个恶贼终于是死在自己的独门喂毒暗器之下。”
上官英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山洞里还有一个若波法师呢,他虽然没有喂毒暗器,也得提防他来偷袭。待会儿你忍住点儿,最好别让这个秃驴知道咱们的所在。我估计他半个时辰之后可能恢复功力的。”
火 已经燃烧了一大半,一来是准备留在以后必需之时应用,二来也怕若波法师发现他们,于是上官英杰吹灭火 ,把谷飞霞扶到“明镜台”后面的两根石 当中,二人双掌相抵,在黑暗中上官英杰运功试为谷飞霞疗伤。
谷飞霞只觉体中真气乱窜,虽有外力相助,亦是无法收束。不过痛苦则是稍为减轻一些。
忽地她感觉得到上官英杰身子一颤,从掌心输送过来的真气大大减弱。不过片刻,他的手指也颤抖了。
谷飞霞连忙移开手掌,小声说道:“大哥,你暂时不能帮我了,你怎么样?”
上官英杰道:“我、我的肚子也似乎有点隐隐作痛。咦,奇怪,和你的症状一样,也是觉得内脏似在抽搐。”原来由于他的功力比谷飞霞强,是以同样的遭遇,谷飞霞比他先行发作。但也正是由于他功力较强的原故,发作起来,痛得比谷飞霞还更厉害。
他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不过此时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然没法再帮谷飞霞的忙了。
无可奈何之下,两人只能盘膝静坐,尽可能的行吐纳之法,调气运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仍然未止,不过却变为间歇性的阵痛了。他们正在惴惴不安之际,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
若波法师求援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
只听得带着几分颤抖却又是急促尖锐的声音叫道:“上官大侠、谷女侠;上官大侠、谷女侠!”
果然是若波法师来寻找他们了。上官英杰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上官英杰不禁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谷飞霞更是大气也不敢透,屏息以待。
不过从若波法师的呼叫声中,他们也可以听得出来,若波法师同样的也是在惧怕他们。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料他不会知道我们现在正在肚痛,只要不露声息,他就未必敢跑到乱石丛中搜查。”不过却也有点奇怪:若波法师既然不知道他们此际的处境,何以竟敢这样大胆呢?
心念未已,答案已是由若波法师自己说出来了。
不出所料,若波法师果然不敢走进那一大堆石 丛中,他的脚步声大约在三十步开外就停下来了。
只听得他继续说道:“上官大侠、谷女侠,柏列已死,如今我只剩下一个人,自问决计不是你们对手。假如你们要想杀我,我不会抵抗。但咱们此际正是处在危险关头,等于在海上遭遇风浪的孤舟,必需同舟共济!你们若然杀了我,就少了一分助力,对你们毫无好处!”
上官英杰忽觉疼痛大为减轻,便在谷飞霞的耳边用细如蚊叫的声音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
谷飞霞道:“奇怪,我忽然觉得神清气朗,似乎好许多了。肚子已经不痛啦,就只不知武功恢复没有。”
上官英杰大喜,当下大着胆子说道:“为什么我们要与你同舟共济?”这句话他是运了一口真气说出来的,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几分功力,运功传声,声音在山洞里碰着四边石壁。回声特别响亮,震得若波法师的耳鼓都感觉是在嗡嗡作响。
若波法师大吃一惊,连忙退后几步,颤声说道:“上官大侠,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要是你认为我说的没有道理,那时杀我不迟。”
上官英杰喝道:“好,你说。”
若波法师说道:“咱们都受了西门化那厮的暗算了。”
上官英杰道:“他怎么样?”
着了西门化的暗算
若波法师道:“他已经把洞口堵死啦!”
原来刚才那一声轰隆巨响,就是西门化把大石推滚过来堵住洞口时发出的声音。
谷飞霞心道:“怪不得洞内刚才在那一声巨响之后,会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此时用不着若波法师再加解释,他们亦已知道若波法师为什么要来求助了。
要知这个山洞有十丈多深,在外面推开封洞的石头,是在平地上有立足之点的,已经甚费气力,还要懂得窍门;在山洞里面要推开封洞的石头,必须爬上十丈多高的峭壁,莫说这峭壁滑不留足,即使有绝顶轻功,可以贴身峭壁之上,亦是难以发力。
上官英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西门化?”其实他亦早已料到是西门化所为了。
若波法师说道:“他在盒中装了毒针,如果最初找到那个盒子的不是你们,是我的话,恐怕我早已给他的毒针害死了。毒针既然是他的独门暗器,堵死洞口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哼,再老实告诉你吧,请我和柏列来跟踪你们的就是他,故意让我知道他得到的乃是一部假经的也是他。”
上官英杰不觉笑道:“原来你们自以为是螳螂捕蝉,却不知还有黄雀在后。而这个黄雀,竟然是你们的老朋友。”
若波法师禁不住大骂西门化:“什么老朋友,他简直是一头比豺狼还更狠毒的畜生!”
说至此处,心里又不禁有点害怕上官英杰还要与他一算旧账,于是一面把罪过推到西门化头上,一面作出痛自悔责的模样,向上官英杰求饶:“我也知道对你们不起,只盼能够为你们稍尽绵力,略赎罪衍。”
谷飞霞冷笑道:“你是要我们帮你出力吧?”
若波法师连忙说道:“谷女侠说得不错,如今我是只能指望你们救命了。不过,我的话也没说错,咱们要想重见天日,多一分力就多一些指望。我的本领虽然不济,‘稍尽绵力’这四个字还是可以用得上的。”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但只怕我们三人合力,也未必就能够逃出生天。”
若波法师道:“试一试总比不试的好。”
武功恢复 更胜从前
谷飞霞冷笑道:“你还是想要那部般若真经吧?哼,哼,啊呀──”忽见白光一闪,“咔唰”一声,一枝粗如儿臂的石 已是给她的宝剑削断。
若波法师吓得魂飞魄散,只道她还不肯原谅自己,故而拔剑出鞘的。连忙再退几步,说道:“贫僧但求重见天日,如何还敢觊觎真经?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敢要了!”
谷飞霞跃上了“明镜台”,宝剑仍然狂舞不休。好在石台比较宽阔,宝剑不再碰着石 ,否则纵是宝剑,只怕也会损伤。但四面岩壁,被剑光掠过,石屑仍是簌簌而落。
上官英杰看出不对,大惊问道:“霞妹,你怎么啦?”
此时谷飞霞的舞剑方始稍稍缓慢下来,叫道:“大哥,我好像充满精力,无处发泄。身子热得难受!大哥,你看我的功力──”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大喜说道:“霞妹,你的功力是突飞猛进啦,快把真气纳入丹田。”
此时谷飞霞已是能够默运玄功,自行收束真气了。她纳剑入鞘,在石台上盘膝而坐,果然不过片刻,便把那股在体中乱窜的真气纳入丹田。
但就在此时,上官英杰忽地也“哎哟”一声叫起来了。
谷飞霞连忙跃下石台,说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燠热难当?”
上官英杰竟已忍不住发出呻吟,说道:“不错。我体中真气鼓荡,只怕收束不住!”他已经知道谷飞霞非但恢复原来功力,而且更胜从前,自是不怕说出来了。
谷飞霞道:“别慌,我助你一臂之力。”手掌贴着上官英杰背心的“灵枢穴”,一股真气输送进去。果然不到半枝香时刻,上官英杰亦已把真气纳入丹田。
原来由于上官英杰的功力比谷飞霞深,同样的症状发作起来比谷飞霞更为厉害。但一旦恢复,功力也比谷飞霞更为大增了。
只见他一跃而起,“砰砰”两掌就把两枝石 打折。
若波法师在武学上的造诣和见识,不在上官英杰之下,刚才只因谷飞霞突然发作,他一时莫名其妙,此时则已是懂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建筑石台
虽然未知还是何种原因令得他们的武功突飞猛进,但若波法师已经知道错失了一个最好的机会了。
像这样出乎本人意外的武功突进,在新增的真力尚未与本身的真力融合无间之前,那人的奇经八脉必然受到阻滞,内息难以调匀,真气也决不能在一时三刻之内纳入丹田的。这个时候乃是最危险的时候,内功越深的人危险越甚。此时即使是个不懂武功的寻常人也能给他致命的打击。
若波法师心里想道:“早知如此,我刚才举手就能杀了他们。般若真经也就只能落在我的手中了。”不过随即想到:“但只怕般若真经虽然到手,逃不出这个山洞,待到练成真经上的功夫,恐怕也早已饿死了。”
若波法师情知此际他们已是大功告成,倘若他们要杀自己,要躲也躲不开的。于是硬着头皮上前道贺:“恭喜两位练成了绝世神功。”心中可是惴惴不安,只怕他们已是无需自己相助。
谷飞霞冷笑道:“你在后悔刚才不敢上前杀掉我们吧?”
若波法师忙道:“两位练成绝世神功,贫僧是欢喜都来不及呢,逃出生天的希望是更大一些了。贫僧要是害了两位施主,那不等于是害了自己吗?不过西门化这老贼也不知在外面弄了什么手脚,那封洞的大石要推开它恐怕也还当真不易,多一个人出力总会比较好些,两位施主以为然否?”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你虽然可恶,到底还不似柏列那样作恶多端,既然你有悔过之念,我就饶了你吧。但并不是一定要你帮忙。”
若波法师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唯有合什道谢。“两位纵然无需老衲帮忙,有个人使唤也是好的。老衲愿意任凭差遣。”
上官英杰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功力大增,心里可还没有把握能够爬上峭壁推开大石,便道:“先去看一看吧,成不成还得看造化呢,你别欢喜得太早了。”
三人到了原来的洞口下边,上官英杰叫谷飞霞亮起火 ,爬上峭壁一看,只见洞口被封得密不通风,峭壁上立足已是不易,发力更难。上官英杰试推一推,纹丝不动。而这峭壁又是难容两人并肩立足的。
上官英杰滑下来道:“你帮忙堆石头吧。”
若波法师道:“对,把石头堆起来造成一个高台就有立足之处了。”
在这山洞里有的是石头,不过搬来筑起高台,也是相当费力。
即学即用
黑漆的山洞里不知昼夜,只能估计时间,大约用了三天的功夫,方始筑起高度接近洞口的石台。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合力一推,仍然纹丝不动。
原来西门化在外面封这洞口,很费了一些心思,封得甚为牢固。
要是在外面的话,上官英杰还可以细察封洞的石块是如何依据地形堆砌,较易移动,在山洞里面可是等于盲人摸象。
加上了若波法师,仍然推不动。
谷飞霞大为沮丧,说道:“怎么办,我的气力虽然比从前长了许多,可是好像没法都使出来。”
上官英杰笑道:“看来咱们注定是要做同命鸳鸯的了。咱们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又有这位大法师替咱们念往生咒,倒也不错。”
谷飞霞苦笑道:“这个时候,亏你还有心情说笑。”
若波法师忽道:“般若真经是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笈,两位既得奇遇,功力大增,所欠的只是一时之间,未能把新增的真力运用自如而已。说不定真经上就有这门教人运气使力的速成功夫。两位要是信得过我的话──”
谷飞霞冷冷说道:“哦,原来你是想看一看这部般若真经,我倒忘了你是精通梵文的大法师了。”
若波法师说道:“我以佛祖之名立誓,两位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决不会欺骗你们,胡乱翻译梵文。”
谷飞霞道:“这一点你不用立誓,我也能 相信你。你要是欺骗我们,我们推不开石头,你也只能陪丧。不过般若真经上的武功,你偷学了去,老实说我可不敢放心。”
若波法师道:“女施主不放心,我再立誓。要是我今后用真经上的武功为恶,佛祖罚我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西藏喇嘛用佛祖之名立誓,那是最庄重的誓言,上官英杰心想:“若不信他,大家都没重见天日的希望,他既然以佛祖之名立誓,就姑且相信他一次吧。”于是叫谷飞霞把般若真经交给他。说道:“好,但愿佛祖保佑咱们。”当下亮起火 ,让他阅读。
若波法师翻阅一遍,大喜叫道:“果然有一门可以速成的功夫!”当下便即译成汉文,详细说与他们知道。
若波法师曾起杀机
两人收回真经,依法练功,过了约莫一天一夜光景,果然觉得真气流转全身,通体舒秦。新练成的内功,已是与原有的内功水乳交融。
两人登上石台一试,听得轧轧声响。若波法师喜道:“大石已经松动了。再用把劲,一定可以推开。”
上官英杰凝神运气,猛地喝声“起!”他在左边用力一推,谷飞霞在右边使劲一带,陡然间只觉眼睛一亮,那块大石已是移开少许,阳光从空隙透进来了。
谷飞霞大喜道:“成啦!”就在此时,上官英杰忽地从那块平滑光亮的石块看见站在他的背后的若波法师的影子,脸上似乎有一种甚为古怪的神情。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忽地回头叫道:“大法师!”
若波法师吃了一惊,连忙应道:“上官大侠有何──”
“吩咐”二字刚要吐出唇边,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块堵住洞口的大石已是滚下去了。
上官英杰这才笑道:“我本来想请你帮忙的,想不到一下子就推开了。”
若波法师又惊又喜又是有点后悔,心里想道:“我虽然又错过了一次机会,但也幸亏他们没有识破。”
原来若波法师在他们刚刚推得那块大石移开的时候,心中曾起杀机,想趁这个机会突然下手偷袭,杀了他们二人的。但又怕杀了他们,那块大石说不定又会跌下来再封住洞口。
那时上官英杰与谷飞霞正在全神全力推动大石,要下手是最好的机会。倘若等到大石已经完全推开,恐怕“良机”就要坐失了。
他不是不想杀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但最难的是拿拉时候“恰到好处”。
好在上官英杰发觉得早,正当他患得患失的时候,蓦地叫他一声,令他骤吃一惊,不敢下手,这才避过了杀身之祸。
不过由于他尚未真个做起来,上官英杰也只能对他是有点怀疑而已。心里想道:“我且莫说穿他的心思,以后对他多加提防也就是了。反正出了这个山洞,他也无法再害我们。看他以后是否真的遵守誓言,那时再决定怎样对付他吧。”
一行钻出洞口,好像盲人开眼,都有说不出的喜悦。
又一次人为雪崩
谷飞霞吸了口气,揉揉眼睛,说道:“咦,怎的日头都好似变了颜色?”
只见天空 漫着一层黄色的尘埃,阳光都变成了黯淡的黄色。
谷飞霞吃一惊道:“怎的地形也都已变了,难道真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洞口外面本来是一面斜坡的,如今变成了隆起的土阜。上面的山头塌了一小块。从这高坡上蜿蜒而下的一条冰川亦已被泥土石块填平,但却还有无数冰块在随缓慢移动的“泥流”浮动。
上官英杰道:“看来恐怕又是一次人为的雪崩了。”
若波法师道:“你们曾经碰上过一次人为的雪崩么?”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三个天竺僧人从山上滚下石头,引起雪崩,想把我们活埋的。”
若波法师道:“我知道这三个僧人,他们是天竺那烂陀寺的弟子,曾经到过拉萨的布达拉宫的。这次若不是布达拉宫的护法喇嘛将他们请来,就一定是西门化将他们请来的,后来那三个僧人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那三个僧人后来自食其果,在他们制造的雪崩过后,他们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是死是活,我可就不知道了。”说罢暗地留神若波法师的面色。
若波法师勉强笑道:“阿弥陀佛,佛门弟子本应是以慈悲为怀,他们却用这等狠辣的手段去害人,似此佛门败类,给活埋了也是活该。”
上官英杰故意说道:“善哉,善哉。法师能出此言,将来定可以修成善果。”
若波法师更是尴尬,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衲过去是不合有贪嗔之念,但,但还不至于像那三个天竺僧人的穷凶极恶。”
上官英杰讽刺了他几句,也就适可而止说道:“依法师看来,这次的雪崩,是否也是人工造成的?”
若波法师道:“那还用说,当然是西门化所为的了。这厮真是可恨!”
谷飞霞道:“怪不得那日听得好像天崩地塌的震动,原来是这厮捣鬼。”忽地想起一事,叫道:“啊呀,不好!”
朱果的功用
上官英杰道:“什么不好?”
谷飞霞道:“这次西门化搞出来的雪崩比那三个天竺和尚造成的人为雪崩更为厉害,周姐姐和华大哥在下面不知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道:“华大哥武功高强,对雪崩又有丰富的经验,料想无妨。”话虽如此,究是放心不下,于是加快脚步下山。
“雪崩”过后,冰雪融化,混和了大量泥沙,变成了缓缓流动的淤泥河。他们必须看清楚地点,方能找着立足之点,是以尽管心急,却也不能施展轻功了。
走了一会,若波法师好像发现甚么奇事似的,忽地“咦”了一声,声音中充满又惊又喜的神情。
上官英杰道:“法师,你怎么啦?”
若波法师喘着气道:“朱果,朱果!”
谷飞霞跟着他目光注视之处看去,只见那一片烂泥之上,好像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血浆。
谷飞霞心中一动,蓦地想了起来,说道:“上官大哥,这里好像是咱们上山之时发现那一树野果之处?”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好像这个地方。”
若波法师不觉现出又羡又妒的神色。说道:“你们吃了那树上的果子啦?”
谷飞霞笑道:“我吃了六七枚之多,上官大哥起初不敢吃,后来见我吃得香甜,他也就吃了。怎么,我们吃的就是你说的什么朱果吗?”
若波法师未曾回答她的问题,先叹了口气,连声说道:“可惜,可惜!”
谷飞霞道:“什么可惜?”
若波法师说道:“这朱果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仙果’,据说一百年才结果一次。”
谷飞霞问道:“这朱果有什么用处?”
若波法师道:“据说寻常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练武的人吃了一颗抵得上三年功力!”
谷飞霞笑道:“如此说来,我吃了七颗,岂非可以抵得二十年功力?”
若波法师道:“没有二十年,最少也有十年以上的功力了。你觉得是否这样?”
谷飞霞道:“我可没法判断,不过吃了朱果之后,经过那场莫名其妙的肚痛,的确是感觉功力大胜从前。”
若波法师道:“可惜这百年才结实一次的朱果果树,被西门化搞出来的雪崩毁了!”
他忽然离开二人,向那片沼地跑去。
自食其果
上官英杰看出危险,叫道:“若波法师,你跑去做什么,你不怕身遭没顶之祸吗?赶快回来!”
若波法师此时一心想的是吃朱果,对上官英杰的警告好像听而不闻。
只见他弯下身躯,就在那染有红色果浆的烂泥上吮吸,连污泥也吸入口中。
上官英杰眉头一皱,心里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大和尚枉为佛门弟子,却勘不破贪嗔之念,只怕、只怕会有──”
心念未已,灾祸果然便即发生。
只见若波法师泥足深陷,那本来是流得又平又缓的污泥河突然起了一个漩涡。
眼看他就要被污泥淹没、遭受活埋之祸了。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虽然不值他的所为,对他以前的行为也殊无好感,但想到他已有悔过之心,这霎那间,却是不约而同的起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两人几乎同时跨出脚步,跑过去设法救他。
谷飞霞用的兵器是软鞭和剑,她那条软鞭抖开来有一丈多长,正好可以用作把若波法师拉起来的绳子。
她不假思索就把软鞭挥过去,叫道:“抓住!”
用力一拉,若波法师果然被她拉了起来。不料他脚尖刚刚点着实地,突然用力反拉。
谷飞霞站立的地方是倾斜度甚大的山坡,脚底踏着的也是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石头,被他突然用力一拉,禁不住身子前倾,“卜通”跌倒,顺着斜坡之势滚下沼地。
上官英杰正在向她跑来,意欲助她一臂之力,把若波法师拉起来的,匆促间还不知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块大石头已是向他当头压下。
原来若波法师刚逃出性命,心中就忽地动了杀机!
他是想杀了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好让他自己独自得到那部般若真经。他已经吃了朱果,从今之后,当可天下无敌。
那知他的算盘打得如意,结果却是应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
上官英杰急忙中一掌拍出,以他过去的功力本来是不能在这样情形底下把压顶的大石推开的,此际却是一掌就把那块石头拍得转过方向,从他身旁飞开了。
害人不成反害己
若波法师偷袭失败,一见自己推下的那块大石被上官英杰一掌推开,吓得心胆俱裂!
此时谷飞霞刚刚滚下沼地,还未曾爬得起来。
若波法师一计不成,登时又生一计。他明知沼地可以陷入,而他又是刚刚脱脸的,但此际他却是毫不踌躇的又跳下去。
他是对准了谷飞霞扑下去的。
并非他不怕危脸,而是他想死里逃生。
他一再偷施暗算,料想上官英杰决计不能饶他,自忖既然绝对打不过上官英杰,与其被上官英杰捉住了也是一死,不如博它一博。
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趁着此际谷飞霞无力抵抗的机会,一下子先把她擒住作为人质。虽然会有一同陷身沼地之险,却不一定立即就被卷入漩涡。
他只须紧紧抓牢谷飞霞,上官英杰要保全谷飞霞的性命,就必须救她。他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与谷飞霞同归于尽,胜于被上官英杰捉住了还要多受折磨。
那知他这次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就在他跳下去的那一霎那,谷飞霞一个鲤鱼打挺,反而跳了起来。
原来谷飞霞吃了七枚朱果,她本来的轻功已然非同泛泛,此际自是更加超卓不凡了。
武功高明之士在生死关头,本能的会作出反应。她提一口气,身形着地便即弹起。不但若波法师做梦都想不到她能够在缓缓流动的“污泥河”上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跳得这么高这么远!
若波法师从高处扑下来,她从沼地跳上去,两人几乎是挨着身穿梭而过,若波法师一脚蹬空,这一跤摔得更重!
只听得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呼,若波法师的身子已是被污泥淹没。
谷飞霞脚踏实地,上官英杰早已来到她的身边。谷飞霞想起刚才的危险,心中犹有余悸,握着上官英杰的手,许久许久才能说出话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两句老话虽然好像迷信,这次却是意外灵验,我幸亏吃了七枚朱果,方能死里逃生,而这个满口慈悲为怀的大法师却是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上官英杰笑道:“他这次是吃不成朱果而是自食其果。也幸亏他自食其果,咱们也就可以无须担心他拿真经上的功夫为恶了。”
看见了蛇焰箭讯号
谷飞霞说道:“不错,这位大和尚是自食其果,咱们则反而是因祸得福了。如今我只挂虑华大哥和周姐姐,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赶快下去看他们吧。”
西门化这次只手造成的“雪崩”虽然甚为厉害,但毕竟也还只是人为的“雪崩”,被“雪崩”波及之处不过数里之内的范围。当他们走到与华周二人分手之处的地方,所受“雪崩”的影响已经是大为减弱,地形无甚改变,他们一到那个地方,也认得出来了。
不过景物无殊,人面却已不知何处?
谷飞霞禁不住心头卜卜乱跳,说道:“难道他们为了躲避雪崩,已经下山去了?”
上官英杰说道:“华大哥最重信义,他未见咱们回来,一定不肯先下山的。”
谷飞霞越发担忧,说道:“那么,难道、难道他们是──”
上官英杰安慰她道:“咱们在上面并未发出求援信号,料想他也不会抛下周姑娘独自上山找寻咱们的。这里已经只是受到雪崩的一点点余波,他们躲得过那三个天竺僧人造成的人为雪崩,这次当然更加容易躲过。”
谷飞霞听他说得有理,稍稍宽心,说道:“周姐姐内功造诣较弱,这三天她在山上等待咱们,难免等得心焦,我恐怕她的身体支持不住。”
上官英杰说道:“先莫胡乱猜测,待我试一试呼唤他们。”
他吸一口气,使出“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高声叫道:“华大哥,周姑娘!”
空山寂寂,无人回答。
叫到了第三声,仍然没人回答,但东南方却升起了一团蓝色的火焰。
这是蛇焰箭的火焰,他们和华玉峰分手之时,约定了以蛇焰箭作为求援的讯号的。
上官英杰又惊又喜,说道:“这你可以放心了吧,原来他们是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谷飞霞道:“他们所在之处,看来和这里的距离也不很远,……”她好像还想说什么似的,但没有再说下去,就加快脚步向前跑了。
上官英杰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当然知道谷飞霞忧虑的是什么。心想:“华大哥的内功造诣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他听得见我的呼唤,为何他不回应?他们又是为了什么,不在原来约定的地方等候呢?”
华玉峰受了伤
两人心中都是有点忐忑不安,但想立即便可知道分晓,是以他们也都抱着同一心思,不愿先说丧气的话。
果然当他们刚刚走出那个山坳的时候,便听见了华玉峰的传声了。
“山上有埋伏,你们快走。”
上官英杰是深知华玉峰的内功造诣的,一听见他的声音,便知道他的功力已经打了两分折扣。
功力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减弱的,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已然受了点伤,一个是他刚在和敌人剧战。
上官英杰没听见厮杀的声音,那就只有前一种可能,亦即是他受了伤了。不过华玉峰既然还有原来的八成功力,可以判断,他受的伤并非严重。这令得上官英杰稍为宽心。
当然他不会逃跑,他和谷飞霞更加地得快了。
“敌众我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华玉峰看见他们跑来,喊叫的声音也更加急促了。
上官英杰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华大哥放心,你先别出来。管它有多少贼人,我替你打发就是!”他有意炫露新练成的深厚玄功,声音远远送出,震得在山坡那边埋伏的敌人,耳鼓也都感觉嗡嗡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三方面都在同时动作。
一方面是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如飞赶去。
一方面是埋伏的人全都窜了出来。上官英杰一眼看去,不禁也是有点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原来这班人全来了。。怪不得华大哥宁愿舍弃性命,催我们快走。”
“这班人”可当真不少,有宇文子都,宇文成都兄弟,有宇文子都的妻子和他的岳父连占山,另外还有七个喇嘛,其中的两个是曾经在布达拉山下和他们交过手的。
和这班人同时现出身形的是华玉峰和周剑琴。
他们在乱石丛中站起身来,周剑琴坐在石上,华玉峰却跳上一枝形如笔塔的石 顶上,高声叫道:“般若真经在我手上,想要般若真经的冲着我来!”
上官英杰连忙挥舞那个玉匣,哈哈笑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般若真经早已被我拿到手啦!”
护法总管达殊法师
两人都争着说是真经业已取得,宇文子都那班人不禁愕了一愕。
华玉峰叫道:“我这部般若真经才是真的!”不过他口中说话,所谓“真经”却是拿不出来。
宇文子都说道:“据我所知,天竺古代的藏经习惯,似乎的确是喜欢用玉匣的。”
上官英杰把玉匣打开,将般若真经一扬,笑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过来,我让你们开开眼界。不过,我是不会轻易给你们的,你们若是想要拿去,那就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领从我手中夺取了。”
一个披着金色袈裟的喇嘛哼了一声,喝道:“管它谁真谁假,全都拿下!”
他似乎有意和上官英杰比赛内功,那一声大喝,宛如晴天起个霹雳;说出话来,也是铿铿锵锵,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上官英杰暗自想道:“这个喇嘛的功力倒是不弱,似乎要比宇文子都还胜一筹。不过霸而不纯,却尚未能说是已经到达上乘境界。”
宇文子都说道:“对,咱们分头擒敌。”他们知道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的厉害,“一家子”──兄弟、夫妇连同宇文子都的岳父连占山在内,立即拥上去准备迎战强敌。
那披着金色袈裟的喇嘛转过了身,缓缓说道:“华玉峰,昨晚咱们未决雌雄,有胆的和我再对三掌!”
原来这个喇嘛正是布达拉宫的护法总管达殊法师。布达拉宫有十八名护法喇嘛,以他为首。这次他是带了六名心腹的护法喇嘛前来。
他们昨天上山,最先发现华玉峰的人也正是这位布达拉宫的第一高手达殊法师。
周剑琴功力较弱,受不住高山上空气稀薄的环境,虽然尚未至于生病,却已不能施展武功。
华玉峰背着她逃跑,被达殊追上,对了一掌。两人功力悉敌,但华玉峰背了个人,不免稍稍吃亏。对了一掌,功力减了两成。过了一晚,尚还未能恢复。但当时达殊法师硬拚了这掌,也是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大夥儿未来到之前,他也不敢独自去追了。
华玉峰处境极危
华玉峰和周剑琴翻过一座山峰,躲在乱石丛中。幸而周剑琴只是不习惯高山气候,并非生病。不过却也难以施展轻功了。
不久,宇文子都这班人和达殊法师会合,寻踪觅迹,亦已来到他们藏身的这座峰头。
当他们第一次听见上官英杰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呼唤他们的时候,也正是宇文子都这班人在准备大举搜索的时候。
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呢?
华玉峰的功力已是不能像上官英杰那样把声音传给对方了,而且他一出声,立即便会给敌人发现。
但他知道上官英杰找不着他是决不会下山的。上官英杰加上了谷飞霞也还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当然他尚未曾知道他们二人已是另有奇遇。
无可奈何,他只好先发出蛇焰箭,等待他们来到近处,他才能够再以传音警告。
蛇焰箭虽然是求援的讯号,他的用意却并非是想要求援。目的只是为了不让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中伏。
他亦已猜想得到上官英杰决不会舍他而去,但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劝阻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上官英杰非但不听他的劝告下山,反而加快脚步跑过来了。
此际对方已经分头围捕,达殊法师带领七个喇嘛,正在踏上这座山峰。
华玉峰单是对付达殊法师一人已难取胜,何况达殊还有七个护法喇嘛做帮手?又何况周剑琴也还需要他的照料?
华玉峰也曾经过无数险难,却从无一次有过如此惊险。
华玉峰叹了口气,说道:“琴妹,我拚了这条命不足惜,只是连累了你,于心不安。”
周剑琴笑道:“是生是死,我都高兴,只要和你一起。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是咱们说过的话么?如今倘若得如所愿,那也好得很呀。”
华玉峰正待和强敌拚命,自份也是必死无疑的了。
不料就在此时忽然发生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意想不到
在下面较为平坦的山坡上,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是飞快的跑过来,宇文子都这一家子也是飞快的迎上去,当然要比达殊法师跑上这座山峰要快得多。
就在华玉峰凝神待敌之时,他们那边已然交上了手。
出乎华玉峰意料之外的也正就是他们交手的结果。
※ ※ ※
宇文子都兄弟曾经不只一次和他们交过手。
若然单打独斗,上官英杰和华玉峰大概可以比他们兄弟稍胜一筹,但过去几次交手的结果也还是奈何不了他们的。如今是他们兄弟联手,夹攻上官英杰,不用说华玉峰自是要为上官英杰担忧了。
宇文成都哈哈笑道:“在和林给你们徼幸逃脱,你们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我吧?嘿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但只怕你们这次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笑声未已,唰的一剑便向上官英杰刺去。这一招名为“大漠孤烟”,其直如矢,正是他的杀手绝招。他的哥哥宇文子都亦是双掌齐出,同一时间,向上官英杰猛施杀手。
不但华玉峰替上官英杰担忧,宇文子都兄弟也以为他们必定可以稳操胜券的。那知甫一交手,他们兄弟就吃了亏。
上官英杰一声冷笑,说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但依我看来,你们倒是晦气临头!”
冷笑声中,只听得“当”的一声,上官英杰的玉箫已是和他的长剑碰个正着。跟着“蓬”的一声,和宇文子都的双掌亦是碰个正着。
火花飞溅,宇文成都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手腕也给震得 麻,长剑几乎掌握不牢。
但比起他的哥哥,他吃的亏已算得较小了。
宇文子都以双掌之力抵御对方单掌,兀是给震得虎口流血,几乎跌倒。
连占山和宇文子都的妻子双战谷飞霞,此时亦已分出胜负。
宇文子都的妻子败得比丈夫更快。
她在连占山双笔掩舞之下,长刀短刃都用以攻敌。
谷飞霞一招三转法轮,剑光如电,甫一照面,她的两把刀都给绞出手去。谷飞霞剑势未衰,倏的就指到了连占山的肩井穴。
连占山自断经脉
连占山连忙沉肩缩肘,双笔一拖一带,左笔疾点谷飞霞“带脉”的冷渊穴和玉带穴;右笔疾点“任脉”的精促穴和期门穴。
他这双笔点四穴的功夫,本来已经算得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点穴功夫,但在谷飞霞功力大增之后,他的这点伎俩,在谷飞霞眼中已是不值一哂。
“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尝尝奇经八脉的穴道被点的滋味。”谷飞霞一声冷笑,青钢剑连指四指。
剑锋带过,连占山的双笔已是给荡开了。
他的这对判官笔连谷飞霞的衣角都没沾上,期门穴和冷渊穴却已给谷飞霞的剑尖刺着。
连占山卜通倒地,只觉全身麻痒,穴道被刺之处,更是有如给千百支利针刺入骨髓一般。
他是点穴的大名家,当然知道这两处属于奇经八脉的穴道被人用重手法(剑尖刺穴和重手法点穴相当,痛苦更甚。)点着之后,若是未能立即解开,必将成为残废。但他又没有解开谷飞霞这一剑尖刺穴的功力。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从他口中叫出,原来他自知难以解穴,不愿忍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是以趁着真气尚未完全涣散之时,自断经脉而亡了。
宇文夫人那两把刀脱手飞上半空,此时方始落下。谷飞霞不待飞刀落地,左手抽出软鞭一击。两柄刀又再平飞过去。宇文夫人正在没命奔逃,听得金刃破空之声,赶忙闪避。那知还未躲闪开,肩头给她自己那柄短刀斫个正着。
宇文夫人喝道:“我与你拚了!”使出最后一件“法宝”──她最歹毒的一种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
“乓”的一声响,一团烟火爆炸开来,烟火中金星闪烁,那是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谷飞霞曾经吃过她这暗器的大亏,但此际这暗器却也奈何不了她了。
不过她也要接连发出七掌,那连续不断的劈空掌力方能把面前的毒雾金针扫荡干净。
烟消雾散,宇文夫人的影子亦已消失。
谷飞霞无暇去搜索她,回头看上官英杰打得怎样。
击毙宇文子都
宇文子都内功深厚,宇文成都剑术非凡,兄弟俩各有所长,足可称得上是当世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上官英杰此际的功力虽已超过他们,但一时之间,却还是胜他们不得。
眼看达殊法师就要跑上那座山峰了,上官英杰蓦地一声长啸,从暖玉箫中吹出一股热风。
宇文成都首当其冲,只觉热风如炙,拂面而过,竟似有筋酥骨软的感觉。
原来上官英杰的暖玉箫乃是一件武林异宝,从箫中吹出的罡气,能伤敌人的奇经八脉。
宇文成都连忙运气抵御,虽然尚未至于经脉受伤,但一心二用,发出去的剑招已是有力不从心之感。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猛地喝声“着”!玉箫一伸,快如闪电般的就点着了他的穴道。
宇文子都这一惊非同小可,百忙中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双掌划了一道圆弧,向上官英杰当头劈下。
上官英杰纵声笑道:“好,我就和你比比掌力!”依样画葫芦的也是双掌划成弧形,迎击敌人。
四掌相交,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上官英杰身形一晃,宇文子都也不过只是退了一步,表面看来,竟似不分上下。
上官英杰好生诧异,心里想道:“怎的这厮好像突然功力增了不止一倍!”当下一提真气,力透掌心,扑上去又是一掌。
这一次宇文子都退了两步,但上官英杰的掌力还是给他抵消了。
上官英杰喝道:“看你接得我几掌?”第三掌全力发出,宇文子都双掌抵御,身形纹丝不动,上官英杰正要运劲再推。忽见他面色大变,眼睛鼻孔都流出血来,突然就像一团软泥似的,瘫在地上,显见是不能活了。
原来宇文子都最后用的乃是一种邪派功夫,名为“天魔解体大法”,自残身体任何一部分,功力可以陡增一倍。但这种邪派功夫,最伤元气,是以非到性命关头是决计不会用的。
但他功力倍增之后,也还是要比上官英杰稍逊一筹。这种邪派内功是不能持久的,硬拚了三掌,真气已是尽都涣散。其实用不着上官英杰继续出手,他已是自取灭亡了。
弹指神通寒敌胆
宇文成都的内功不及哥哥,但亦非同泛泛。他运气冲关,已经自行解开穴道。
但他刚刚跃起,就看见哥哥毙在上官英杰掌下。惊魂未定,又是大吃一惊,如何还敢再惹强敌?只好连哥哥的尸体都不顾了!一个转身,跑都嫌慢,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下去。
此时达殊法师已是即将登上那座山峰,和华玉峰的距离不到百步之遥。
上官英杰急于救友,当然也无暇去追宇文成都了。
但那么远的距离,却不是能够马上赶到的。上官英杰人急智生,心想:“我的功力已是好像比从前增强一倍不止,何不用弹指神通的功夫试试!”
他随手拾起三颗小小的石子,接连向那边的山峰弹去。
达殊法师看出周剑琴似是有病,正在准备先行擒她,忽听得强劲的破空之声,不禁心头一凛:“这是什么暗器?”
心念未已,第一枚小石子己经从他头顶飞过,但迅即就反射回来。达殊法师连忙退后几步,待那石子的势道稍缓,方才举起九环法杖一撩,把那枚石子打落。
接着那两枚石子依样画葫芦的打来,他也用同样的方法应付。结果三枚石子虽然全都给他打落,他亦已是退后了十数步了。而且虎口还隐隐有点 麻之感。
表面看来,他能够打落上官英杰的“暗器”,似乎并不吃亏。但石子是从这座山峰的下面打上来的,这座山峰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之高,劲力竟然能够震得他的虎口微感 麻,他自是明白,上官英杰的功力比他深厚不知多少。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是如飞赶到这座山峰下面。
达殊法师情知他带来的这六个护法喇嘛,倘若人各为战,决计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只好放弃登山,先跑下来对付强敌。
“布七煞阵!”达殊法师喝道。
九环法杖一挥,六个喇嘛迅即站好方位,达殊法师站在七煞阵的中心,带动阵势,把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圈在当中。
上官英杰冷笑道:“什么七煞阵,就能挡得住我么?”
他只道身为布达拉宫的护法总管也不过如此,加上六个护法喇嘛料想也打不过他和谷飞霞联手。那知达殊法师这个“七煞阵”却是另有一功。
他首先向达殊冲去。
被困七煞阵
达殊法师身形一转,把上官英杰引入七煞阵的中心。
阵形倏变,上官英杰本来是向着达殊法师冲过去的,霎一霎眼,眼前就不见了他的影子,却有另外两根九环法杖从旁边伸出,挡住了上官英杰的去路。
那两个喇嘛齐声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你是休想逞强的了,且叫你这小子见识佛爷的厉害!”这两个喇嘛正是在开光节前夕,在布达拉山脚下,曾被上官英杰生擒过的那两个喇嘛。
上官英杰情知达殊法师已经绕到他的背后,但想以谷飞霞此际的功力,亦已有足够的本领对付他了,无须顾忌他在背后偷袭。
达殊法师他尚且不放在心上,何况这两个曾是他手下败将的喇嘛?
上官英杰哈哈一笑,说道:“你们的厉害我早已见识过了。”笑声中玉箫挥出,用上了七分力道。
“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两根九环法杖的十八个铜环互相碰击,响个不停。但上官英杰却已是笑不出来了。
对方反震回来的力道大得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然伤他不得,虎口却已隐隐感到有点酸麻。
三个月前,上官英杰的功力还不及如今一半,尚且可以活擒这两个喇嘛;如今这两个喇嘛却反而占了他的上风,岂非咄咄怪事。
上官英杰大吃一惊,心里想道:“难道他们也曾服了朱果?但以他们原有的武功基础,即使服了朱果,也不能这样快就胜过我呀!”
心念未已,只听得又是震耳欲聋的“当”的一声,铜环碰击的声音就在此起彼落。
谷飞霞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和另外两个喇嘛交上了手,恰如上官英杰一样,她手中的青钢剑给震得几乎拿捏不牢。
上官英杰回身策应,喝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两人联手,齐向达殊攻去。
第三对喇嘛随着阵势转到他们面前,接了一招。
以他们二人联手之力,仍是打不落那两个喇嘛的法杖,此时他们都已用上了八九分的力道,不过堪堪打成平手。正要再发招时,又已换了一对喇嘛在他们面前遮拦了。
华玉峰助阵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接连杀退了三对喇嘛,心里想道:“这样车轮战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变成强弩之末了。”
“枉你身为布达拉宫的护法总管,为何不敢接我一招!”上官英杰冲向达殊法师喝道。
达殊法师这才哈哈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不必你用激将之计,我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就是!”
说到“手段”二字,他已是随着阵势转到他们面前。而且只是他单独一人,不像刚才那样一对对上来厮杀。
他是在阵势的正中心位置的,这么阵形一变,中间的位置变成了最前面的位置,其他六个喇嘛分成两行,紧贴在他旁边。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等待的正是这个机会,不约而同的箫剑齐挥。
达殊法师的九环法杖一招“横云断峰”,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在这霎那,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同时感到对方的力道好像排山倒海般的卷来,上官英杰的暖玉箫和谷飞霞的青钢剑竟是同时给他荡开!
达殊法师刚才接上官英杰百步之外飞来的那颗石子都那样吃力,怎能在霎那之间武功便精进如斯?
上官英杰毕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初时想不明白,此际身陷阵中,感觉得到那股力道是从四面八方挤来,方始瞿然一省,想通了其中的奥妙。
原来这是和天竺三僧连体运功同属一类的功夫,不过他们无需像那天竺三僧一样手拉着手罢了。
阵势带劲,七个高手所发的力道合而为一,当然是可以胜过上官英杰与谷飞霞联手了。
不过上官英杰虽然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却是无法破阵突围。
只是连体运功也还罢了,那阵势变幻无方,攻如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一被围在阵中,便似天衣无缝般根本找不到破绽。
他们正在苦斗之中,只见华玉峰已是跑下山来助阵。
上官英杰连忙叫道:“华大哥,你和周姑娘赶快走吧!”要知敌势太强,他只是多了一个华玉峰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勘破阵法的奥妙
达殊法师只怕华玉峰不肯自入圈套,当下倒转阵形,门户大开,华玉峰毫不踌躇的就闯进去。
上官英杰话犹未了,七煞阵两翼包抄,迅即把华玉峰围在阵中。
达殊法师哈哈笑道:“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多费气力!”
华玉峰冷笑说道:“区区七煞阵也不见就能难倒了我!”
达殊哼了一声道:“好,那你试试!”
九环法杖一挥,三对喇嘛穿梭交插,把华玉峰与上官英杰谷飞霞隔开。
就在他的冷笑声中,两根法杖已是向着华玉峰横扫过去。
上官英杰叫道:“小心他们的连体运功!”他想过去救援,却被达殊法师挡住。
华玉峰面对着面迎着那两个向他攻来的喇嘛,说也奇怪,那两个喇嘛随着阵形转动,眼看就要和他碰个正着,不知怎的,却是忽地从他身旁穿过。
那两根法杖本来是向他正面扫来的,此时也变成了“旁敲侧击”了。
华玉峰双掌轻轻一拨,化解了那股力道,身形一退复进,只不过双肩晃了两晃。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大行家,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华玉峰这个情形,便知他非但没有受伤,且还似乎行有余力,不禁大为惊奇:“他的功力此际当不如我,怎的他反而能够应付裕如?”
华玉峰晃了两晃,也是不禁心头微凛,暗自想道:“上官英杰已为我分了敌方的一半力道,余波所及,我都不能完全化解,这阵法的秘奥,还得仔细参详。”
又一对喇嘛转到他的身前,华玉峰醉汉似的脚步踉踉跄跄,这次两根法杖连他的衣角都没沾上。只是限于功力,他要破阵还是不能。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抵御对方的一半力道,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达殊法师此时倒不是害怕上官英杰的绝世神功,而是害怕华玉峰破阵了。华玉峰连闯两关,他已是看得出来:华玉峰勘破了他阵法的奥妙。
洞悉奥妙
上官英杰接连冲击几次,兀是未能冲破那七煞阵的严密封锁。
达殊法师看出华玉峰似乎已有几分勘破了他阵法的奥妙,立即改变主意,又再颠倒阵法,把七煞阵的威力用了七分以上来对付上官英杰。
眼看上官英杰遮拦不住,华玉峰忽地叫道:“走乾门,,转坎位!”
五行八卦的方位,上官英杰是懂得的,但按照这个方位来走,在目前的形势,可就等于是送上去捱打了。
他方自一怔,一对喇嘛已从他身旁掠过。达殊法师的九环法杖正面打来,他和谷飞霞硬接一招,给震得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好似转移了位置。
可是这一震之下,他也登时醒悟了。说时迟,那时快,第二对喇嘛又随着阵势转到他们面前,华玉峰叫道:“走离门,转巽位!”
这次上官英杰不再踌躇,立即按照华玉峰指点的这个方位,与谷飞霞并肩硬闯过去。
达殊法师那根用黄金铸成的九环法杖本是向他们正面打来的,刚好在他们闯到面前的时候,却歪歪斜斜打过一边。霎眼之间,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已经冲破了内层的小包围圈和华玉峰会合了。
原来华玉峰的先祖华宗岱是个武林奇人,不仅武功深湛,而且通晓奇门八卦之术。(见拙著“大唐游侠传”。)
华玉峰家学渊源,也曾学过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和五行八卦的生 之理。
八阵图的所谓“八门”乃是“休伤生杠死景惊开”,除了休、生、开三门之外,其他都是能致人死伤或至少要受困的“绝门”。
八卦乃是乾、坤、艮、兑、震、坎、巽、离,用之于武学之中,就是方位的走法。
七煞阵虽然是从天竺传来的密宗阵法,但若论其中的奥妙精微的变化,却还是远远不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的。
华玉峰一理通百理融,是以才不过试了两三次,便即洞悉七煞阵的奥妙了。
此时他们三人会合,又有业已洞悉阵法的华玉峰主持,强弱之势,立即扭转。
连殊一抖法杖,杖上的铜铃摇得震天价响。
破七煞阵
七根法杖六十三个铜铃同时摇动,震耳欲聋。上官英杰与华玉峰还不感觉怎样,“定力”稍差的谷飞霞已是不禁听得有点心烦意乱。
原来用“乐声”来扰乱敌人心神,乃是西藏密宗独有的一门古怪功夫,而现在在达殊法师指挥之下的铃声大作,还有另一种功用,他要用这震耳欲聋的一片铃声淹没华玉峰的声音,使到谷飞霞对他的指点听不清楚。
上官英杰陡地一声长啸,把铃声压了下去。华玉峰趁这空隙,立即叫道:“转离门,冲巽位!”
他用的是一个“冲”字而不是“走”字,上官英杰是个武学大行家,当然懂得其间的区别。
他立即拉着谷飞霞的手,一招“比翼双飞”,按照华玉峰的指点,朝着这个方位硬闯!
本来在这个方位未曾有人的,他们一闯,恰好有一对喇嘛转到那个方位。与此同时,达殊法师亦已察觉不妙,急忙高举九环法杖,插在那两个喇嘛中间打下。
达殊法师后发先至,“当”的一声,法杖和暖玉箫青钢剑碰个正着。
只见那两个喇嘛给震得飞了起来,达殊法师连退三步。谷飞霞摇摇幌幌,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方能稳住身形。
原来华玉峰识破这阵法的奥妙之后,却限于自己的功力不足,未能破阵。但此际他亦已知道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今非昔比,功力大胜从前,是以想出这个法子,让他们试试。
他们这一闯拿捏时候恰到好处,正是阵势转动的前后两个“波幅”间隔,以力拚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由于“连体运功”的独特运用,那两个喇嘛的一身功力,被达殊法师牵引过来,结果在双方全力拚击之下,那两个喇嘛由于本来不及达殊法师,结果当然是比达殊法师所受的影响更大了。
这一击冲开了一个缺口,七煞阵登时破了。
上官英杰从暖玉箫吹出一口罡气,跟着便向达殊法师点去。此时乃是人自为战,达殊法师如何还能是他敌手?
大获全胜
达殊法师给那股罡气一吹,但觉如沐春风,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好不“舒服”。此乃内功上受到 制的迹象,以他的武学造诣,焉能不知。大惊之下,连忙咬破舌尖,令得精神重振。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已是一掌拍来,达殊法师真气尚未完全凝聚,接了这掌,只觉筋酥骨软,上官英杰右手的玉箫挥出,立即点了他的穴道。
上官英杰冷笑说道:“念在你修为不易,虽是佛门败类,也还不算罪大恶极,姑且手下留情,只废你十年功力。十二个时辰之后,你的穴道自解。”
原来以此际的两人功力相较,达殊法师若然与他硬拚,反震之力愈大,势必在上官英杰掌底丧生。故此上官英杰先用暖玉箫的罡气令他提不起劲儿,然后方始对掌。这样一来,达殊法师能够用来抵御他的真力不及原来一半,结果固然是迅即败落,但也因此不至于被毁了全身武功了。
与此同时,华玉峰与谷飞霞追奔逐北,对付另外六个喇嘛。谷飞霞剑招如电,已经刺着了三个喇嘛的穴道,华玉峰也点了一个喇嘛的穴道。剩下两个喇嘛是刚才给上官英杰震得飞出数丈开外跌下来的,早已不能动弹,一见己方大败涂地,吓得晕过去了。
上官英杰笑道:“咱们应该一视同仁才对。”补点了这两个喇嘛的穴道。令得他们即使醒了转来,也要再过十二个时辰,穴道方能自解。
他们正要上那座山峰接周剑琴,只见周剑琴已经跑下来了。华玉峰不觉“咦”了一声,说道:“琴妹,你怎的跑得这样快了?”
要知周剑琴,由于功力较弱,高山空气稀薄,她呼吸也有点感到困难。虽然能够走动,却已不能像在平地那样施展轻功的了。故此在昨晚遭遇强敌之时,华玉峰是背着她跑的。
但此际她从山峰上跑下来,却是如履平地,轻功竟是不逊平时。
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忽地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再想施展轻功可不能了。
华玉峰笑道:“每个人都有平时不能发挥的潜力,到了危急之时方始往往不知不觉的使了出来。”
运功方法如线串钱
上官英杰说道:“你这话是不错的。不过潜力之所以能 在危急时发挥出来,也是由于本身原来就有这种力量蕴藏之故。故此同样的发挥潜力,也是因人而异,有大有小。”
周剑琴笑道:“上官大哥,你可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经不能走动了,你还在大发议论。纵然我有比普通人更大的潜力,此时又有何用?”
华玉峰忽道:“啊,我可懂得了!”
周剑琴道:“你懂了什么?”
华玉峰道:“你家学渊源,练的本来也是上乘内功,决不在我之下。只是因为你的火候未到,故此还未能够发挥而已。”
周剑琴眼睛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
华玉峰道:“潜力有如一串散了的铜钱,假如有一根线把它串了起来,那就便于携带了。”
这个比喻极为浅白,周剑琴听懂了,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寻找一种可以最快的令我能够发挥潜力的运功方法。”
华玉峰道:“不错,可惜你我所学不同,我的内功心法不知适不适合你用。”
上官英杰如有所思,忽地说道:“我刚刚学会一种凝神导气的运功方法,你不妨试试。”
当下他把从般若真经上学来的功夫教给周剑琴。
周剑辈依法施为,不过半支香时刻,果然觉得真气流转全身,虽然不是像上官英杰那样功力大增,却已能够施展轻功了。
周剑琴问道:“你这运功妙法是从何得来?”
上官英杰说给她听,周剑琴道:“啊,怪不得武林传言,说这般若真经是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笈,果然名下无虚。只可惜那若波法师未曾替你完全翻译出来。”
上官英杰笑道:“般若真经的功夫当然是一种上乘的武学,但说到‘至高无上’四字,却不见得。我虽未窥全豹,但也感觉得到,假如我把师门所学,练到最高境界,料也不会输于这真经上的功夫。如今我得获速成,却嫌稍为霸道,不够精纯。中土的上乘武功,好几个门派都是足以和我师门所传的武功抗衡,只能说是各有所长而已。依我之见,天下各家武学练到最高境界,大抵都是相通的。”
谷飞霞笑道:“不要大发议论了,周家妹子已经恢复了功力,咱们赶快下山吧。”
那达殊法师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但他们的说话可还是听得见的。
转赠偈语 当头棒喝
他见般若真经上的武功如此神奇,目光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又羡又妒的神情。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若波法师就是因为未能去掉贪念,妄图夺取这部真经,以至自招活埋之祸的,你想做第二个若波法师吗?我劝你还是回去布达拉宫,多读般若经,胜于妄想般若真经,”接着念道:“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这是清凉寺前方丈华岩法师圆寂之时所留的偈语,望你善自参悟。”
这几句偈语有如当头棒喝。达殊法师不禁面有惭色,在羞惭之中又似带着几分恐惧,几分惶急。喉头咕咕作响,却苦于无法说出话来。
但华玉峰却已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当下笑道:“你不必惊慌,在这样的高山雪峰之上是没有猛兽的。十二个时辰之后,你们的穴道自解。饿一两天,料想也不会饿死你们这班大和尚。至于会不会偶然碰上雪崩,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周剑琴跟着笑道:“倘若老天爷是要惩罚你们这班口念弥陀、手握屠刀的大和尚,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故意吓吓他们,这才一笑而去。
周剑琴已经恢复功力,虽然走得还是比较慢些,却已无需华玉峰分神照顾她了。
俗语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这句俗语却不适用于喜马拉雅山。由于喜马拉雅山是天下第一高山,越到高处空气越为稀薄,故此是越上山越难走。下山之时则是越到下面,呼吸越为舒畅,易走得多。
上山时他们用了三天,下山则不过用了两天。
周剑琴在山脚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次我虽然一点也帮不了你们的忙,但目睹你们取得真经,又除了好几个奸贼,心里也是痛快得很。但只不知宇文成都和他的嫂子死了没有?”这两天他们在下山时也曾一路留心,并没发现人迹。
谷飞霞道:“这两人即使还没死掉,也得几年功夫才能恢复功力了。我倒是担心另外一个人。”
周剑琴道:“什么人?”
谷飞霞道:“西门化!”
西门化不知所之
华玉峰吃一惊道:“西门化也来了么?”
上官英杰说道:“我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但已确知他到了山上,我们还几乎受了他的暗算丧命呢。”当下把在那石窟之中发现真经之后接连遭受两次暗算的事情说给他们知道。
周剑琴道:“好在你们已得到真的般若真经,那也不用害怕他了。他的武功大概也还不如宇文成都和达殊法师这些人吧?”
上官英杰说道:“怕当然是不怕他的,不过他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委实不能小觑,依我看来他要比宇文成都等人厉害得多!”
谷飞霞道:“这老贼也是害死我爹爹的仇人之一,这次一碰上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找他算账。”
上官英杰说道:“这个当然。我看咱们不去找他,恐怕他也会来找咱们的。咱们先赶回京师再说吧。”
周剑琴道:“我爹爹那匹坐骑不知跑了没有。”当下撮唇呼啸,他们的坐骑都是在上山之时留在山下的。
不到片刻只见那匹枣红马已经跑来,后面还跟着另外那三匹坐骑。
原来他们这四匹坐骑,有两匹是金刀寨主训练的良驹,有两匹是阿璞送给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的,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故此一听见主人的呼啸就跑来了。
谷飞霞跨上坐骑,说道:“这次幸亏有阿璞送给咱们骏马,只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离开瓦剌的时候是慕容 和宇文成都争权的局面。宇文成都会有闲功夫跑来喜马拉雅山,料想是在国中斗不过慕容 的了。慕容 是暗中和阿璞订有盟约,他们父子料想也当可无事。而且大汗已死,说不定他们还有可能官复原职呢。”
谷飞霞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不过宇文成都也是柏列早已约好他来寻找般若真经的。不见得他一定是给慕容 排挤的吧?”
上官英杰说道:“真经虽然重要,对他来说,到底不及功名富贵重要。”
周剑琴喜道:“如此说来,瓦剌国去了这批当道的奸邪,那就可以真正得到太平啦。”
忽闻芦笙奏乐声
华玉峰道:“咱们当然但愿如此,但也不能设想得太过美满,否则将来会更加失望的。”
周剑琴撅起小嘴儿道:“你总是爱泼人冷水。”
上官英杰道:“凡事都应当作最好的准备,作最坏的打算,这话倒是对的。”
※ ※ ※
他们回去不用再到拉萨,从西藏西面穿过,第四天就踏入瓦剌国境了。
路上得到的消息是前大汗的弟弟琅琊王已经继任,昆阳王是辅国大臣,慕容 升任大司马(相当于兵部尚书),仍然兼领原来的龙骑兵都尉实职,瓦剌全国的兵权可说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众人得知这些消息都很欢喜,不过阿璞的出处如何,却是尚未知道。
谷飞霞道:“咱们要不要一去和林访他?”
上官英杰道:“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好在昆阳王与慕容 和阿璞的私交都很不错,大概不会有事的。”华玉峰和他本来都是不敢太过乐观的。但由于消息实在太好,他们也不知不觉的受了周剑琴的感染了。
这一天他们正在山路上走,忽听得有芦笙吹奏的乐曲随风飘来。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听见乐声,不觉都是一呆,连忙勒住坐骑,凝神静听。
周剑琴道:“这支曲子吹得倒是甚为悦耳。不过咱们可还要赶路呀,上官大哥,你──”此时她已经发觉他们的神态有点怪了。
华玉峰道:“吹芦笙的是什么人?”
上官英杰说道:“我猜可能就是玛芝。”
周剑琴虽然未见过玛芝,但上官英杰、谷飞霞、霍天云和风鸣玉等人在那雪峰冰宫得到玛芝款待的故事,她是曾经听得他们说过的。当然她也知道玛芝乃是阿璞的儿子阿坚的未婚妻。
周剑琴道:“你们上次离开和林的时候,玛芝不是仍然和阿璞父子在一起的吗?”
上官英杰道:“不错。”
果然是玛芝
周剑琴道:“那她怎么会突然来到这儿?会吹芦笙的又不只她一个人。”
谷飞霞听得出神,对周剑琴的话却似听而不闻,忽地叫起来道:“不错,是她!”
周剑琴道:“咦,你们怎的知道一定是她?难道吹奏出来的乐声,也像口音一样,是每个人都不相同的么?”
谷飞霞笑道:“据说第一流的乐师奏乐,的确是各有不同的风格的。不过我还未达到那个造诣,分辨不出。我是从她吹奏的这个曲子猜想到是她的,这是草原牧民喜欢唱的一首民歌,那次她在冰宫给我们饯行之时,就曾用芦笙吹奏过这个民歌谱成的曲调。”
华玉峰轻声替她把那首民歌翻译为汉文,随着曲调的节拍念出来:
“圣峰的冰川像天河倒挂,
你听那浮冰流动轻轻的响,
像是姑娘的巧手弹起了东不拉,
她在问那流浪的旅人,
你还要攀过几座高山,
经历几许风砂?
……”
一曲未终,芦笙的乐声忽然停止了。
周剑琴道:“这歌辞真美,怎的她又不吹下去了?”
谷飞霞道:“乐声好像就是从对面那个山谷底下传来的,咱们去看看是不是她好不好?”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正遗憾抽不出时间到和林探访阿璞父子,要是玛芝当真到了这儿,想必最少阿坚是一定陪着她的,莫说跑下山谷,就是要翻过这座高山,我们也应当去会一会他们的。”
当下一行四人拨转马头,还未跑下山脚,在半山的一个形如喇叭口凸出来的山坳,已经是看得见那边山谷的情景了。
只见草原上尘头大起,有一彪人马约莫七八百人正在驰向那个山谷。
山谷里也有一批人马,不过却少得多,大约只有四五十人,中间一个少女,正是玛芝。
在玛芝的身旁,果然就是阿坚。
再看一看,阿璞也认出来了,他正在勒住坐骑,站在这一队人的前列。在他旁边的是他的管家登马诺。
看样子是有一条路从山谷中通过,阿璞和他部属是在途中遇上了追兵!
金帐武士追来
“阿璞将军,请等一等!”带领这支骑兵的军官扬声大呼。
阿璞定睛一瞧,认得这个军官乃是慕容 以前的副手赫连勃。
赫连勃以前是龙骑兵的副都尉,水涨船高,如今他已是官升一级,做了金帐武士的统领了。
金帐武士是大汗的扈从,相当于中国皇帝的“大内卫士”。以前的首领是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不在和林之时,则由另一个资深的金帐武士乌宗瀚代行统领职务。
“一朝天子一朝臣”,亦即是说,赫连勃如今已经成为新大汗最亲信的“侍卫长”了。这个职位,兵权不及龙骑兵都尉之大,但却更为重要。
说时迟,那时快,赫连勃带领一个小队已经来到阿璞面前,其他的兵士则在山谷中散开,对阿璞这一批人采取包围态势。
来到阿璞面前这个小队一共十人,除了赫连勃之外,其他九人也都是金帐武土。那些骑兵则是他以前的部属。龙骑兵相当于御林军,战斗力最强。八百名龙骑兵出动实是非同小可之事。
阿璞看见这个阵仗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但他毕竟老于世故,不动声色,便即说道:“赫连勃将军,你怎的这么客气?想老夫何德何能,实是不敢有劳将军赶来相送!”
这几句话倒是老辣非常,他不待赫连勃开口,就把赫连勃当作是来送行的。
赫连勃甚是尴尬,只好直话直说:“将军误会了,我的来意,和你说的刚刚相反。”
阿璞面色一沉,说道:“原来你带了这许多人赶来,是要捉我回去吗?”
赫连勃道:“不敢。我是来‘请’将军和你的家人部属回去。”
阿璞道:“为什么?”
赫连勃道:“请问将军因何离开和林?”
阿璞说道:“我不是已经对你们的慕容将军说过了吗?”
赫连勃道:“是吗?但这件事情大司马还没告诉我,而且据我所知,他也尚未曾禀告大汗!”
阿璞冷冷说道:“慕容 说的话不能算数吗?”
“请”阿璞回去
赫连勃道:“不是不能算数,但将军和大司马(即慕容 )说了一些什么,我可并没在场。将军因何离开和林,我也并不知道。”
阿璞忍气说道:“我是告老还乡,不敢惊动大汗,是以请慕容将军便中代禀。”
赫连勃道:“是你亲自和大司马说的么?”
阿璞说道:“我是叫登马诺代我‘请求’的。”本来若论从前的职位,阿璞是和七个王爷同级的,实权虽然慕容 较大,名位则还是他较高,如今他特地用了“请求”二字,自是不免有点赌气的了。
赫连勃却一本正经的问道:“如此说来,大司马答应让将军回乡,并非亲口和你说的,而是由贵管家转述的了?”
登马诺不禁有点着恼,说道:“不错,是大司马亲口答应,由我转述的。慕容 如今贵为大司马,我自是不敢高攀,但承他不忘贫贱之交,还肯认我这个拜兄,你是否对我的话不能相信,那尽可以──”
赫连勃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总管言重了。我知道你和大司马是八拜之交,更不敢说是不信你的言语,不过──”
登马诺道:“不过怎样?”
赫连勃道:“我可以相信你的话,但只怕大汗不能相信我的话。我奉命而来,回去也总得在大汗跟前有个交待。”
登马诺道:“你要怎样交待?”
赫连勃道:“比如说,大司马可有放行的文书或者金牌令箭之类的凭证交给你们?”
阿璞怒道:“我告老回乡,并非释放的囚犯,要什么放行文书?”
赫连勃冷冷说道:“将军请莫着恼,寻常人当然是无须这些捞什子的,但将军的情形有点特别,我不说将军也当自己明白。”
阿璞说道:“我知道,一个月之前,我的确还是被关在天牢的囚犯,但当今的大汗继位之后,我的叛逆罪名不是早已洗脱了吗?难道我仍然不能像普通人一样?”
赫连勃道:“是否一样,我不敢说,因为这并非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但将军既然提起这一件旧事,我想将军也当心里有数:是否可以说走就走,私自离开京城?”
案情复杂
原来在昆阳王和慕容 掌权之后,新大汗虽然没有“追究”阿璞所犯的“叛逆”之罪,但也没有明令“赦免”他。
他的这个情形的确是有点特别的。
由于控告他私通金刀寨主的右贤王已死,霍天云、风鸣玉等人又早已逃出和林,找不到他“私通”金刀寨主的人证,而新大汗暂时也还要整顿内部,无暇对外用兵,故此这一控罪已是没人再提,无形中等于撤销了。
但他杀出天牢,火烧天鹰阁(这是他的家人部属和昆阳王的手下一同干的,但宛阳王已成为辅国大臣,这一罪名自是只能由他承担了),大闹王宫,吓死旧大汗等等事情,是否应当判罪,在王公大臣之间,却有两派意见。
一派认为阿璞世代于国有功,这次右贤王诬告他“通敌”实在也是冤枉他的,如今既然要“除旧布新”,对他这些罪状,似乎是应该不再追究了。
不过这一派人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同情阿璞,更主要的是为了迎合新的大汗。前大汗无道之处甚多,处置阿璞此案不公,他们认为也当列为“无道”之一。给予阿璞赦免,方能显出新大汗是“有道明君”。
岂知他们这样的“揣摸圣意”却是差之毫黍,谬以千里。等于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不错,新的大汗是要巩固自己的威权,挑剔旧大汗的过错。在许多事情上是要反旧大汗之道而行之。但却不能反最根本的“道”。
什么是大汗心目中最根本的东西呢?那是“王权”的尊严。
自己动用武力杀出天牢,火焚王宫,吓死大汗,要是都可容忍的话,岂非是等于鼓励别人漠视王室的尊严,甚至是等于鼓励别人向“王权”挑战,他怎能不害怕以后有人学样。
故此在王公大臣之中,主张赦免阿璞只占少数,主张治罪的则占了绝大多数!甚至包括慕容 在内!
不过慕容 还算对阿璞有点“情份”,虽然主张治罪,却不同意马上治罪。理由是阿璞还有相当势力,恐怕逼反他的旧部。实际他是采取“骑墙”的态度,而他自己则认为这样已是对得住阿璞了。
由于慕容 兵权在握,而且他也并非反对治罪的,故此大汗和一众王公也就同意了他的主张了。
慕容 出卖义兄
这件案子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搁置一旁,阿璞回到原日的将军邸,但却变成了没有兵权的空头将军,新的朝臣班列,当然更没有他的份儿了。
阿璞老于世故,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他自己也是当然明白的:尽管大汗并没给他“定罪”,他可还是一个被监视的待罪之身。
可能就一直这样拖下去,结果此案不了了之,也可能旧案重翻,株连更广。是那种可能大些,这一方面要看未来形势的变化,一方面要看他是否能够“安份守己”。
阿璞明白这点,但他不能忍受过这种名义不是囚徒,实际乃是囚徒的生活。
瓦剌计划入侵中原的军事计划已经停顿下来,昆阳王和慕容 也曾应允过他,愿与汉人化干戈而为玉帛,他以为素愿得偿,于是遂“告老还乡”了。但以他本身的处境,不方便亲自向慕容 请求,于是利用登马诺和慕容 是异姓兄弟的关系,让登马诺替他说项。
慕容 对阿璞倒是有点想庇护他的。不过他也是最懂得新大汗心意的人,假如阿璞没有什么“异动”,他自信可以说服大汗,就让阿璞在和林平安的度过晚年。
但若是有什么“异动”,他可就不能庇扩了。
而“告老还乡”,他知道在大汗的心目之中,是必定会被大汗认为阿璞心怀不轨的。
于是慕容 采取了极为圆滑的做法,口头上答应了义兄替代主人的求情,却没付给他任何凭证。
他故意让阿璞出了和林,方始向大汗告密。让他的副手赫连勃去做“丑人”,而他自己却顾全了义兄弟的情份。
至于阿璞会不会给赫连勃追上,那就看阿璞的运气了。他迟了一天方始告密,已是“心安理得”。
赫连勃终于追上了阿璞。如今是毫不客气的要他交出放行文书了。
阿璞变了面色,说道:“任何凭证我都没有,我又不能把慕容 从和林找来给我证明,要怎么办,随你便吧。”
赫连勃道:“那没有法子,只有请将军跟我回去了。”
阿璞说道:“我不回去那又如何?”
千钧一发死里逃生
赫连勃阴恻恻的说道:“那只好请将军恕我无礼了。”把手一挥,喝道:“请将军大驾!”登时有两名金帐武士向阿璞扑去。
登马诺和阿坚把身体挡着阿璞,齐声喝道:“赫连勃,你敢无礼!”
赫连勃冷笑道:“谁叫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动手!”
两名金帐武士伸手便抓,登马诺呼的一拳捣出,和他交手那个武士精擅鹰爪功的大擒拿手法,侧身一闪,避拳进掌,只听得“嗤”的一声,登马诺胸衣给他抓破,胸口现出五道血痕,要是他这一抓用足气力,只怕登马诺已是难逃开膛破腹之灾。
阿坚拔出月牙弯刀,狂挥乱劈,喝道:“要抓我的爹爹,先把我杀了!”
赫连勃喝道:“我率大汗之命促驾,你若是个孝顺的儿子,就该劝你爹爹领旨,免得罪上加罪。否则,哼,哼,谁敢抗命,格杀不论!”
那名武士本来还稍稍有点顾忌的,听得赫连勃下了这道命令,话中之意,即使杀了阿璞,也是有功无过,他连阿璞都无需顾忌了,如何还把阿坚放在眼内?
阿坚刀法不弱,这武士一抓抓空,险些被他砍了一刀。武士大怒,接过同伴抛来的铁盾,以泰山压顶之势使劲拍下,当的一声,阿坚的月牙弯刀给他震得飞上半空。
阿璞喝道:“我身为大将,宁死不辱!”那柄月牙弯刀正在他的头顶上方落下,阿璞接了下来,向胸口便插。
那两名武士也正在向阿璞抓下,突然看见这个情景,不觉一呆。
就在此时,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阿璞手中的月牙弯刀落地。那两名武士则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哎哟”叫了起来,跪倒阿璞跟前。
赫连勃大吃一惊,正要喝问,忽觉劲风飒然,一颗石子已是打到他的面前。
他到底不愧是龙骑兵的副都尉、金帐武士的统领,身手矫捷之极,百忙中把未出鞘的腰刀一挡,刚好挡个正着,石子飞开,打伤另外一名武士。但饶是如此,他的虎口,亦已给震得隐隐 麻。
阿璞自杀不成,脸上现出一片茫然神色。他的手下虽然有三五十人,但这些人的本领他是深知的,决计不会有这个本领。是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呢?
狮子吼功寒敌胆
赫连勃更是吃惊不已。
当他的手下上去捉拿阿璞父子之时,他是全副精神注视周遭动静的。
虽然未见其人,他已经知道石子是从对面的山头飞下。
那人飞出四颗小小的石子,一颗打落了阿璞手中的刀,两颗打着了两个金帐武士膝盖的“环跳穴”,最后一颗石子打他,虽然给他磕开,却也震得他的虎口隐隐作痛。
从那么远的地方打来,而且是四石齐发,居然还有如此威力,赫连勃武功再高,也不能不大为震惊了!
是谁有这样的绝世武功?
谜底立即揭开。
只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山头上出现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男的是上官英杰和华玉峰,女的是谷飞霞和周剑琴。发声长啸的是上官英杰,刚才以弹指神通连发四石的也正是他。
一声长啸,震得八百名龙骑兵的耳鼓都在嗡嗡作响。
那两个被打着环跳穴的武士刚刚爬得起来,给这啸声一震,不觉脚步一个踉跄,又再摔了一跤。
赫连勃是曾经和上官英杰交过一次手的,那时他虽然抵敌不过,却还不致相差太远,此时见他显露了这手“狮子吼”功,比起刚才的“弹指神通”功夫有过而无不及,不由得越发吃惊!“相隔不过一月,这小子的武功怎的精进如斯?”
长啸过后,上官英杰朗声说道:“谁敢动手,我下一次的石子就打他的脑袋!”没受伤的七名金帐武士果然给他吓得不敢妄动。
赫连勃恃着人多,首先镇定下来,喝道:“好小子,你徼幸逃出和林,我正要拿你归案,有胆的你下来!”
上官英杰哈哈笑道:“赫连勃,你为何放着好好的龙骑副都尉不做,却做了强盗头子?你在这里做案,反要拿我归案,这不是贼喊捉贼么?嘿嘿,真是可笑啊可笑!”
赫连勃怒道:“胡说八道,我率领的是龙骑兵,如今也还是兼任龙骑兵的副都尉,几时做了强盗?”
上官英杰喝道:“那你为什么白日青天拦途行劫?”
赫连勃道:“我是奉了大汗之命请阿璞将军回去!有胆的你下来,没胆的你快走。我办公事要紧,没功夫理你这小贼!”口风软了许多,他倒是希望上官英杰快走的。
推巨石显神功
上官英杰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理我,我可偏要理你!对不住得很,你要请阿璞将军回去,我们却是来迎接阿璞将军的。要是你们胆敢阻挠,管教你们死无丧身之地!”
赫连勃怒极气极,反而大笑:“好个狂妄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能接阿璞将军的大驾?”
上官英杰朗声说道:“我先给阿璞将军清道,你们听着!”一面说话,一面飞出一颗石子,落在山谷下面一片空地上。
“为了免遭波及,你们最好离开这片地方百步之外!”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赫连勃正要反唇相稽,忽听得轰轰隆隆之声,一座小山般的巨大岩石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这是给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合力推下来的。
这块巨岩少说也有几万斤重,只两个人就能把它推下来,如此神力,当真是赫连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由得登时呆若木鸡!
他是在山谷中心面对着阿璞那帮人的,距离那片空地半里之遥,自是不怕波及。他可以发呆,那班距离较近的龙骑兵可是不能发呆了。发一声喊,争先恐后的奔跑。
数万斤的巨石高峰滚下,冲力之大实是难以形容,天崩地裂的轰隆一声响过,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无数小石块被大石辗过碎裂的声音,尘土飞扬,山谷中好像突然变了天色, 漫着一片暗黄色的烟雾。
八百名龙骑兵吓得伏在地上,兀自感到震动。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走下来了。
赫连勃喝道:“布方阵。”
八百名龙骑兵虽然惊魂未定,但他们毕竟是久经训练的战士,是瓦剌精兵中的精兵,一声令下,登时又聚拢起来,在赫连勃的指挥之下,布成阵势,将阿璞这帮人围在阵中。
龙骑兵每人都有盾牌,八百面盾牌高高举起,宛如四座硕大无朋的铁屏风。
赫连勃还想凭着这坚强的阵势阻拦上官英杰。他想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经脚踏平地,纵有神力,失掉地利,这就未必斗得过他的八百名龙骑兵了。要是上官英杰重施故技,以石弹作为暗器,有八百面盾牌布成的铁屏风料也可以防御。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对这方阵好像视若无睹,他们也没亮出兵器,就迳自闯阵。八百名龙骑兵都把眼睛望着赫连勃,谁也不敢先行动手。
借力打力,迅速破阵
赫连勃对部下使了个眼色,说道:“让他们进来!”挡在正面的龙骑兵从横列改为纵队,两边分开。
上官英杰反背双手,宛若闲庭信步,就在两面堆成人墙的狭窄通道中走进去。
赫连勃心道:“你如此傲慢,活该是你的死期到了!”一声大喝,两面的龙骑兵一齐高举盾牌,排山倒海般的向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挤压过来。
最前面的是四名金帐武士,他们的盾牌比普通的盾牌大得多,镔铁打造,重达五六十斤,左右夹攻,两面盾牌对着上官英杰,两面盾牌对着谷飞霞,拦腰夹击。
这四名金帐武士是瓦剌军中出名的大力士,赫连勃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这四面盾牌一夹,最少也能把他们夹得筋断骨折。后面几百面盾牌轮番挤压下来,还怕不能把他们压成肉泥?
岂知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上官英杰大喝声中,只见右边那两名金帐武士的盾牌脱手飞出,左边那两名金帐武士的盾牌却是向着同伴的当头压下。
跟着只听得狂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两排龙骑兵彼此碰撞,右面一排龙骑兵给左面一排龙骑兵压在地上。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却已跃出这个圈子了。
原来他们是以新近练成的绝世神功配合上借力打力的功夫,把左面攻击的力道顺势推引,移来对付右面攻击的力道。如此一来,等于是他们二人的绝世神功,加上了半数敌人的力道来打击另一半敌人,那另一半敌人如何能够抵敌得住?
本来倘若赫连勃不变阵势,以首尾相接的方阵阻止他们,上官英杰倒是不能施展此法,纵然有绝世神功,也难以击溃八百面盾牌的防御的。他急于把上官英杰置之死地,反而给了上官英杰迅速破阵的机会。
方阵分成四面,正面两百名龙骑兵倒下,本来还有六百名龙骑兵的,但此时他们目睹如斯惨状,那一个不给吓得魂不附体,如何还敢上前。
赫连勃喝道:“快变阵形,都给我上!”剩下的六百名龙骑兵都是呆若木鸡。
声犹未了,陡觉寒光耀目,耳边只听得谷飞霞喝道:“有眼无珠,要来作甚?”赫连勃眼眶一凉,登时不见天日。谷飞霞以闪电剑法把他的双眼刺瞎了。
上官英杰喝道:“你们还不赶快把受伤的同伴背回去,难道也想学他们的模样?”
美好愿望又落空
未受伤的龙骑兵如奉纶音,纷纷扶起受伤的伙伴。
幸而在那两队龙骑兵互相碰撞之时,上官英杰施展的那股“借力打力”的劲道已经减弱,是以大都只是擦伤皮肉,不算严重。
伤得最重的是给同伴的盾牌打破了头颅的金帐武士,其次是瞎了一双眼睛的赫连勃。
马匹并没受伤,赫连勃羞愧难当,忍着疼痛,首先跨上坐骑,也不要人扶持,便即飞驰而去。他瞎了眼睛,不辨方向,手下的金帐武士,急忙赶上了他,替他带路。
转眼之间,重伤的、轻伤的与及没受伤的龙骑兵都已走得干干净净。
阿璞父子上前相谢救助之德,上官英杰歉然说道:“将军所受今日之难,都是给我们连累的。”
阿璞说道:“侠士莫这样说,说起来我可更要惭愧了。我只道从此汉蒙可以结为兄弟之邦,那知费了偌大心力,敝国还是以暴易暴。”
上官英杰说道:“所谓以暴易暴,那也不过是赫连勃等一小撮人操持权柄而已。贵我两国的老百姓都是愿意和睦相处的。将军期待的化干戈而为玉帛,我相信总会有这一天。”其实应对此事负责的首要人物乃是瓦剌的新大汗,不过上官英杰却是不便直说了。
阿璞说道:“我与金刀寨主神交已久,这次蒙他派人相助,可惜我却有负他的期待,言之殊足痛心。我是无缘与他会面的了,要是你们见到了他,请代我致意。”
谷飞霞笑道:“金刀寨主的女儿就在这儿,喏,她已经来了。”说话之间,周剑琴和华玉峰已经来到。上官英杰替他们介绍。
阿璞喜出望外,说道:“周姑娘,我虽无缘得遇令尊,得见姑娘,亦感快慰平生了。请转告令尊,这次我虽然事败,但有生之日,定当贯彻初衷,以报知己。”
周剑琴笑道:“玛芝姑娘的芦笙吹得真好听,也幸亏是她的乐声把我们引来,才得和将军见面。但愿今后只闻乐声,不闻杀伐。”
玛芝笑靥如花,说道:“你真的喜欢听我吹笙吗,那么请你们到我的冰宫去多住几天,我天天吹笙给你们听。”
周剑琴道:“可惜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尽快的赶回去。”
阿璞则苦笑道:“只闻乐声不闻杀伐,本是人同此心,心同此愿。可惜这样美好的愿望,如今只怕又落了空了。”
异国良朋依依不舍
登马诺愤然说道:“慕容 这厮真不是好东西,枉我与他义结金兰,他却布下这么一个陷 害我!”
阿璞苦笑道:“慕容 没有亲自动手,已经算是好的了。”
上官英杰此时已经问清楚了和林的局势,笑道:“话说回来,慕容 虽然不讲义气,却也做了一件好事。”
登玛诺道:“什么好事?”
上官英杰道:“最少他是不主张打仗的,派出国境的士兵也都撤回来了。”
登马诺道:“暂时如此,以后就恐怕很难说了。目前新大汗刚立,他的地位也尚未十分巩固,自是不敢妄动刀兵。”
上官英杰道:“暂时得息干戈,也是好的。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只能以后再说了。”
阿璞说道,“不要再谈令人丧气的事了。你们到灵鹫峰取经,到手没有?”
上官英杰说道:“已经找到了,而且练过一样经上的功夫呢。”
阿坚说道:“怪不得你的武功突飞猛进!”
上官英杰说道:“待我找到无相上人将全部真经翻译之后,我可以抄个副本送给你们。”
阿坚连忙摇手,笑道:“风姑娘送给我们的拳经剑谱已经够我一辈子练了。你们汉人有句俗话:贪多嚼不烂,我们蒙古人也有句俗语:高山不能一步跨上。要是我现在就妄自练什么真经的功夫,那不等如是小孩子妄想爬上雪山一样?不跌个粉身碎骨才怪?”
谷飞霞笑道:“我正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有个人已经在灵鹫峰跌得粉身碎骨了。”
玛芝道:“是谁?”
谷飞霞道:“就是你们冰宫以前的那个管家柏列。”当下把那日西门化如何制造人为的雪崩,柏列如何在那石台上受到震动,因而摔死的事情说给玛芝知道。
玛芝大呼痛快,说道:“像这样的坏蛋,理该有如此下场。”阿坚跟着笑道:“这坏蛋死掉,我们也可以去了心腹之患,安心回冰宫住了。”
上官英杰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可要走了。”
临行之时,玛芝再一次托他们向风鸣玉问候,方始依依不舍的道别。
骏马风驰,兼程赶路。不过四日,雁门关已然在望。
拜见金刀寨主
金刀寨主的山寨就在雁门关外的一座山头,顺道经过,于理于情,他们都应该去拜见金刀寨主。
华玉峰道:“京兆尹给李浩明的限期是本月月底,咱们无论如何是不能及时赶到的了,上官兄,你的意思──”
上官英杰懂得他的意思,说道:“李浩明的牢狱之灾恐怕是免不掉的了,不过依常理而论,他还未至于就有性命之忧的。反正赶不上此期,那也不在乎 搁一两天了。你是应该回去拜见泰山的,我就陪你去吧。”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上官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是最应该去拜我爹爹的人。上次你过我们的寨门而不入,过后爹爹一直怪我莽撞得罪了你。玉峰和我尚未订婚,他要见我的爹爹也用不着你陪。”
上官英杰笑道:“反正你是嫁定华大哥的了,迟早他都要称呼你的爹爹做泰山,我的话可没说错。”
谷飞霞道:“英杰那次过你们的寨门而不入,是怎么一回事情?”
周剑琴道:“那次他暗中帮我们的忙,我却误会他是西门化的侄儿。”
上官英杰笑道:“其实并不是因为你的误会,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我是自己知道的。一般人都把我当作介于邪正之间的人物,我是怕令尊不欢迎像我这样的人。”
周剑琴笑道:“爹爹早已知道你是何等样人了。他盼都盼不到你呢。不过,这次我倒是有点害怕回去见我的爹爹呢。”
谷飞霞道:“为什么?”
周剑琴道:“我是怕一回去,爹爹就不许我再出来了。那时我岂不是要干瞪着眼送你们上京?”
谷飞霞笑道:“你给我磕个头,叫我三声亲姐姐,我帮你说情。”
正说笑间,已经碰上了巡山的喽兵,那喽兵喜出望外,立即发出一支响箭,高声叫道:“大小姐回来啦!”
金刀寨主亲自出来迎接,周剑琴笑道:“爹爹,你想不到我会和上官大哥、谷姐姐一起回来吧?我们是在白驼山碰上的。”
金刀寨主说道:“我早已知道了,我还知道你们一定会在这两天来到呢。”
周剑琴道:“爹爹,你怎么知道的?”
金刀寨主说道:“霍天云和你的风妹子上个月经过此地,在山寨宿了一晚。他已经把你们赴灵鹫山取经与及上官世兄为了虎威镖局一案,希望越快越好赶回北京的事情告诉我了。官府给李浩明的日期是在今个月底,我亦早已知道。”
接风宴上
周剑琴道:“上个月在和林发生的事情,爹爹已经知道了么?”
金刀寨主道:“霍天云说过了一些。瓦剌的大汗怎么样了?据霍天云所说,当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大汗正是病得奄奄一息。”
周剑琴道:“那大汗已经死了。不过现在新的大汗即位,也不见得比旧日那个大汗好了多少。慢慢我再告诉爹爹吧。”
金刀寨主笑道:“霍天云得到那份汪直派去的密使所送的贺寿名单,朝中私通瓦剌的文武百官倒是不少呢。不过,他们大概没有想到,他们给瓦剌大汗拜寿,每人都送上一份厚礼,如今这个大汗只能在地府领他们的情了。”
周剑琴道:“霍大哥就是因此要急于赶回京师,设法向皇帝揭发这些人。”
金刀寨主道:“我知道,不过依我看来,当今天子只图苟安,纵然知道有这些心怀贰志的臣子,也不见得就会惩罚他们。不过这份名单对咱们倒是很有用处,霍天云已经给我抄下了一份。”
此时已经回到大寨,重要的头目都在那里等候,接风宴亦已准备好了。
接风宴上,上官英杰和周剑琴轮流说话,把这个月来的遭遇,灵鹫峰上取经,重回瓦剌碰上阿璞与及有关瓦剌政局的变化,一一告诉众人。
金刀寨主说道:“虽然不能算是十分美满,但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你们也总算是不虚此行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们打算明天就去京师。一来是要帮霍天云的忙,二来我曾经答应过邓老镖头,也得设法救他的故人之子李浩明出狱。”
金刀寨主道:“我知道。李浩明的岳父、前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张震山生前也是我的好友,只是我不方便进京营救,你有法子救他,那是最好不过。”
周剑琴道:“爹爹,明天女儿也想和上官大哥一起去。”
金刀寨主道:“你帮得上什么忙,也要去?”
周剑琴道:“华大哥也要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山寨,我可不能甘心,女儿虽然帮不上他们的忙,多一个人总是好些。”
金刀寨主笑道:“女生外向,这话真是没有说错,好好,别歪缠了,我让你去。”
周剑琴噘起小嘴儿道:“爹爹,你又开女儿的玩笑了。”正待撒娇,金刀寨主忽道:“别闹了,我还有正经的事要说呢!”
韩原被西门羽所伤
周剑琴道:“什么正经事情?”
金刀寨主说道:“你发觉今晚的接风宴上,少了什么人吗?”
周剑琴道:“我正想问爹爹,韩叔叔和游大哥哪里去了?”
韩原是三个副寨主之一,游迅中是金刀寨主手下最得力的头目,武功甚强,比周剑琴不过年长几岁,自幼跟随金刀寨主,等于周剑琴的大哥一般。那次周剑琴和风鸣玉被风雪所困,就是游迅中冒着大雪封山的危险,探出她们的下落,把她们接出来的。
以这两个人的身份,按说在这样的宴会上是决计不会少了他们的份儿的,故而周剑琴有此一问。
金刀寨主说道:“游迅中上京去了。你的韩叔叔本来是和他一起去的,不料途中却受了伤,如今尚还卧病在床。”
周剑琴吃了一惊,问道:“韩叔叔是受何人所伤?”
金刀寨主说道:“你还记得西门化那个侄儿西门羽吗?”
周剑琴道:“这小贼我怎样忘记了他?那次在山神庙要不是刚好碰上风家妹子来到,得风妹子拔剑相助,我早已受了他的欺侮了。后来上官大哥也正是因为我把他错当作那小贼,才引起一场误会的。爹爹,你这么说,敢情韩叔叔就是被这小贼所伤?”
金刀寨主说道:“正是。”当下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说给他们知道。
原来金刀寨主不便自己入京,故而差遣韩游二人带了十万两银票和他的令箭潜入京师。
周剑琴道:“要他们带这么多银子上京做什么?”
金刀寨主说道:“我是限定他们月底之前到达京师的,你想想看应该是为了何事?”
周剑琴道:“啊,我明白了。敢情是用来营救李浩明的?”
金刀寨主说道:“你猜中了一半。李浩明失掉的‘红货’,失主乃是达赖喇嘛的驻京使者,十万两银子如何能够营救他,这不过是用来给他打点的。”
周剑琴道:“打点什么?”
金刀寨主不觉笑道:“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傻姑娘,官场的黑幕你简直一点也不知道。”
周剑琴道:“我从没有在官场混过,也没认识做官的朋友,怎能知道。爹爹,你告诉我吧。”
银票和令箭的用处
金刀寨主说道:“打点就是把银子送给承审衙门的大小官儿,从京兆尹到狱卒全都有份。不过当然是官做得越大得的银子越多,比如说京兆尹我就准备送他一万两银子,狱卒则只能送三五两了。”
周剑琴道:“如此说来,‘打点’就是贿赂的别名。这本来已经是罪恶了,再依照你送银子的办法,岂非更不公道?”
金刀寨主笑道:“官场里本来就是难得有公道的,咱们既然不能劫狱救人,自是只好便宜那些贪官污吏了。他们得了这些孝敬,李浩明就可以少受折磨,‘比期’也可能延长一些,还有虎威镖局所受的牵累大概也可以稍为减轻。这次虎威镖局被封是免不了的了,我准备用五万两银子给李浩明打点,另外五万两银子送给虎威镖局的镖师作安家费用。”
周剑琴道:“十万两银票的用处我知道了,那支令箭又是作什么用的?”
金刀寨主说道:“霍天云要把那份名单设法交给皇帝,我们虽不指望皇帝就能严惩那班通番卖国的奸臣,但却可以藉此迫使皇帝不敢毫无顾忌的向瓦剌屈服。你懂得这个道理么?”
周剑琴道:“我懂,皇帝知道了咱们已经知道这个秘密,即使他心里不愿意,也要装出抗敌的姿态了。否则他不是变成了通番卖国的那班人的头子。”
金刀寨主说道:“不错。但霍天云要见皇帝,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那班在给瓦剌大汗贺寿表上列有名字的奸臣,知道这个消息,也必定要谋杀他的。因此,我虽然不能入京,也得暗中帮他的忙。这支令箭就是给他帮忙的。京城里三教九流人物的首脑,大概会给我几分薄面。”
周剑琴道:“我明白了,游迅中拿了这支令箭就等于是你的代表。那些三教九流人物,见了这支令箭,当会接受你的命令。不过最紧要的一件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金刀寨主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那张银票和那支令箭给西门羽抢去没有?”
金刀寨主道:“令箭本来是在你的韩叔叔身上的,他和游迅中碰上西门羽之时,已经把令箭也交与游迅中了。据说游迅中倒是没有受伤,当时就逃出去的。料想此时亦当到了京师了。”
原来韩原长于应变之才,他知道西门羽的厉害,即使他和游迅中联手,只怕也是难逃一败。
西门羽武功猛进
因此当他一发现西门羽追踪,立即以副寨主身份,手持令箭,命令游迅中接过令箭赶快逃跑,他则迎上去缠住西门羽。
金刀寨主说道:“你知道你游大哥的脾气的,要不是韩原拿着我的令箭下令,只凭副寨主的身份,恐怕他还未必肯接受这个命令独自逃生呢。”
听父亲用到“逃生”二字,周剑琴不觉吃了一惊,说道:“西门羽竟也那么厉害吗?不知韩叔叔伤得如何?”
金刀寨主说道:“韩叔叔被这小贼打了一掌,伤了奇经八脉,要不是坐骑跑得快,他已倒毙途中了。他一回来,我就把真气输入他的体内,为他推血过宫。饶是如此,也仅能救了他的性命,残废却是难免了。
“如今他在用我传授他的内功心法疗伤,希望将来伤好之后,纵然残废,尚不至于疾病缠身。这几天正是他运功的紧要关头,你明天就要上京,不必去探望他了。”
周剑琴听得父亲用了如许心力,只能挽回韩原性命,尚怕他病根难以消除,不禁为之大骇,说道:“想不到西门羽这小贼也居然如此厉害!”
上官英杰说道:“小侄有一事未明,想要请教。”
金刀寨主道:“贤侄欲知何事,请说。”
上官英杰道:“我是对西门羽的武功感到奇怪。他有多少本事我是知道的,三年前他大概只能接我十招八招,即使这三年来突飞猛进,按说也不能胜过韩副寨主,怎的能够把韩副寨主伤得如此之重?
“还有韩副寨主又怎的在尚未交手之前,就知道一定打不过他呢?”
金刀寨主说道:“西门羽本来只是江湖上的二流角色,以前别人怕他,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善于使毒的叔叔西门化之故。但这半年来可不同了,他做过几件大案,在黑道上黑吃黑,好几个武功在韩原之上的大名鼎鼎的黑道人物,如火灵猿崔巨源,开山掌常大章等人都丧命在他掌下,江湖上已是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我也想不通他的武功何以会忽然猛进如斯?”
上官英杰道:“能以掌力伤人奇经八脉,这可委实是非同小可的啊!若是按照他本来的练功办法,必须循序渐进,即使再练十年,他也未必能够。”说至此处,心中已是隐隐对一事起了猜疑。
金刀寨主说道:“是呀,以他此际的武功而论,已是不弱于他的叔叔西门化了。真奇怪,难道他也找到了什么武功秘笈?”
疑假疑真
周剑琴笑道:“幸亏般若真经已是落入上官大哥手中,还有什么武功秘笈胜得过它?”
金刀寨主说道:“上官老弟,你得到的那部般若真经,已经证实了是真的吗?”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当是真的。我们曾经练过真经上的一种吐纳功夫,证明很有功效。”当下将他和谷飞霞如何在练了这门功夫之后,便能够推开封洞的巨石,与及周剑琴在练了这门功夫之后,便能够在雪山之上施展轻功,不再感到呼吸困难等等事情说给金刀寨主知道。
金刀寨主放下了心,说道:“那我就不用担忧了。说老实话,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也曾经怀疑那般若真经是给西门化这老贼得到了手,传给他的宝贝侄儿──西门羽这小贼呢。”
别人都已不再担忧,但只有上官英杰却还是有点疑心未释,暗自想道:“李浩明护送的那部‘真经’虽然已经证明是假,但焉知不是给西门化换了包的?最少那怪郎中邓不留就曾有过这种怀疑。当然,达赖使者交给李浩明的‘原件’也可能是部假经,但也可能是和《般若真经》相类似的另一部武功秘笈。
“还有,西门化曾在我们之前进入那个藏经的山洞,这是无可怀疑的了。他在那个放在石台上的玉匣中装下喂毒的暗器害我,那个匣子里面本来藏着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西门化为了找寻这部真经,费了偌大心力,到手之后,倘然知道乃是假的,他决计不肯当时便即离开。
“依此推测,那玉匣所藏之物。纵然不是达摩祖师当年带来中土的那部般若真经,或许也当是对他的武功有所裨益的秘笈吧?根据若波法师和柏列等人业已说出来的事实推断,西门化第一次进入那个藏经洞的时间大约是在一年之前,而他的侄儿西门羽则是在这半年间武功突飞猛进的。事情‘巧合’如此,似乎也值得怀疑。”
不过由于他已经知道自己得到的确实是《般若真经》,这些怀疑他也就不说出来了。
金刀寨主讲完了韩原与游迅中是怎样遭遇西门羽的经过之后,说道:“你们到了京师,可以到秘魔崖丐帮的北京分舵去找他们的陆帮主,据我所知,丐帮的帮主陆昆仑如今正在北京。找到了他,你们就可以知道游迅中的下落了。上官老弟,你认识陆帮主吗?”
上官英杰说道:“陆帮主乃是先师故交,我出道之初,也曾拜访过他的。他爱护我有如子侄。”
三件事情
金刀寨主道:“这更好了,游迅中如无意外,此际应当是已经到了秘魔崖的丐帮分舵了。”
周剑琴道:“游大哥武功不弱,那日逃出了西门羽的魔掌,料想路上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金刀寨主道:“像西门羽那样的高手,在路上是不会接二连三的碰上的。但我最担心的是他还未曾找到陆帮主,一入京城,就出了事。你要知道咱们虽然为朝廷抵御瓦剌的入侵,朝廷却是把咱们当为草寇。京中的鹰爪可不管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要躲过他们的耳目,可还得特别小心呢。”
周剑琴道:“爹爹放心,华大哥懂得改容易貌之术,我准备扮成他的书僮,不会让人家识破我是你的女儿的。但听得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觉又有点为游大哥担心了。”
金刀寨主继续说道:“但愿他不会出事。不过万一是出了事的话,你们找到了丐帮,料想也可以打听到他的消息。
“上官老弟,我知道你正为着虎威镖局的事情奔跑,这次你到了京城,请你多帮游迅中的忙。”
上官英杰道:“不劳寨主吩咐,晚辈答应过邓老镖头,无论如何也要救李浩明出狱。帮忙虎威镖局的一众镖头,那更不在话下。但不知霍大哥与风姑娘是否也在丐帮分舵?”他一直未见金刀寨主提到霍风二人入京的行止,忍不住动问。
金刀寨主说道:“那我就很难猜测了。他们可能找到丐帮分舵,也可能找不到的。”
周剑琴道:“为什么?爹爹,难道你竟忘记了把丐帮在京师分舵的地址告诉他们吗?”
金刀寨主道:“不是我忘记,是他们走了之后,我才知道了丐帮分舵的地址已经迁至秘魔崖的,至于陆帮主到了京城的消息,我是更迟几天方才知道,也正因此,我才加派你的韩叔叔和游大哥赶去。
“假如游迅中出了事,你们一到京城,马上把霍风二人所要办的事情告诉陆帮主,也好请他代为打听。”
周剑琴答应之后,笑道:“爹爹,你好像还有点把我当作小孩子一般,但这次我是和上官大哥、华大哥一起去的,我想不到他们也会想到。”
金刀寨主笑道:“你嫌我罗唆么,大事情可不能不说得仔细一些。好,你既然自认不是‘小孩子’了,那么我倒想问你,我还准备要你们入京之后做一件事的,你猜得到是什么吗?”
周剑琴搔了搔头,自言自语道:“银票和令箭,一是为了虎威镖局;一是为了协助霍大哥……”
矢誓除奸
金刀寨主道:“不错,这是两件大事。我差遣你的韩叔叔和游大哥上京,就是要他们办这两件事的。但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当时我还未能确定是否可以在京城办得的。而且这件事情,恐怕也不是他们所能做得到的,所以我就没对他们说了。”
周剑琴摇了摇头,说道:“除了这两件大事,还有什么别的紧要事情?我、我……”
金刀寨主道:“你想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吧。这件事情和那两件事情也是有连带关系的。我要你们为武林除害,有一个人,……”
周剑琴忙道:“爹爹,我知道了。这个人一定是西门化。这老贼谋夺般若真经,虎威镖局被劫,其实就是他的暗中所为,李浩明下狱,虎威镖局被封,罪魁祸首,正是他呀。我真糊涂,怎的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金刀寨主笑道:“你总算想起来了,也还不算太笨。这老贼害了李浩明和虎威镖局其罪还小,最大的罪恶是他做瓦剌的奸细却又冒充侠义道,前两年我也曾上过他的当,几乎毁了山寨。”
上官英杰道:“还不只此呢。汪直那班人通番卖国,他还是从中穿针引线的人。这班人包围皇帝,要皇帝向瓦剌屈服求和,假如他们的阴谋能够实现,哼哼,西门化这老贼为瓦剌所立的‘功劳’可还当真不小呢。”
金刀寨主说道:“所以这个武林败类非除不可。我想,他的侄儿西门羽既然出现,这老贼料想亦已从瓦剌回来了。”
上官英杰道:“不错,瓦剌政局有变,这老贼料想已经投靠了新大汗,瓦剌的新大汗料想也会差遣他回来,在京城继续进行他们尚未完成的阴谋。”
谷飞霞道:“我的爹爹就是被这老贼害的,于公于私,我都要找这老贼报仇。好,寨主,你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吧。只要他在京师,我们决不会放过他。”
三件大事交代清楚,第二天一早,金刀寨主便送他们下山。
不过这次他们上京,却是不能再骑原来的坐骑了。金刀寨主那匹枣红马,江湖上是有许多人认得的,阿璞送给他们的那两匹骏马是产自瓦剌的名驹,要是骑入京师,更是一定立即就会认出。
好在雁门关到京城路途不算太过遥远,他们换来普通的马匹跑了三天已到密云县,密云县和京城的距离不过一百多里,他们乔装打扮,两个男的扮作秀才,两个女的扮作书僮,放弃坐骑,步行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