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谁解武玄霜
零落一身秋
看这本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算起来,早过了诗书轻狂的中学时代,先生的作品,除了一两部叠放案头,时常重温的,算来多是一别经年了,很多书,虽然内容依稀记得,怕也分不清哪部对哪部了(说起来先生作品中内容大抵相似的也确不少),然而,这一部不会,只为两个女子:婉儿,还有玄霜。很多评论都说《女帝》的主角其实是武则天,我读这部书的时候大约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但到如今,也觉得事实如此,一直觉得,梁先生是新派武侠作者中,最尊重女性的一个,在这一点上,古往今来的武侠小说家中,怕是只有两个堪与其比肩了,除了写《杨家府演义》、传杨门女将的那个,也就只有还珠楼主笔下飞行绝迹的女剑仙了,当然还有写尽世间奇女子的《镜花缘》,但这个不能算在武侠之数了(正好这个故事的时间背景和女帝几乎一样,看来女子当政,就是多奇女子)。先生对武后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主,是以尊重甚至崇敬的的笔来写的,对她的政绩,她的心胸都做了很高的评价,其中有许多与郭沫若先生的见解大是相合,是从古至今为支持武后的声音的最坚决的之一,所以书名为《女帝奇英》,主角是武后无疑,不过,我还是要说,读这本书时,打动我的,绝非武后,而是那两个订了终生,误了终生的奇女子,也许,她们的光辉和女帝相比微不足道,确实我心中灿烂的萤火,那样的美丽,是日月难夺的。所以,我可以忘了大半情节,忘了纷纷扰扰的源出,甚至忘了男主角的姓名(是叫李逸吧?到底不肯定),但我忘不了那两个女子的柔肠寸断,所以我忘不了这部小说。
先说婉儿,她和李逸青梅竹马,相知甚厚,婉儿是一代才女,一句“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已令人神伤,李逸也是文采风流,又同是武氏的仇敌,所以从一开始,就让人暗暗将他们视为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不想他们的结局,竟正应了湘君和湘夫人的故事,误会重重,有缘无分。“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相似的场景,竟一诗成偈。只为婉儿无悔的抉择,十载相思,一朝成愁。其实若说奇,婉儿比诸玄霜(虽然我更爱后者)尤甚,毕竟玄霜是武氏家族的成员,她的立场,本来无可置疑,但婉儿不,婉儿与武后,非但无血缘关系,简直是有血海深仇的,杀父之仇,已不共戴天,何况灭门?加之恩师的教诲,心上人的期望,她没有任何理由不与武后为敌,然而她不!她在明了了武后的理想与抱负后,竟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了她一边,放弃了她的仇恨刻骨,她的相思铭心。婉儿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在武后给她选择时,她如何不知这是一次回不了头的决绝,纵曾寄情丝千缕,也会被生生扯断,她如何不知?然而她选了,不为她个人的爱恨情仇,只为一个天下!是苍生百姓,使她甘放下仇恨爱怜,做那个手持玉秤秤量天下的人,与其说是她的缘法,毋宁说是她的劫数。她用柔弱的双肩,担下了多少中伤和谩骂,其中,就有来日她心爱的人,但她,担下了天下的重量。平凡如我,对这样的女子,也惟有激赏。她空掷岁月,蹉跎红颜,守着无望的相思,却要在心上人罹难之际奉命成婚,将终生托给毫无感情的人。这是怎样的一场悲凉,然而,我竟不敢为她遗憾。真的,如她这般的奇女子,她的胸怀,她的聪慧,怕是生来注定要支撑天下的,那是她决然的选择,平凡如我,又有什么资格去为她伤怀?相信她此生,纵然不甘,却是无悔的。所以,对于婉儿,我且敬且佩。
然而真让我黯然销魂的,却是玄霜。她没有婉儿奇志,却让人舍不得放不开。我上面说了,虽然同卫武后,她的立场,和婉儿,是不同的,婉儿有一个天下的理由,虽然太沉重,却有太坚实,她的信念,始终都有强大的支撑。玄霜不一样,她未始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守护什么,她也相信自己的立场是对的,却未必有婉儿那般坚定。婉儿仅仅是为了天下,她却要牵扯上家族血缘等种种复杂关系,反不易超脱。她也不是学究天人的一代才女,安邦定国,运筹帷幄,与她没有关系,她只能用自己的剑,去守卫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理想。而她为这个理想,葬送了自己的爱情。如果说婉儿和李逸还有数载相知,她却从一开始就和李逸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一次次被他误会,指责,而这样的两个人,两个从家族立场注定是仇敌的人,竟然相爱了。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玄霜和婉儿,都会去爱一个不见得有多出色的李逸,虽然说他资兼文武,英俊潇洒,也不过是短视自私之辈,有什么值得她们伤心一生?至今也不明白,大约爱情是没有理由的吧,所以,李逸真正所爱,其实也正是他不该爱上的玄霜。他对长孙壁,原本是恩大于爱,尽管这恩到了后来,已经成为生共室死同穴的理由,但终究不是消魂蚀骨的相思,对婉儿,是故友加知音,是高山流水的相知,却未必是缠绵悱恻的爱恋,唯有对玄霜,尽管他可能一直拒绝承认,却是他心中一直摆脱不开的影子,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而玄霜,尽管自己知道自己情之所钟,却无人会。玲珑剔透如婉儿,也是在看到那条湿透的手帕才明白她的心意,那是迟了多少年的理解。最终她带上李逸的遗孤独自走了,也许那小小孩童,是她一生孤独的最后寄托,婉儿,有她的天下,而她,所有的仅此而已。每念及此,唯伤心一叹,黯然神伤而已。其实,我爱玄霜,不是为奇,正是为不奇,原来似她这般的女子,也终有自己无法排遣的心事,因爱成痴,因爱成伤,或者是小儿女态,却动人心弦。原来我爱的,终需是食了人间烟火的凡女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
天山游龙
第一次看《女帝奇英传》,觉得这是一部精彩动人的武侠小说,故事性强,内容精彩,人物生动;隔几年再看这部书,觉得这还是一部典型的武侠历史小说,是一部反映武则天时代的历史小说,同时也作为一部替中国历史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翻案的历史小说,其提出的论点具有一定参考意义。再一次翻看这部小说,我又觉得这还是一部典型的武侠言情小说。情之深、情之切、情之苦、情之无奈、情之变幻莫测种种无不一一展现于书中。李逸、上官婉儿、武玄霜、长孙璧十年的爱恨情仇、伤心离别通过作者富有深度的笔调呈现到读者面前。大凡武侠小说的言情,很多离不开一段不畏世俗、一往无前的轰轰烈烈爱情,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女姓大多为爱而生、为爱而死,依附于男主角,这样或许更能打动或满足部分读者的心理。但本书可贵之处在于打破武侠言情的窠臼,更多表现出爱情在现实面前的无奈,残酷的现实怎样把美好的爱情导向一幕幕的悲剧。
业是悲,情是悲,我本是这幕悲剧的主角
流落江湖的落拓王孙,文武全才、才华过人的皇族子弟,李逸。本当是成就一番事业的大好时光。惜乎故土依旧,江山不再;伤心宇内英豪,尽归新主;忍见天京神器,竟属他家。重振河山,再光李唐成了他一生中的追求,亦是作为李唐后代所要承担的责任。面对这一切,他别无选择。但现实却是这样的残酷,金峰顶斗剑的惨败,消磨了他的雄心;民心尽归新朝,摧垮了他的信仰,这一切注定了他在政治上的失败者角色。命运是如此的残酷,江山无份,爱人也背他远去。怀着那一份皇族的骄傲,他只有坚守他的立场。皇宫中,淡淡的一句:“婉儿,我后悔与你相逢,今生今世,你我路隔云泥,你不必再望与我相见,在我心中,也当你已死去”。一句话,伤了两个人的心,但这是他唯一的选择,站在他的立场看,婉儿何尝不是深深地伤了他的心,这又何尝不是表现出一种男性的骄傲?政见的不同将他们分到河的两边,谁也无法将谁拉到自己的一边,只能各奔东西,天各一方。婉儿如此,玄霜又何尝不这样?琴韵相和,款款情意,几度援手,这本应是人生一位红颜知已,但造化偏偏弄人,他们本是仇家。即使没有婉儿,他也不能接受她的爱,何况婉儿更是他心头永远不变的痛。而且她又是那么的强,斗剑惨败是否让他的心留下阴影?他无法也没理由接受她的爱,他只能避她而去。百丈高涯纵身一跳,这或许是内心所要的一种逃避,一种追求解脱吧。幸好世间还有痴恋他的人,长孙璧的痴情打动了他。他们的结合,完全是两颗饱经创伤的心急需找一个安静的港湾,抚平他们的伤痕,这一切别无选择。七年的隐居,始终无法让他忘怀心头的痛、内心的情。七年间,他是幸福的,也是苦闷的,但更大的不幸等着他,独有的政治身份使他永远脱离不开政治。突厥可汗想利用他,潜在的政治对手想翦除他,平静的生活再掀波澜,压抑的情感再生波折,爱妻在他怀中悄然离去。一切他都无力反抗,唯有放手一搏,个人的力量终究过于渺小,他的价值只能是献出他的生命。他在爱人的关怀中死去,或许这是他唯一的归宿,卷入政治的人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这样,政治的残酷是谁也无法回避的,即使他逃得过这次,也逃不过未来的政治宿命。
业大?情大?执着的事业追求代价往往是失去爱情
初看这部小说,我不喜欢上官婉儿,觉得她身上的政治气息太浓烈,缺少了女姓特有的温柔色彩。后来再看这部小说,我似乎像小说最后的李逸一样,对她增添了几分理解。这本是一部女帝时期的武侠小说,女姓本应追求自己的事业,何况是冰雪聪明,才华过人的婉儿?作者让这个典型人物表现出现实生活对女姓残酷的一面。天妒红颜,事业成功的女姓往往是情场上的失意者。李逸是他的初恋爱人,日夜之所思,“书中无别意,但怅久离别”表达了他在她心头的位置。他们本应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爱侣,但爱情同样不是一个女人生命中的唯一,她同样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更有自己的思想。尽管这必然失去唯一的爱人,但她无悔,这是值得她为之所用的英主,这是她值得为之追求的事业。她曾努力地想把他拉到身边,但这是绝不可能的。男姓本有他独特的骄傲和自尊,转变愿来的立场会让大多数人感到可耻,何况那一份独特的皇族子孙的骄傲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即使是心爱的人也不能。如果她想让他为之放弃只能是她不了解他,但她是他的知已。没有惋留,他们平静的分手,决绝的话伤透了她的心,她彻底地失去了他。或许她不后悔,但她的感情世界在执着的事业追求中彻底地破失了。在事业辉煌的同时她日夜饱受感情的折磨,最终的归宿是嫁入皇宫继续她未完的事业。她身上体现了中国女姓尤其是古代女姓的悲剧。业大?情大?当无法取舍时,伴随着只能是一生的痛苦折磨。
历劫了无生死念,经霜方显傲寒心
武玄霜是我在梁羽生武侠小说中最喜欢的女主角之一。不过直到现在,我无法理解武玄霜为什么会爱上李逸。论武功,李逸远不如他,金峰顶上,她让他惨败而归;论文学才华,她也绝不在他之下,他们又是处于在敌对的两个阵营之中。他显然不可能转变他的立场,但即使他转变立场后又会怎样,他们会在一起吗?她能取代婉儿在他心头的位置吗?显然这又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为什么值得她无怨无悔地付出一生?我无法理解。或许李逸在这部小说的男子中是佼佼者,或许在她所接触的男子中李逸独一无二?或许?或许?或许这是情之无奈,情之变幻莫测?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吧?她为爱情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一切,但她在期待什么?追求什么?她内心中显然充满茫然。她只想见他。踏入苍茫的大漠中,是为了国事,还只是为了再见他?七年过去了,他在她心头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但他会不会想她?这或许是深夜独处时她所苦思的问题。当她知道李逸已与长孙壁成婚之时,她整个人被击垮了,谈笑击破金峰顶英雄会的她几乎举步唯艰,这就是现实,以她的冰雪聪明,这本当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她不愿面对而已。让人同情的是她的无奈,让人佩服的是她的理智,让人感动的是她无怨无悔的付出。征途迢迢,风沙飘扬,孤身涉险,置个人生死于不顾,只是为了心中的一个他。在他死去后,她又拒绝了裴叔度的爱意,伴着爱人的遗孤终老此生。她的一生都是付出,她又得到了什么?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销得人憔悴
谈及这本书,我无法忽略长孙璧,一个让人同情的痴情女子。家国、江山、恩仇与她无关,她的一生只为她的爱人。他是她的唯一,他是她的灵魂,她绝不可能失去他。爱情是她生命的唯一,她短短的一生只是“为爱而生,又为爱而死”。在三个女子之中,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毕竟得到了他,但她又是不幸的,她日夜为之担忧,只为他可能会被其他人抢走。作者在书中深入地刻划了她的“痴”。一切显得动人而又是那么自然。当她见到了武玄霜之时的那份恐惧,当她为爱人将离开而不安,当她再见到她时的快乐,当她为武玄霜无法再抢走他而高兴,当她最后倒在他怀中心满意足地离去。一切让人心酸,每一人都无法怪她,对她有的只能是同情。
整部小说是一部悲剧的小说,同样是一部无奈的小说,每一个都是以悲剧告终。武则天、武玄霜、上官婉儿、长孙璧、李逸,甚至狄仁杰、长孙均量、长孙泰、裴叔度、太平公主,再甚至优昙神尼、尉迟炯、夏侯坚哪一个人不是充满无奈、悲剧?
这是我的一篇旧贴,由于本人对这部书有所偏好,对这篇贴子也有点偏好,再贴一次,请阁中各位朋友指正。
梁羽生之爱情十四行诗:《女帝奇英传》
花无语
第一次看《女帝》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记得武玄霜与李逸重逢,两人并辔而行,武玄霜怀抱李逸的儿子回头与李逸四目相对时,心中的百感交集,人世苍茫。至今还能感受到那种感觉,无边无际的天山脚下,一对恩怨难辨的男女信马缓驰,不可捉摸的复杂感情一如当年,唯有武玄霜怀中的孩子印证着岁月沧桑的物事人非。也许这部小说本是梁羽生为武则天反案,不知不觉间又支离为天山脚下的草原情歌。再读《女帝》,经过一番沉闷的宫廷恩怨和政治辩论,大概梁氏也有些气闷了吧,于是李逸长孙璧黯然西出阳关,又来到了天山。
天山注定是梁羽生武侠最重要的道具与场景,甚至是天山成就了梁羽生武侠。不知道梁氏当年是否亲自游览过天山,据说是依靠朋友的登山笔记获得了无限的天山灵感。从《塞外奇侠传》开始,《白发》,《七剑》延续到后期的《弹指惊雷》等,梁氏重要作品大多与天山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人将沈从文的《边城》喻为一曲中国传统牧歌,并且认为以湘西苗族风情重塑当时已经破碎失落的中国乡土形象。将返璞归真的灵魂注入如凤凰山水般清新自然的文字中,营造古朴纯粹的田园桃源形象。读《边城》最大的感受就是,沈从文的文字很少有刻意的修饰,故事情节也少有小说的紧张曲折,近乎简单直白的文字与故事却有种画质感,似乎能感受到渡口流水的万古长青与恒久的寂寞宁静。当然梁氏的文字功力与思想深度无法与沈从文相提并论,但梁氏的风格却与沈从文相近。相比金庸古龙的文字,梁羽生的文字显得缺乏特色,平淡近乎枯燥,故事情节略显单薄,梁氏自称自己的小说是“一杯白开水”也不只是一句自谦之词。西方学者认为作者“转向少数民族文化,把这些文化当作现存的真实性的源泉,这种做法给原始的和传统的东西……增添了浪漫主义色彩,同时也把他者内在的和与过去联系在一起的那些特点加以提炼”,梁氏大量运用天山背景的作品,远离武侠的主要文化背景中原,转而到人烟稀少清冷寂寞的回疆藏遍,通过对异域风情的加工重塑,表达某种失落的诗意,如爱情悲剧。平淡无文的文字,单薄直白的情节更能表现异域风情下恒古空旷中保留下来纯朴真挚甚至是狂热的情感与激情。《女帝》的后半部就是这样异域风情的范例,裴琼香与尉迟炯天山伤心相对,仿佛着白发魔女与卓一航的故事,两人的徒弟武玄霜与李逸又重复区别着他们的故事。真挚的情感与难解的世事交织在天山脚下的相逢,心中无限的激动化为无限的茫然。天山草原有着无数美丽的爱情传说,传说的浪漫与尘世的无奈组成了梁氏笔下痴男怨女的爱情悲剧,如此的爱情,如此的人生。记得雷纯将《女帝》中李逸与武玄霜和上官婉儿的故事成为古典遗风,没有煽情的山盟海誓,也没有露骨的你死我活,在古典的矜持下蕴含着强烈的情感力量。《女帝》的爱情确实很古典,却又很少的修饰,多了一份天山的自然,更像是莎翁的十四行诗,自然的多彩与无情映衬着爱情的真挚永恒。
《女帝》中最喜欢的还是武玄霜,书中前半段几乎成了武玄霜的个人表演,太强势未免有些招人妒嫉。出场一段还是有些沿用《萍踪》中云蕾的出场,不过武则天赠给武玄霜的那首诗倒让人联想起赵敏出场时自题诗。霸王雄才的面具下隐藏注重情感的心,踌躇满志也可能意味着造化弄人。接下来在峨嵋金顶收拾各路绿林人马,令李逸这位落拓王孙彻底落拓。邛崃山道上琴诗相和,千里古道里的驱驰相护,骊山生离死别。那份尚未表达出的感情淹没在家国易主的政治纷争之中。武玄霜派侍女携琴送别李逸,武周江山英姿飒爽的护花女英却也怕徒惹伤心。又是天山,武玄霜终究要再次面对李逸。没有遇上李逸,倒先是遇上了李逸的妻儿长孙璧母子。刻骨铭心的人总会天各一方,枕边的伴侣却总有其他原因而牵手到老。生活中如此的故事大都会隐藏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尽管梁羽生经常以“让情”令读者大倒胃口,但武玄霜的退让却是无可奈何与令人感动。武玄霜为何会遇上李逸?又为何喜欢上李逸?没有原因,有的是武玄霜一次又一次去解救李逸。终于将李逸父子从突厥王宫搭救出来,怀抱李逸的儿子并辔而行,八年来的思念、孤独、自伤、激动、喜悦都化为相对如梦寐的不切实的茫然,无限的热情隐藏在平淡的对答之中。倒是长孙璧的儿子与武玄霜天生投缘,或许对武玄霜是一个补偿。如果没有敌人的赶来,也许武玄霜就返回长安,了却与李逸一生的情缘。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滋味。长孙璧离开天山被突厥武士抓去,李逸前去搭救妻子,再次被擒。对手实力强大,武玄霜兵行险招,只身解救李逸夫妇,最终依靠诈死逃脱。诈死用的断魂散断送了怀有身孕的长孙璧的性命,剩下悲痛欲绝的李逸与心灰意冷的武玄霜。风雪荒野中,武玄霜断然决定返回长安,离开伤心地与伤心人。当年裴琼香将保持容颜的香料送给武玄霜,武玄霜英气勃勃地自称并非普通女子,无须以色取人。想来大概也属于厉胜男练霓裳之列,练霓裳可以因为武当派阻挠自己的爱情而剑挑武当,哪怕一夜白头;厉胜男更是以命相搏力压天山派,逼金世遗回头。而武玄霜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可以一次次依靠智慧和勇气去解救李逸,却无法去争取属于她自己的感情。当年家仇国恨不共戴天,八年过后等来的是绿叶成荫子满枝。记得有人将爱情比如食物链,爱情的下家没有机会。武玄霜是李逸的下家,武玄霜的师兄裴叔度又是她的下家。武玄霜心灰意冷,一旁沉默的裴叔度用近乎卑微的语气向师妹试探,得到的只是下家的无可奈何。李逸终于重回故土,却被太平公主陷害,武玄霜最后一次救下毒气攻心的李逸。面对武玄霜和上官婉儿,李逸可以强忍悲痛,说谎令上官婉儿安心嫁给太子。回光返照的李逸面对武玄霜终于有了一份坦然,将遗孤托付给武玄霜,一句“只有你的恩情,我尚未报答”是对武玄霜的爱情还是感激,或者是生命至亲至近的信任,没有半点表达的爱情不仅是古典的含蓄,也是沧桑历尽生死看透后情感的结晶,令人为之黯然、心酸、感动。李逸临终前企图为武玄霜找个归宿,而对于武玄霜来说,只有等待下个轮回。“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你是生是死,我对你都一样。”这份恩情对于李逸来说是生命的不可承受。天山南高峰上,武玄霜带着李逸的儿子即将离去,裴叔度伤心之下鼓起勇气向师妹表白,依旧是武玄霜的下家,泪眼模糊中的武玄霜的伤心只怕更在其上了。“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但是梁羽生笔下没有相忘于江湖,只有伤心绝望中苦苦偏执。天山上那朵苦苦等待的优昙花,草原上红头巾下的发如雪,厉胜男墓碑前那两个生生死死都无法脱离的身影。伤心痛苦是坚持生命某种执着的必然,亦是生命不曾屈服的象征,力量与美丽也正是来源于此。
书中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就是长孙璧,武侠根本上是源于一种幻想,美女英雄是武侠的定势。武侠例外的很少,就武侠中的女子来说,最有名的灰姑娘自然非程灵素莫属了。貌不惊人的痴情女药王博得了无数读者的共鸣。而长孙璧则是一位普通女子,相对于文武惊艳的武玄霜上官婉儿来说,长孙璧太过于平凡。李逸之所以娶长孙璧为妻,主要是因为长孙一家为李唐宗室肝脑涂地,长孙均量临终前将女儿托付于李逸。李逸终归到底并非是真心喜欢长孙璧,而长孙璧面对李逸更多的是一个平凡女子的自卑,时刻恐惧着武玄霜或者上官婉儿夺走自己的丈夫。长孙璧在天山脚下与武玄霜相逢心中极度恐惧以致对武之于怨毒,直至长孙璧服下断魂散紧紧抱住李逸做下一个永久的美梦。对于武玄霜来说,难得的女中才俊为那份感情付出无数,换来抚养李逸的遗孤终老一生。而对于长孙璧这个平凡女子,陪伴李逸荒山隐居八年,历尽国破家亡,父死兄散重重劫难,最痛苦的莫过于生死相伴的丈夫内心深处另外的感情。当长孙璧服药前即已想到死亡的可能,生不能同心,死能同穴也许对她是满足。而李逸失去长孙璧之后的悲痛欲绝多的是爱意还是悔意?人的情感太复杂,怜爱也是一种爱情。说到长孙璧总会想起朱安。也许朱安本应是湮没在历史中的小脚女子,命运却鬼使神差使她嫁给了一个名叫周树人的破落户大公子,从此被历史深深牢记。普通的朱安,伟大的鲁迅,痛苦的婚姻。“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鲁迅以此概括两人一生的婚姻。朱安与鲁迅结婚二十年,中间也伴随着鲁迅由周树人成为鲁迅,也有周氏兄弟反目时,鲁迅搬家朱安坚决跟随鲁迅。1925年鲁迅收到许广平的第一封信,26年两人离开北京,27年在上海同居,从此鲁迅结束了荒漠般痛苦的婚姻,而朱安永远留在荒漠之中。朱安说:“周先生对我不坏,彼此间没有争吵。”伟人的痛苦是基督的受难,普通人的痛苦往往真切得无法看见。
《女帝》自然是梁羽生一部非常受人关注的作品,主要原因还在于武则天。纵观梁氏武侠,对皇帝的态度清一色持反对态度,武则天唯一例外。《女帝》很大程度上是在为武则天翻案,甚至有人说是梁羽生为江青造势。梁氏高举女权大旗,全力支持武则天,不惜将骆宾王的《讨武早檄》逐句批驳,竭力打造武则天的圣王形象,属实难得。不过过犹不及,武则天治国有方,自然不会被抹杀,但也无须过度美化。书中还为武则天开脱逼杀章怀太子李贤一事。武则天作为女人自然是女中英豪,但作为那个时代的强力人物,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萧让关于武则天的历史随笔中写道:“权力则是强者的罂粟,杀伐决断一任于心的称心快意,一旦接触,便如幼狮嗜血,从此步步深陷,再不能回头。”克劳塞韦茨说:“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政治同时也具备战争的本质特征。政治漩涡往往是残酷的危机四伏。刘宋末年,萧道成命部将王敬率兵入宫逼宋顺帝刘准逊位,刘准泣说:“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记得前些年有记者采访西北的放羊娃,放羊娃放羊是为了挣钱,挣钱是为了盖房,盖房是为了娶媳妇,娶媳妇是为了生娃。生了娃让他做什么,回答是放羊。记者以此揭示放羊娃的落后愚昧。从另一方面讲,众多红尘奔波,辛苦经营之人生活的轨迹又是怎样?黄庭坚有《牧童》诗:“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或许也是一个侧面的慰藉吧。
清颦言:无语说它是爱情的十四行诗,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比喻。女帝读来却像是缓缓行在月色下的大漠上,一片温柔的伤感,越到后来,越是明显。婉儿与玄霜,一文一武,都是让人惊艳的女子,艳的将男主角的光芒全番压下。这样的四角,在梁公写来,每个人的苦闷都那样的真实沉重。一直觉得女帝是梁小说中的一个异数。
红颜卷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余里
华清颦
在梁公笔下小说中的人物里,还有一位与浣莲有些相似的女子,那便是上官婉儿了。上官婉儿,陕州陕县(今属河南)人,唐初名臣上官仪孙女,当称的上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多年后,武后在御苑中大宴群臣,命制诗百首,婉儿独占九十九,才惊天下。我的婉儿是个传奇,其知名于后世的绝不仅是这点儿敏思才情。还是那句话,泱泱中华,千年传承,允称才女者的何曾少了?而区区一个才字,又哪里写的尽婉儿璀璨却又沉重的一生?便如清照,也要在渡江后,懂了生活的艰辛,其笔下的词才能格调一新。没有经过世事的磨洗,不过是只富贵人家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儿,羽毛再鲜艳,啼啾再婉转,还是被困在一个格局里,闻不到青草蓝天的气息。婉儿当是懂的,世事没有给她不懂得机会。在清丽柔和的容颜性子下,我的婉儿,是个义烈的女子。所谓的义烈,不是体现在脉脉的眉眼,婉柔的性格下,却是渗透在遭逢变故时的大义凛然的选择里。遇见武后之前,我的婉儿,也不过是个清婉柔和的女孩子,自幼听了些长辈教予的认知,心心念念想着复仇,也许还有一点点忧思,一点点才情,一点点迷惘,一点点怀疑,却依旧是个简单平凡的女孩子。将所有的聪慧、义烈、抱负藏在深深织就的心蛹里。然后,有一天,春暖了,花开了,她遇见了那个之后将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雍慧女子──武则天,当亲眼所见与过往根深蒂固的认知开始冲突的时候,婉儿就开始了她生命中美丽却又沉痛的蜕变,用自己的心做一个判断,决定此后生命的走向。据说婉儿出生前,其母郑氏曾梦神人着金甲者持秤以赠,曰,“执此以秤天下。”占者道:“当生贵子,而秉国权衡。”既知生女,世人不过将之当做一个笑话,只是如今,这个说法似乎有了冥冥中命定的意味,她用自己的心将之埋葬的那只蝴蝶展起了翅膀,就要破茧而出了。
破茧后的蝴蝶翩翩飞舞的美丽魅惑了天下,浴火后的凤凰有着更为璀璨的重生,但那破茧或是涅磐时无可比拟的痛,又有谁人能懂?婉儿在作下这样的决定时,何尝不懂这将彻底颠覆之前生命的全部信仰,并且永不回转──就算有一天后悔了,早已无路可回。那些亲人、朋友、爱人,全都埋葬在这一个低首里。自古女子,将终身幸福系在一个归宿,愿求安宁。她也曾在少女时代若即若离的思念过一个人,不惧千里万里的阻隔。更有幸在洞庭木叶初下的时节与之重逢,言笑宴宴。只是一个点头的距离,就成陌路了。立场是最锋利的慧剑,必无谅解。她和他,此后就像天边的两抹孤云,纵然重逢,也不在一个高度上,永不契合。就算在漫漫的年华里,他渐渐的懂了她,还会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的命运摆布,怕早是吹散在天涯海角里了。
只是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若婉儿终究看不清,自然可以与他相守在山水天下里。但既已看清,便如何能装作看不清?只能永诀了。真正见过那个雍容敏慧的女主后,婉儿明白,这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比武后更适合这个皇位。在真正了解了这个为谁辛苦的皇后后,武后的人格力量彻底震撼了她,征服了她,从那一刻起,她成了武后的士,而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原是没有男女之分的,这才是婉儿与浣莲的最大不同。若是浣莲,多半是选择与李逸执手策马江湖去,而我的婉儿,她的心中是有天下的,在她的心中,天下原要比爱情重要的多,她的伟大也正在于此。浣莲可以与心爱的人儿相守隐逸在天山,婉儿却为了天下匡定的梦想宁愿一生孤苦。而正因为心存天下,思野放宽了,才能放弃常人视重如山的家仇。你可以不谅解,她却能因了有一个崇高的理由而活的仰天立地。人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与朝,婉儿的意愿全不在于隐逸,但从境界中说,婉儿还是要比浣莲略高一些。
自古文人从政,不是天真,便是多疑,多半误国。政坛里的勾心斗角,肮脏龌龊之处,不足为外人道。《唐书》言,中宗上官昭容,名婉儿,天性韶警,及长,有文词,明习吏事。掌管宫中诏命,则天制诰,多出婉儿手笔。自圣历已后,百司表奏,多令参决,权势日盛。我的婉儿,将十几岁的青春韶华,干净纯稚的心思,凭着一份天性里的凛冽,全都埋藏在单调繁重的文牍累累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否还能保持当年的那一份初心?自来,权势和利益最能腐化人,也最能毁灭人。多年来,我的婉儿,遥以内舍人的名义,暗行宰相权柄,将那把无数人灼伤的两柄双刃剑耍弄的炉火纯青,可还记得少年时写下那《彩书怨》的心情?终究泯了当初那份纯净,将心机深深藏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深宫遥遥,谁为慰藉?情长寥落,为谁心开?年华于看客而言不过弹指,在自己,却是一天天刻下的伤痕。
是否便经常思念起入宫前的光阴?透明,脆薄,干净如斯的少年时光?在她最初十四年的自由人生里,最单纯的是剑峡上习文练武的岁月,最快乐的却是──与他相遇的日子吧。叶下洞庭初,思君万余里。她告诉长孙璧这只是借典故思念故国,只是她私心深处,还是在思念了一个人的。那时候,她和他还在一个世界里,她是皇家贵胄,沉郁俊朗,文武双全。她那么轻易的就倾心于他,带着些微怀念,些微仰望。然后分离,她入京遇到了武后,忽然间世界为她拉开了另一扇窗子,她看见了她之前未曾想过有的风景,原来山外青山楼外楼,天地寥廓一片,世事忽的在眼中清朗起来。只是,再不能忘,当初那个拂开她覆额的发,笑着说果然是你的温郁男子。然而可望而不可及,也就成了隽永。
最后,那个毕生怀念的男子死于太平公主毒杀。
神龙元年(705)唐中宗复位,拜婉儿为婕妤,终不免彩凤随鸦。中宗令上官婉儿专掌起草诏令,深被信任,708年进封昭容,母郑氏为沛国夫人。
婉儿常劝广置昭文学士,盛引当朝词学之臣,数赐游宴,赋诗唱和。又代朝廷品评臣下诗文,故朝廷靡然成风。当时属辞者,大抵虽浮靡,然所得皆有可观,婉儿力也。其诗文创作一洗前世萎靡之风,力革旧章,开拓新风,为盛唐的文学繁荣打下了早期基础,才华之高,“与其说韩愈、柳宗元开古文复兴气运,无宁说是上官婉儿已经早为盛唐的文学面貌绘出了清晰的蓝图。”
唐景龙四年(公元710年)临淄王李隆基(后为玄宗)发动政变,婉儿得知唐宫即将易主,危难之时,从容秉烛,陈词初衷,终不允,与韦皇后一并见斩,终年四十六。只不知弥留之余,可曾忆得当年怨写彩书,那个琴剑高歌的男子?一代佳人,香消玉殉,红颜不再。其文学才华和政治才干也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开元年间,玄宗追念婉儿才华,令收其诗笔,撰成文集二十卷,令张说为之序。曰:“其诗风雅之声,流于来叶……其人敏识聆听,探微镜理,开卷海纳,宛若前闻,摇笔云飞,成同宿构。古者有女史记功书过,复有女尚书决事言阀,昭容(上官婉儿)两朝兼美,一日万机,顾问不遗,应接如意,虽汉称班媛,晋誉左媪,文章之道不殊,辅佐之功则异。”此集今佚,《全唐诗》仅收其遗诗一卷三十二首。事迹见新、旧《唐书・后妃列传》及《本事诗》。
附诗曰:
闺间有奇女,意态漫清缤。
执秤秤天下,怀书书汉秦。
殷殷劳案牍,脉脉念离人。
淡荡江湖远,谁堪道苦辛?
药师言:上官婉儿,一个特别的红颜,妹妹此文,书史结合,写生动了梁老笔下,也真实存在过的那个“执此以秤天下”的奇女子。
《女帝奇英传》阅读笔记
谭 亭
一、拾零
1.主人公:李逸。
2.时代:武则天时期。
3.反一号:武承嗣(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他是罪魁)。
4.焦点:女皇帝。
5.回数:三十二回。
二、涉及到的二十位顶尖高手
其实任何这类的排行都带有一种娱乐性质,并无权威性。谭亭所做的排行也只是一家之见,带有一些主观的偏见,信笔涂鸦,看着热闹而已。
1.优昙神尼:梁公笔下的尼姑,大都是“神尼”,武功深不可测。书中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应当非她莫属。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争议。唯一可惜的是,这位高人从未出过场,而且已然入土,成为一传说中的人物。不过,她留下了令风云也色变的无相剑法,作为克制那大魔头百忧上人的必杀技。
2.百忧上人:这个大魔头排作第二,也应毋庸置疑。神尼一死,这世上就再无百忧之敌手。幸好裴叔度与武玄霜练成了“无相剑法”。
3.符不疑:此人武功凌驾于三大剑术名家之上,是百里挑一的绝顶人物。前任武林盟主谷神翁曾与他较量,终于惜败。他又曾以一人之力,轻松分开正在比拼内力的天恶道人与菩提上人两大顶尖高手,其内功自是深不可测。
4.夏侯坚:避居世外的妙手神医,武功出神入化,谷神翁等亦要叹服。
5.天恶道人:域外三凶之一,浑身是毒,曾与神医夏侯坚斗法,最终邪不压正,还是神医更胜一筹。
6.菩提上人:突厥第一高手,谷神翁与灭度上人等皆自知其武功在己之上。内功略胜天恶,但天恶使毒本领很强,当真动起手来,菩提上人要落下风。
7.赞普法师:西藏高手,好象没出过场。但他的徒弟喀尔巴的武功不在阳太华(百忧上人徒弟)之下,想必做师傅的也差不到哪去,暂且把他安置在这个名次上。
8.尉迟炯:三大剑术名家之一,曾与符不疑比武,败了一招,但却找到了符在剑法上的破绽。
9.谷神翁:三大剑术名家之一,前任武林盟主。
10.长孙均量:三大剑术名家之一,其武功应不在前两位之下,但出手太少,只好把他放在最后。
11.裴叔度:优昙神尼弟子,武玄霜师兄,武功高于武玄霜,后成一代武学宗师。
12.灭度神君:域外三凶之一,武功略高于武玄霜。
13.武玄霜:优昙神尼关门弟子,剑术通身,刚出场时几乎是无敌的,曾讨巧击败谷神翁,但其真实本领仍是稍逊。
14.麻翼赞:吐谷浑武士,武功不在武玄霜之下。
15.黄鹤道人
16.青松道人:两个武林前辈,曾连手与李逸比试,六十四招未能取胜,但优势却是显然。
17.程达苏:江湖上的好手,李逸每次见他,都要倒霉。曾于西门霸交手,两败俱伤。
18.西门霸:神武营第一高手,曾与程达苏斗个不分胜负,后受重伤,武功大不如前。
19.金冠道人:武承嗣手下高手,内功高于李逸,但招数较逊。武玄霜曾一招将他击败。
20.李逸:全书的男主角,潜修八载,内力大进,已可跻身成为顶尖人物。
三、一句话点评书中二十二个重要人物
李逸:亲眼见了则天皇帝的丰功伟绩,重振李唐的念头只得中止。
武玄霜:默默地为着他做了许多事,即使他不会再娶自己。
上官婉儿:是非分明的女中才子,能放下家仇去侍奉那实为明主的仇敌。
长孙璧:自己觉得配不上他,所以特别害怕失去他。
长孙泰:为了让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宁愿自己忍痛退出。
武则天:纵有雄才大略,这万民拥戴的女主也难以在男性世界里打开一片天。
武承嗣:干了一件件狠毒而又荒唐的勾当,只是为了要做皇帝。
太平公主:舍去了精明与才干,继承的只有母亲的那份野心与霸气。
长孙均量:守着大男子主义的传统去反击女皇,死时却无可奈何。
裴叔度:拥有着高明的剑术,亦斩不断心中暗自滋长的默默情丝。
南宫尚:高呼拥护李唐统治的人,却是个品行低劣的小人。
程达苏:反对女皇统治,投靠突厥可汗,都是为了自己。
突厥可汗:欲扶持唐室傀儡去侵占中原江山,终是不能得逞。
百忧上人:自以为天下无敌,不料优昙神尼仍留下了制他的招数。
天恶道人:仗有一身剧毒,便欲横行天下。
夏侯坚:善医百病的金针国手,何时能医好自己的心病?
谷神翁:昔日领袖江湖的武林盟主,面对女主的江山只能暗自长叹。
符不疑:生性洒脱的绝世豪客,却在比剑之时迂腐起来。
毒观音:貌似仙子的荡妇,乃是个恶行昭彰的刽子手。
阳太华:原恃的靠山已倒,只好潜入魏王府献媚。
狄仁杰:孤独的女皇帝殿前,能有几个狄公这样的知己?
裴炎(未出场):满口仁义道德的奸相,做的都的丧尽天良之事。
四、后记
看《女帝》的时候,感觉有点郁闷,既不喜欢这个跨越八年的故事,也不喜欢李逸这个受传统思想影响过大的人物。在全书的前半部分,这位被武则天评为“有见识的皇室”,几乎是处处碰壁,谨守着对自己李唐王朝的忠诚。武玄霜刚出场时也曾对他百般作弄嘲讽(当时对这个李逸很是失望,竟在比武时用剑去挑武的裤带)。后来李逸进宫,亲眼见识了女皇帝的政绩,才心灰意冷,决心退隐。
然而李逸的“退隐”,却也是拖泥带水。他心中的所爱是武玄霜,却不得不遵守长孙均量的遗言,娶长孙璧为妻。于是这退隐的七八年里,这两个本来并不相配的人连在了一起。李逸固然不快乐,深爱着他的长孙璧却也是提心吊胆,担心武玄霜的到来。然而担心是没有用的,该来的终究会来。
当武玄霜终于来到的时候,长孙璧陷入痛苦的疯狂之中,最终为守住自己的丈夫,在怀胎之时吃下假死之药,终于真死过去。而李逸在悲痛之时,也并未再娶武玄霜。可以说,故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明显是个悲剧了。
作者安排男主角死去,其实应该是在成全当年王度卢所定下的那个定律。如果你为我而死,即使我有我的爱人,也不会再娶别人。汗,我读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当然没有读《天龙八部》萧峰死掉的时候那么悲痛,因为李逸的魅力终究不如萧峰,而《天龙》的成就当然也不是《女帝》所能比拟的。
李逸,武玄霜,上官婉儿,长孙璧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女帝奇英传》
李寒水
李逸如果放在其他朝代,会得到看官更多的同情。作者对武则天的偏爱,让人忘记了李逸其实是亡国王孙。如同李煜,亡国的君主,有一腔忧郁深入骨髓,吟风弄月背后,是离家去国的悲怆;如同朱耷,只能画一些白惨呆滞的鱼,和孤独凄凉的飞鸟,迷睁着,斜翻着怪眼,慰藉苍凉衰老的心境。无论是武玄霜还是上官婉儿,都无法理解这份深刻的悲剧。所以,其实她们也没有权利对他指摘。他的天地好像一夕间崩塌了,把他甩到这样的一个荒凉地步,只剩下些残山剩水,那么是不是和女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不是女皇当政,难道李逸就会兴高采烈了吗?书中太强调女子不能做皇帝的正统,反而忽视了这一点,让李逸无论怎样,都有点可笑。别人可以无所谓朝代的更替,大不了换个主子。但是唯有两种人不可以,一种是真正的思想家,一种亡国的王孙。前者可以说是王国维,后者就是李逸吧。所以他本身是一个悲剧的人物。
他爱上的女人,是武玄霜和上官婉儿,他们不理解他的悲伤,作者在这方面也没有怎么挖掘,最重要的是她们归了武则天,这使他深深痛苦。特别是武玄霜,和李逸打打斗斗,纠缠不休,一点情思蜿蜒,在作者古典的笔触下差点无处寻觅。武玄霜豪气干云,却为了李逸的一张古琴来来去去,婆婆妈妈。纤弱忧郁的王孙,爽朗美艳的女侠,才情横溢的才女,三人之间兜兜转转,偏偏难以相忘。他们谁也没有说明,却是谁都了解这样含蓄的感情其实是很深很深的。李逸却要因为责任娶长孙璧,更落魄远避天涯,这个人物真的是悲到家了。
而这只是故事的开始,故事行到此处方显出人生的残酷。李逸是上天给长孙璧的礼物,正是因为太贵重,所以让她难以承受。八年的美梦被武玄霜的到访打破,长孙璧无比痛苦的预感到自己丈夫和武玄霜的相遇和自己失败的必然。一番争斗,武玄霜和李逸终于相见,经历八年风雨,两个人遇上也只说些浅淡应酬的对答。如同小船漂在幽深的潭里,微波不兴。她是护花的女英,远赴塞外,来找这个迷途而不知返的屈子。读来自有一种悲伤绝望。而长孙璧本来假死却弄假成真,李逸悠悠醒转却发现老婆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已经死了,自己抱着的只是妻子僵冷的尸体而已。任武玄霜智计无双,李逸痴情一片,却跳不出命运翻云覆雨手的作弄。一朝梦醒,李逸作了未亡人。八年的朝夕相处,数次的生死一线,自己又怎会是无情之人。他再游长安,正应了李易安所言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身心疲惫麻木,毫无成就,还要勉强生活下来。这就是失败的人痛苦无奈的心境罢。
李逸死于内庭斗争的一颗毒药。那是毫不知情的上官婉儿给他服用的。临死前,他听着缥缈婚嫁的音乐,深深地祝福婉儿,因为那是她要走的路。却对武玄霜说“只有你的恩情,我尚未能报答,而且还要将身后的事情来麻烦你……”他将玄霜当作是肝胆相照的红颜知己,还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妻子,连他自己都惘然了吧。只觉得一天一地,活了半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可以生死相托,他把自己和别人生的孩子托付了给她,觉得很放心。这的确是一句至为深刻悲哀的话语,有辛酸的甜蜜,听了令人掩面叹息,为什么相爱的他们要弄到如此凄凉的地步,那是一种凝重庄严的悲伤和绝望。苦恋是一道刻在心上的伤,夏侯坚曾劝武玄霜道:“岁月无情,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很多,是应该早点把自己医好。”可若是医好了,又拿什么来证明自己爱过呢?梁书中的痴男怨女们,总有一种明知爱情是毒药偏是欲罢不能的痛苦,是痛苦还是甜蜜,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李逸在上官婉儿出嫁的喜乐声中黯然死去,当时武则天被迫退位,对她来说,这一生努力的结果何尝不是一个凄惨无奈的句号。也许只有一句经历过就已经无悔来聊以自慰了。这本书中每个人都没有得到幸福,或许生在帝王家,本来就没有必要谈什么幸福。李逸的故事不同于萧峰死时的热血崩张,反而很缓慢,如同一根丝线,在一缕一缕割着皮肉,灼着愁肠,生命的水一滴一滴地流逝,冷静犀利,到最后,只剩下冰凉的麻木和彻底的绝望。
天鹅的独唱
──读《女帝》点滴
秋天一抹残红
在舒伯特《小夜曲》的哀伤曲调中,思绪一直在飘荡,忽然想起了前几天由于工作不顺,在烦躁时看过的羽生先生的《女帝奇英传》。心中有些块垒,欲一吐为快。
这部小说写的是在武周代李唐这个大时代背景下,以宗室王孙李逸复国为主线,一男三女之间的悲欢离合为副线,演绎了一段令人感伤的故事。这部小说从正面描写了武则天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虽然有拔高之嫌,但这也许是因为羽生小说极尊重女性的缘故。
李逸篇
离亭饯落晖,腊酒减征衣。岁晚烟霞重,川寒云树微。
戎装千里至,旧路十年归。还似汀洲雁,相逢又背飞。
──李逸
一人一琴一剑孤寂的行走于江湖草泽之间,这就是生在玉堂金马,香被锦屏环境中的李逸出场时的情景。这时他遇到了儿时玩伴上官婉儿,由于武则天的大肆屠杀,使得这对青梅竹马的伙伴已是相逢不相识,从李逸戏耍婉儿可以读得出李逸内心的孤独。也许很多人会不喜欢李逸这个角色,比如武功不是很高啦,借用玄霜的一句话:英雄岂能徒持武功?但我很喜欢这个角色,虽然羽生先生对武则天极尽赞美,但李逸的贵族气质,英雄之气,英雄之魂,读者还是能很容易的品出来。从始到终都能看得出李逸有一颗高贵的心,比如能公正的评价自己的敌人,一直筹划的复国大计,其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是真豪杰傲王侯。在长安的皇宫里听到武则天与婉儿的对答,知道自己的才干不足以推翻武周,在玄霜和婉儿充满期待的深情中黯然离去。如果他这个时候选择留下,王爵美人,将唾手可得,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毅然离开,此时只留下伤心一片,读来令人唏嘘!李逸像伯夷叔齐一样,故国已亡,既无力回天,只好归隐。中原已非久居之地,他带着“忍见天京神器,竟属他家”的伤心和义旗难举的惆怅飘然域外,远赴天山。在天山脚下,他化名“天山剑客”去帮助那些牧民,可以看得出李逸的心中一直装得都是黎民。十年后他踏上归途,沿途所见所闻,使其领悟到: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对百姓来说,何必一定要李氏做皇帝?又何必一定要男人当皇帝?历劫了无生死念,经霜方显傲寒心。此时的李逸已经看透了生死,看透了世情!李逸一入长安,立刻招致王室一些成员的一片忌恨,要杀之而后快,不招人忌是庸才。他服下了婉儿亲手喂的毒药(婉儿并不知情)!这真是一个宿命。初遇婉儿时,他满怀壮志,力图使李唐重光;十年后再见婉儿,江山重新回到李氏手中,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婉儿错手结束了他的生命。他带着婉儿的伤心和玄霜的似海深情离开了。死,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武玄霜篇
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花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常嫌粉污,洗妆不退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苏轼《西江月》
武玄霜的出场极其出彩,未见其人,已见其势,很是逼人。当人已现时,看到羽生先生对其相貌的描写,立刻就想到了苏轼的这首写梅花的词,因为月下梅花一向被认为是白衣仙女,隐约朦胧,绝与尘世俗态不同其格调。看完全书,觉得用这首词来形容玄霜是再恰当不过了。玄霜与李逸初遇是在峨嵋金顶,他与她第一次见面是敌对的,她捣毁了他主持的英雄大会,使李逸尝到了第一次失败。初遇李逸,玄霜应该已心生好感,当她还了李逸的琴后,还跟在他附近,她也许是想多了解他一点!李逸中毒受伤,玄霜在危急时刻救了他,并千里护送他去寻高人救治!一路同行,蜗居一车,琴髓相酬,弦歌寄意!一路上谈论琴棋书画,剑术拳经,甚是投契。李逸文武双全的才华,风流俊雅的外表,忧郁的气质以及他的英雄之气应该已经彻底打动了玄霜的心扉!山中分别时,李逸说了声“谢谢”,玄霜的眼中闪出一丝光芒,她知道,李逸的心中已经开始有她。再次相见,在长安的皇宫,李逸刺杀武则天失败,由于误会,跳入深谷,这一次生离,使得玄霜对李逸已是铭心刻骨。李逸驱车出关,玄霜常泪洒西风,心随明月到天山。在十年的相互思念中,两个人在万里之遥的域外相逢了,突厥王庭中,当他遇险时,她心慌;当他受伤后,她心痛;当他身陷囚室,她不顾自己性命去救。长安死别,李逸弥留之际托孤于玄霜,此时的李逸也许已把玄霜看作亲人?抑或妻子?!李逸最后想撮合玄霜和裴叔度,但玄霜在心中倔强的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是生是死,我都对你一样”。李逸死了,玄霜的心也随着他去了!李逸生,她爱他的人;李逸死,她爱他的魂。爱,真是没什么道理好讲。
上官婉儿篇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调,贫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但怅久离居。
──上官婉儿《彩书怨》
身负血海深仇,矢志刺杀武则天的婉儿一个人上路了,途中遇到了她念念不忘的李逸哥哥。两小无猜的玩伴,在落拓的江湖中重逢,昔日禁苑繁华,宛若南柯一梦。婉儿一曲《从军行》,使李逸引为知己。他二人有相同的敌人,使他们言谈想法很是投契,加之性情相近,两人的心中各自打下了对方的烙印。婉儿有志气,有才华,她不想被埋没,所以,当她衷心佩服武则天后,终于和李逸走到了不同的道路上。长安一别,随着芳华岁月的流逝,婉儿对李逸的思念与日俱增,接连托人代话给李逸,渴望一见。李逸塞外归来,婉儿费尽心力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李逸。十年前,婉儿没有和李逸一起走,十年后,婉儿还是不会跟李逸一起走,她见李逸,也许是以求心安。除非李逸留下来,投靠武则天,不然,他们不会走到一起。李逸在婉儿成亲的鼓乐之声中死去,如果婉儿知道李逸是服了她亲手喂的毒药而死,她会有怎样的心情?
长孙璧篇
十年梦醒相思泪,万里西风瀚海沙。
同命鸳鸯悲命薄,天涯何处是我家。
愿将热血洒胡尘,且把遗言托旧人。
应念李郎家国恨,留他同赏雪山春。
天真活泼的长孙璧,她没有玄霜的高强武功,没有婉儿绝代文才,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她亦被李逸文武双全的才华,俊雅的外表,忧郁的气质,高贵的身份所征服。长孙璧是幸运的也是可怜的。李逸由于前朝老臣临终托付而娶了长孙璧,他的心底深处是不爱她的。长孙璧知道李逸的心中喜欢的是玄霜和婉儿,但她仍痴痴的爱着李逸,用她似水般的柔情抚慰着她的男人。英雄也要柔情伴,羽生先生硬塞给李逸一个柔情,也加重了本书的悲剧色彩。长孙璧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怕婉儿或玄霜到塞外来抢走她的丈夫,很是可怜啊!当玄霜带着假死药去救身陷突厥王庭的李逸和长孙璧时,长孙璧想的是“不管真死假死,我总是死在他的怀中”!这个时候她的嘴角兀自带着满足的微笑。
总篇
李逸和玄霜婉儿之间,隔着一个武则天,这是一条鸿沟。而他们是走在鸿沟的两岸,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在那个时代背景下,爱情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传说中天鹅临死前是会歌唱的,李逸用他短暂的一生唱出了一曲孤独的大唐悲歌,令人伤怀。玄霜对李逸生死不渝的爱,让人感动!有人说梁羽生写的是仙,金庸写的是人,古龙写的是鬼。武玄霜就是羽生先生塑造的很成功的一个白衣仙女,此女只应天上有。本书充满了郁郁的哀伤气息,优雅古典的含蓄很让人着迷!书中有不少瑕疵,如日期,前后矛盾等,如能改掉就更加好了。本书有不少地方是和《新旧唐书》中记载的史实是相背的,作为小说而言,不必深究。李逸,在《新唐书》的宗室世表中可以找到,但没有什么更多介绍!历史中的武则天和婉儿都是有才干的女人,但都不是可爱的女人。李逸和婉儿的诗可以在《全唐诗》中查到。苏轼写梅花的词见《苏东坡全集》。
一代侠士的失败之路
──读女帝奇英传
游侠骑士
我听说女帝奇英传这部小说的时间比较早,但是实际看到却比较晚了。我对于小说的描写,一直有一点不大满意,就是武则天的塑造不得我心。我认为作者过于美化武则天了。对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我一直没有多大好感。柏杨的中国人史纲列出过一个武则天杀害亲属表,武则天时期宫廷的黑暗污秽,令人震惊。一个对自己亲人磨刀霍霍的人,对待百姓又能好到那里。何况武则天时期的政治也确实没有什么太值得称道的。武则天纵容诬讦告密,豢养特务肆虐的政治,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很突出的。对百姓的德政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只是当时唐朝(包括武周)还处于上升期,社会比较安定,没有什么民不聊生的局面,这也算不上是她的什么德政。
武则天不过如此,问题是,梁羽生在这部小说中为什么要把武则天塑造的如此光辉。尤其是对比梁羽生的其他小说的帝王形象,对武则天的美化就更为突出。因为梁氏小说中的帝王,向来是被贬斥的。满清的异族皇帝不必说了,就是汉族王朝的皇帝,若明英宗,明宪宗之类,也都被描写的或冷酷,或委琐,总之,都不是什么可以称道的人物。因此,对于武则天的正面塑造,就格外的令人注意。其实,对武则天的美化,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必然的。这和梁羽生本人,尤其是他写作武侠小说时期的历史观,君王观有关。他的观点既有合理性,也有局限性。总的说,他有的时候过于用左派的观点,去看待历史,包括历史上的皇帝,而不是真正的平心的将皇帝当成历史情境中的人物去体察。这样,既然他能溢恶其他的皇帝,那么反过来,他也就有可能去溢美某个皇帝。(当然这只是说梁羽生对帝王的观点,谈到他的书中对皇帝的具体塑造,也有的塑造的很好。例如我认为《七剑下天山》中的康熙,就塑造的很好)我们想起金庸的鹿鼎记,同样塑造了一个所谓“好皇帝”康熙,《女帝奇英传》的武则天,似可与鹿鼎记的康熙同观,看来,梁羽生和金庸一样,也没有完全摆脱“好皇帝”圣明的观念,虽然他没有象金庸一样,到中南海去拜见过现代皇帝。
“武则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瞒你说,我的出身是微贱的,我的父亲是个做木材生意的小商人,我做过宫女,做过尼姑,做过父子两代的姬妾,你心里在骂我不要脸吧?你心里大约在说,为什么你不早些死掉?但这是我的过错吗?几千年来女人所受的凌辱还不够吗?我死了有什么用?所以我偏偏不死!我把权柄抓到手里,我做起中国的第一个女皇帝来!起初我是想为天下的女人吐一口气,渐渐我觉得要我给他们吐一口的不止是女人,也有男人,所以我不许豪强欺压百姓,我雷厉风行的推行均田制度,我开科取士,让有才能的人都有做官的机会,不像以前一样,做官的专讲门第,要由贵族包办。我准许老百姓进京告密,奖励他们放言无忌。我做得不够好,但你能说我这些都做错了吗?”(第7回)
这里又是“女权主义”,又是“民本主义”,武则天俨然成了女性和老百姓的代言人。其实,这些真的只能当作“小说家言”,而且是并不高明的小说家言。按照历史实际,武则天固然未必特别的残害百姓,但要说她特别具有为百姓做事的思想和行动,却完全是作者的空想了。至于把武则天鼓励告密(实际是诬告),纵容特务政治的恶政说成“准许老百姓进京告密,奖励他们放言无忌”,就更是太过分了。
武则天以女人称帝,实际上也没有招致什么因为性别原因的反对。她被反对,主要是篡夺了唐朝天下,令忠于前朝者反感而已。至于一般的老百姓,更是对谁做皇帝并不关心。皇帝在中国的老百姓心目中有威严,却并无太大的神圣和尊严。只要不过分侵犯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管谁来当皇帝的,是汉族还是异族,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就是放条狗在金銮殿的龙椅上,他们也不会太当回事。作者在书中将反对武则天解释为反对女人当皇帝的大男子主义,那实在是很可笑的。
总之,对于武则天的过分美化,固然不符合历史,就是从文学上说,也并不成功。好在小说并非只是武则天的颂歌。即使是对于武则天的描写,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成功的地方,例如小说后部失败前夕的武则天的描写,比前半部大唱高调的武则天,要成功一些。作者对武则天的有些描写,也许自有他的用意。
后来重看了一遍这部小说,我感觉自己的最初对这部小说的看法也许有些简单。记得梁羽生曾把这部书作为他三部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之一。而重看之后,确实感到女帝奇英传在梁氏小说中不失为上乘之作。我愿意抛开一部分历史因素(当然不能完全抛开),把这部书看成这样一个故事:一代侠士在一个时代的失败以及这整个时代的失败。因此,这里的女帝时代,不必严格的看成真正的武则天时代,正如上官婉儿,不必严格的看成真实的上官婉儿一样(看过一本书,评价真实的上官婉儿是一个宫廷政治中搞阴谋政治的女人而已,这当然和小说中的这个人物截然不同)。下文若涉及武则天和上官婉儿,都以此为准。
女帝奇英传以武则天时代为背景,用了很多篇幅描写武则天,而且从武则天的盛世写到她的退位,等于是写了整个的女帝时代。对武则天不乏赞词,并在书名中点出女帝二字,可见武则天在书中的地位颇为重要。然则“奇英”指谁呢,当然书中的许多人物都可以包括进去。象武则天帐下的武玄霜,上官婉儿,还有长孙璧,夏侯坚,谷神翁等人,但是象书中的第一主人公李逸,却始终是和武则天为敌对的,始终不臣服于武则天的统治。因此“女帝奇英”,也许不能单纯的理解为女帝帐下的群英,不如理解为女帝时代的群英,甚至女帝自己,也不妨理解为“群英”之一。所以,小说写的是一个时代的英雄儿女,写的是这一代风流人物的命运。李逸自然是群英中最突出的,他的命运其实也就折射了小说中这个时代其他人物的命运,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命运。
本文标题用了侠士一词,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我用这个词的涵义。这个词的本义就是一般的侠客而已。但我用这个词,却是把它拆成侠和士来用的。也就是说,侠士,就是侠客而兼士人。士人,可以指读书人,略有点相当于现代的所谓知识分子。梁羽生的小说中的不少侠客,都有很高的文化修养,而且动辄歌诗吟词,其实不妨说,就是披着侠客外衣的士人,读书人而已。而李逸在这方面就显得特别的突出。我们看第二回对李逸初出场的描写:
但见林中一个年少书生,儒冠素服,正在抚琴长叹,看来似是一个落拓不羁的士子,林中系有一匹瘦马,马背上只有一个破旧的书篮,几卷旧书,一目了然,此外别无他物。上官婉儿心道:“强人想劫的绝不会是这个穷酸。”
这里表面上看,是这位出身王室,一身武功的李逸伪装成一个落拓士子。其实,倒不如说,李逸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从后面的描写中,就能看出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怀才不遇的士子型人物。
李逸在小说中的第一次重大行动,是夺得英雄会的盟主,希望借助领袖绿林的力量,完成他推翻武周,光复大唐的理想。然而这次英雄会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可以说,李逸希望借此达成他的目的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失败了的,和武玄霜的前来搅局,并无必然联系。武玄霜的出现,只是凸现了这次闹剧的本质而已。李逸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
“酣战之中却有一个人黯然神伤,悄悄的从人堆中觅隙穿过,似乎这场大战与他无关似的。这个人竟是被推举为新盟主的李逸!
李逸初来之时是豪气干云,雄心勃勃,此际却是精神颓丧,壮志冰消。心中想道:“集天下‘英雄’之力,纵然打败了几个女子,又有什么意思呢?”再一想到今日来参加“英雄会”的,大半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来,还有一些则是滥竽充数,被龙三这一伙人临时拉来,以壮声势的角色,真正的英雄豪杰,那是少之又少!有限的几个高人,如归云庄主、白马观主等人又已飘然而走,只剩下一个谷神翁在支撑场面,自己心目中轰轰烈烈的“英雄大会”,竟变成了笑话一场,默念:“伤心字内英豪,尽归新主;忍见天京神器,竟属他家。”这两句话,缅怀王室光荣,惆怅“义旗”难举,不禁黯然神伤,遂也悄悄走了。”(第6回)
英雄大会失败以后,李逸独自入京,企图行刺武则天。这更是一次没有成功可能的行动,也果然以失败告终。心灰意冷之余,李逸离开中原,退隐天山,在异域渡过了八年。
经过世事的挫折,和八年的退隐生涯,李逸早年的豪情壮志,早已消磨殆尽。在小说中,刚刚出场的李逸,是一个潇洒不羁,豪情万丈的形象。可是这种形象,在其后的李逸身上再难看到。其后的李逸,似乎总是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这种前后的巨大反差,正是世事不利的外部环境所造成的。
以李逸退隐边疆为分界线,小说可以分成前后两部分。前一部分写的是李逸图谋推翻武则天的失败以及因此造成的去国。后一部分则是写李逸因为突厥可汗的逼迫,重新回国,并最终被太平公主害死。而这两部分一以贯之的,则是李逸面对自己无法改变的强大外部势力的失败。前半部分的李逸可以说还是主动的,因为他试图向武则天的权力挑战。后半部的李逸则更加被动,他并没有挑战突厥的可汗,突厥的可汗却为了侵略中国,主动找上了他。大汗在突厥的地位,正如武则天在中国的地位,都代表着一个国家机器的最高权力。李逸面对外国的皇帝,正如面对中国的皇帝一样无能为力。这个反讽的对比描写,证明在强大的权力面前,他的渺小和无奈。依靠武玄霜等人的帮助,他最终以诈死的方式勉强逃出突厥的控制,却又搭上了妻子长孙璧的性命。
曾见到有人把李逸与金庸笔下的张无忌相比论。其实,这两个人还是大不同的。张无忌并不是一个失败者。他威震光明顶,折服所有挑战明教的门派,以一人之力拯救了明教,并成为长期分裂的明教的第一个众望所归的教主,可能也是明教历史上威信最高的教主。明教长期奉为理想的推翻元蒙的目标,也在张无忌领导下完成,这如何能说是失败者?至于被周芷若和赵敏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多是由一些难于摆脱的私人因素造成的,并不能完全说是他的软弱性,何况和两人的纠葛也并没有耽误大事。至于最后被朱元璋所欺,严格的讲,也算不上什么失败,因为张无忌本来不是当皇帝的材料,也没有这个理想。相比起来,一生一事无成,所有的理想抱负无一实现的李逸,却真的是一个完全的失败者。
李逸的失败,当然不是因为无能造成的,这与他个人的能力无关。可以说,张无忌只是受制于人(赵敏等人),李逸却是受制于势。他所有的理想本身是一个虚妄。这里要谈到李逸的理想和抱负。无疑,以李逸的身世和能力,他原本是不会成为这样一个失败者的。可惜的是,李逸却受制于自己的理想,试图向不可实现的目标挑战,最终碰的头破血流。李逸不是政治人物,却总以为自己能在政治中有所作为。他始终没有意识到他的理想的虚妄。
也许将李逸和梁羽生笔下的另一个人物铁镜心相比,更适合一些。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本事,一腔的抱负,却最终与他们所要涉入的环境格格不入,最终都是以理想的失败告终。污浊的官场,腐烂的现实,都是尽管有才能和抱负的他们所不能应付的。所不同的是,铁镜心在感情上最终找到了归宿,而且能够得到云南贵族的庇护,最终归隐于美丽的苍山洱海之地。李逸如果不死,他的结局也只能是归隐,就像他在天山已经隐居了八年一样,也像武玄霜最后选择的道路一样。(三个男女主人公的最终结局,李逸是“离世”,上官婉儿是“入世”,武玄霜是“隐世”,表面上各不相同,但是如后文所说,其实都是同一的归宿。)
李逸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当然一家一姓的偏见,他并不是没有,而且很深。但若说他的理想就只是恢复李家的江山,那就未免太看低了这个人物了。其实,李逸的理想,应该是一种安邦定国,普济万民的抱负(上文提到的铁镜心,也正是这种抱负)。这种理想,听起来冠冕堂皇,不知骗了多少有能力有抱负的人,但在中国的环境下,却本身就是一个虚妄。按照小说的描写,李逸的理想其实和他反对的武则天等人并无大的区别,他们所有的只是政见的不同罢了。前面说过,“群英”,是小说描写的这一代英杰,甚至可以包括武则天自己。因为即使是反对武则天的李逸,也承认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最后武则天也被迫黯然退位,而且李逸也认为“最少武则天也并不是完全为自己着想的。不论怎样倔强的人,有时也难免要让自己受到一些委屈,舍弃一些东西。”可见最能主宰这个时代的人如武则天,也最终不能实现自己的所想。何况其余的人。上官婉儿,武玄霜等人的人生,不也同样是悲剧,虽然他们没有像李逸一样早逝。这就证明失败是普遍的,不仅限于李逸一人,李逸只是表现的最突出,最集中。
临终前,“李逸道:“不,不!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回来后,看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但也看到了更多令人兴奋的事情,我现在明白了,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咱们的国家是有希望的!””(第32回)
这似乎不像是唐朝人的语言,不过这是梁氏小说惯有的古人口中的“革命语言”。作者的意思是正面的,我却感到一种反讽。因为我看不出来,重新回国以后的李逸眼中的现状,比起当初使他去国的情状,有什么更好的地方。这更像是失败了一生的李逸,需要自我安慰而产生的一种幻觉。不过,梁氏本人让李逸有这种乐观,也就代表了他自己的乐观吧。至于我的悲观性的看法,也不过是自己的一种解读,反正鲁迅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希望和绝望,其为虚妄则相同。
只恨今生缘己尽──《女帝奇英传》
凌 依
读女帝五年后的今天,有幸重温,读完之后,心中很冷很冷,久久不能平静,写下此文,以记这个让人叹息的悲剧,记住那些为爱执著的女子。
一、李逸
说不清楚,李逸是一个怎样的男子,他身负国仇家恨,胸怀远大抱负,只恨天不随人愿,他没有成功,我不为他婉惜,世道使然,没有对错之分。然而,他与玄霜、婉儿、长孙璧之间的感情纠葛,却不由得让人振腕叹息。比起8年来与他相依为命的长孙璧,我想,他心中更在乎的只怕是玄霜和婉儿吧,跟长孙璧在一起,那时的李逸,心早都死了吧,国仇家恨即不得报,又不能与心爱的人相守,那是怎样的一种痛?8年以后,尽管儿子都有了,可是李逸对玄霜和婉儿的思念却一刻也没停过、、我恨李逸,他怎么忍心抛下两个真心爱着他的绝世奇女子,而去娶长孙璧?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成全一个将死的老人吗?难道真的是为了她也爱你么?可是你不知道,那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更深更深的痛。
这一切一切都结束了,李逸哥哥最终还是走了,他一生的失意,感情的伤痕都己划上了句号,他带着婉儿的深情、玄霜的牵挂走了,你走是走了,可是你可知道玄霜和婉儿心底的痛?这样的结局对她们来说怎么公平?你本可以不用这样,可是你固执,孤傲,无论是你是为了国仇抑或是家恨,你都没有理由让这两个至情至性的女子为你一生伤心!“情”之一字最伤人,便如婉儿玄霜这般的奇女子,终究未能幸免,她们为你虚度了最美的青春年华,她们心底守着的只有一个你罢了,可是你呢?你就这样走了,带走了她们的一片深情,一生牵挂,留给她们的只是无尽的伤痛和思念吧。李逸哥哥,你安息吧,她们从未恨过你。
二、玄霜
三个女子中,我最喜欢的便是玄霜,这个文武双全,才貌绝顶的女子,对爱情执著如斯,她聪慧、她深明大义、她舍身忘己、她心胸宽大,这样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个?可是,对于李逸,玄霜终究是不能再如此洒脱罢了,峨眉金顶的比剑,邛崃山道上的琴声,为他求医千里,一路扶持……真到他死甚至还是“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你是生是死,我对你都是一样的”,这一切的一切,又岂是上官婉儿和长孙璧能及的?恩深似海,义重天高,而这样的一个绝世奇女子,最终却未能得以和一生至爱相伴终老,可悲、可叹……
二、婉儿
两个从小相识的朋友,两个一般身世的苦命人,同病相怜,引为知己,他时而豪情勃发,时而郁郁寡欢,这种自负是绝世英雄,却又是落拓王孙的心情,亦只有婉儿能理解,每当李逸心中茫然,心灰意冷时,是婉儿,是婉儿给了他精神力量,然而最终让他绝望的,仍然是婉儿“候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婉儿,我后悔与你重逢,从今之后,你只当世上再没有我这个人,我也把你当做死了,今生今世,我与你路隔云泥,你也不必再望与我见面”这时的李逸哥哥,是真的死心了,对身负使命绝望,对婉儿绝望了。婉儿,我不能理解,那时的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走,怎么忍心让他如此绝望?你聪明绝顶,你智计无双,难道你便没有一个成全之策?婉儿,我亦同情你,李逸哥哥死了,玄霜至少身边还有他的儿子怀念,而你呢?守着一个你不爱的人,过着你不愿意过的生活,你这般委屈求全,值得吗?
但恨红芳歇,凋伤感所思。
三、长孙璧
不喜欢长孙璧,只因她乘人之危,让李逸娶了她,只因玄霜和婉儿未曾拥有的,她都拥有了,只因玄霜的宽大,更显得她气量之小,只是那也难怪,如玄霜和婉儿这般的女子,世上又有几个能及?
也许长孙璧对李逸的感情确实不会输给玄霜和婉儿,然而爱一个人,便是要他幸福快乐,明明知道他爱的不是自己,却仍然不愿意放他而去,长孙璧,比起玄霜和婉儿,又是多么的自私?
我亦可怜她,长孙璧虽然得到了他的人,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心,8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不曾安宁过,她不敢想像,玄霜和婉儿来到李逸面前的结果,只因比起她们,她自知差的太远罢,只是错了,都错了,如玄霜和婉儿这般的女子,又怎会和她抢丈夫?若是真的要抢,只怕这8年亦未能如你意吧?
长孙璧本是个可怜的女子,兄妹失散,父亲离世,万里逃亡,荒山结宅,风霜雨雪,颠沛流离,儿子被抢……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他却没有一刻真正属于自己过,最终她先去了,这对她来说,何偿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后记:
李逸的死,也算是一种解脱吧,恩怨情仇,纷纷扰扰,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在这本书中,武则天被神化,是为一代明君,姑且不论其功过,她取代李唐天下,就像是在李姓皇族和李家忠臣与武周之间打了一个结,幸运的是婉儿解开了心中这个结,能站在天下百姓这个角度重新注视武则天,不幸的是李逸最终还是没能摆脱世俗,不能接受这种事实,这便是这出悲剧的根源吧。
玄霜与婉儿,婉儿嫁了他人,玄霜孤独一生,结局真的很不尽如人意,然而,我想,比起这些,更不能忍受的是李逸同娶她们两个吧,如果抛却这所有恩恩怨怨,那李逸哥哥会选择哪一个?一个是温柔解事的女中才子,一个是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只怕李逸哥哥,自己都不清楚吧。命运即然无法改变,一切的一切都己注定。然而,残缺又何偿不是一种美丽?
基本武侠书中,几个女子同时爱上一个男子,个人喜好,总是有轻有重,如倚天中的敏敏,芷若,云海中的之华胜男,武林外史中的飞飞七七,喜欢的都只能是其中的一个,然而,婉儿和玄霜,确实难抉择。
金梁小说的比较之女帝与鹿鼎
天山游龙
个人于2004年曾于西祠见一文:梁羽生挑战金庸:15局对决梁羽生胜作者lmll,作者挑出了梁羽生15部小说与金庸作了比较,相信网上许多朋友也有见过,当时个人一时心动,也想仿效之,在西陆作了一个尝试,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写下去,今晚偶翻旧帖,不由又产生了一点想法,先挑了一贴发出,个人内心还是希望有空能写完,但也许又坚持不下去。
典雅与创新,关于女帝与鹿鼎
金庸先生封笔之作《鹿鼎记》是一部精彩又充满争议的大作,整部小说给人以全新的感觉,由于创作理念、个性追求的不同,羽生先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一部作品,而要在羽生先生的小说中选出一部与之比较,个人认为可以选取《女帝奇英传》一书与之比较。《鹿鼎记》是一部创新突破的武侠小说,它的出现是武侠小说的又一突破。很多人喜欢说“古龙之前无新派”,但据个人看来,《鹿鼎记》这部小说表现的创新理念要超过古龙的任何一部小说。同时个人认为武侠的创新突破也不是只有“反武侠”一个路子,而通过在武侠小说中表现出作者的学术见解,让读者在阅读之后多了一点认识,那也未尝不是一种创新,《女帝奇英传》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兼有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和爱情小说的特点,个人对《女帝》一书也有所偏爱。以上可说是个人选取本作与《鹿鼎记》作一比较一些不是理由之理由,让人见笑。不过两部小说也确有可比较之处。
一代英主与一代女皇之对决
金庸与梁羽生武侠小说中,两位大师分别创作出一代英主与一代女皇。《鹿鼎记》一书中,金庸写出了一代英主清康熙帝。诛螯拜、平三藩、收台湾、《尼布楚条约》等功业无不在《鹿鼎记》一书中一一尽现,金庸对康熙一生功业还是把握得很好的,鹿鼎一书中康熙刚毅果决,既有政治家的泱泱大度,也有残忍无情的一面。而《女帝》一书中,武则天同样是一个成功的文学形象,与鹿鼎记不同,女帝一书没有着重与武则天当政期间的政治风云,却从百姓安居乐业对武则天予以称颂。与一般的树立小说人物形象不同,作者在树人物形象同时还提出了自己的历史见解,敢于替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提出翻案。不仅通过百姓口中的国泰民安,通过政治对手对她的畏惧,通过仇家之女上官婉儿对其拜服,通过与狄仁杰、武玄霜的对话,更通过小说的情节颠覆正史中李贤太子的死因。整个篇章可说是独具一格,却也言之成理,自成一家。而写到其晚年的心境孤单,及失去权力的无奈,无疑更为整个人物添上完整的一笔,比起很多小说的戏说历史人物,羽生先生对历史人物的态度可说是严谨得多。个人曾见羽生先生一篇随笔《武则天是否淫妇》。全篇考证之严谨,引用史料之翔实,足见羽生先生的治学态度。同时文学作品免不了一定程度的美化、虚构,以上两部小说也存在一定的虚构、美化,对两位历史人物一些历史上阴暗面加以回避,如康熙时期的文字狱,武则天的任用酷吏,兴起告密之风,小说均避而不谈,或是责任归集为他人。两个人物在小说中都是如此之完美,不由让人产生了不真实之感。虽然说,文字小说不是历史,没有必要像历史考证一样面面俱到,但是在评述一个深入人心的历史人物同时,如果能更客观、更全面一点,无疑会使这部分小说价值更高一点,这是个人的一点看法。另外,个人认为,在《女帝》一文中,有着一个小小的败笔,就是在武则天、武玄霜、上官婉儿在评述骆宾王的讨武檄文时,针对檄文中的那句“一黄土未干,六尺之孤安托”,这句无疑是全篇檄文之灵魂,但武玄霜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那么大的皇陵又怎可说是一黄土?说是为了对仗工整,明显曲解文中原义。以羽生先生之才,个人觉得对这篇千古传诵檄文的态度不够客观。
政坛的喜与悲
不能不说《鹿鼎记》一书确是一个虚幻的美梦,一直以来,我认为,金庸武侠小说之成就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其编织了一个甜美的梦,满足了部分人的梦想。且看《鹿鼎记》一书,小说主人公玩转了整个康熙王朝,这个主人公没有传统的大侠的气质,且不谈他身上的不学无术,因为机缘的结合,不学无术的人可能会成就大事业。有人说,《鹿鼎记》是中国文学史上的顶峰,揭示了5000多年的中华文化传统中黑暗的一面,但是通读小说,我竟仿佛得出这样的结论,只要有好的运气,不厚不黑也能达到成功?小说中韦小宝是否运气好得过份?至于传统官场上的“厚黑学”,在其身上也未见明显,黑是肯定算不上的,厚也未见其过人之处,至少拍马就比不上明珠。那么这样韦小宝的成功是否太容易了。有人说,韦小宝与阿Q同为中国文学两大形象瑰宝,表现出中国民族的某些劣性。但我却看到后者是深刻的反思后那一份无奈的沉痛,前者却是白日虚幻后的洋洋自得。读完本作,是否让人觉得从政太容易了,成功太容易了?个人意见本作其实是跳过官场泯灭良心的谴责,予人以成功的虚幻,这样的美梦未免太过甜蜜了吧?
相比之下,《女帝》一书中李逸的悲惨命运,更让人感受到政治的残酷。一个无从选择的出身,让人身陷政治桎梏之中,爱人离他远去,事业惨痛失败,爱之不能爱,避之不能避,反抗之无法反抗,最后的结局只是通过死亡。命运好像一开始就将他一步步推向死亡之境地,死亡竟是他最好的归宿。或者说如果他不参与反武,就不会有这么悲惨的命运。但是李贤的结局说明此路不通,他的结局是注定的。《笑傲江湖》是一个政治寓言,提示政治的特色。但好的历史小说同样可揭示出传统政治的特点,而无须借重政治寓言,因为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是在不断地重复这残酷的一幕。与《鹿鼎记》相比,两者在揭示政治谁更残酷,又谁更真实?两位主人公的结局谁更心伤?
爱情的喜与悲
《鹿鼎记》的爱情是一个喜剧,小说中的主角携七美归隐,这无疑在许多人看来又是一个满足。财富、美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携七美以归更是多少男士的梦想。《女帝》的爱情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悲剧,李逸和三位喜欢他的女性结局都是悲哀的。很多人说《云海》是羽生先生爱情的经典,但我觉得本作的悲剧性完全不在《云海》之下,发人心伤,而又显得那么合乎情理。《女帝》的悲剧个人曾在论坛谈过,在此不作重复。比起《鹿鼎记》的爱情喜剧,我觉得本作的悲剧性更打动人心,因为从《鹿鼎记》一书中,我读不到任何爱情,莫非金庸先生创作几十年,最终发现爱情其实是一个“欲”字,而没有其它?而胡逸之和陈圆圆的单相思,我觉得虽煸情,却不动人。
武与无武
《女帝》一书是武侠的经典,也是羽生武侠的经典。整部小说的武打是激烈而又极具美感。《鹿鼎记》是非武侠的经典,整部小说认真地说也挑不出几场精彩的武打。或说这是一种创新,或说如果离开了武打还称得上武侠吗?总之见仁见智。至于当中优劣,以个人学识实无法得出一个结论。
尽管个人不喜欢《鹿鼎记》,认为该作品在金庸先生作品的排名应在六、七位。但创作贵在“创新”,只有尝试,才能不断地发展。至于两部小说的比较,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无疑个人更喜欢《女帝》。
闲话《女帝奇英传》
戏狂书迷
第一次看《女帝奇英传》时,第一个感觉是把武则天写得太好了,尤其想传位给狄仁杰更让人无法接受,其次是书中李逸和上官婉儿、武玄霜以及长孙璧之间的关系很接近某出戏,只不过剧中的武则天不如书中的好(她为了成全女主角──上官婉儿和武玄霜两人是女主角的分身──和男主角,设计使男主角误杀妻子)。现在重新粗粗看了一下,觉得书中李逸和上官婉儿、武玄霜以及长孙璧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正好是三种感情。
我周围虽不乏喜欢梁羽生武侠小说的人,但看过《女帝》的却很少。而从网上的帖子看,几乎可以说众口一词,认为李逸最爱的是上官婉儿。可是,从第一次看起,我就觉得李逸从男女之情的角度看,真正爱的是武玄霜。
李逸和上官婉儿的感情更多的是幼年青梅竹马的友情的延续。如果没有外来因素,没有遇上各种变故,那么这份友情可能会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为爱情。可惜,他们分离的时候年纪尚小,那时候说爱情未免有些牵强,顶多只能说是爱情的萌芽。在长大后重逢,本来那段友情也有可能进一步发展成爱情。可惜,上官婉儿走到了另一边,而武玄霜出现了。如果说李逸心里真的如有些人说的那样爱上官婉儿,那武玄霜如何走进他的心里?李逸在思念上官婉儿的时候,总是说自己和上官婉儿性情相投。谁说过相爱是因为性情相投?而同时,他又说武玄霜对他的感情更为深厚。焉知这不是他自己对武玄霜的感情更深?不然,为什么他对长孙璧的感情没有感受,却念念不忘武玄霜?
李逸对长孙璧的感情,尤其是长孙均量死前的感情,相信很多人都会说是兄妹之情。我以为不然。其实,小说中说到的兄妹之情,往往都只是用来区别于男女之情,并不是真的兄妹之情,而只是异性之间的友情。但如果说李逸和长孙璧在一起生活了八年之后,他对长孙璧还没有感情或者说仍然只是友情的话,那就是欺人之谈了。就是原先并没有感情的人,经过八年相濡以沫的生活,也不难产生深厚的感情,何况李逸对长孙璧至少是有友情的。但李逸对长孙璧的不是爱情,而是亲情。长孙璧和儿子李希敏显然是李逸最亲的人了。或许,长孙璧的死比上官婉儿或武玄霜死还更让李逸悲痛,可是悲痛的原因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从爱情的角度来说,长孙璧到死仍然没有得到过他。也许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李逸的爱情,长孙璧才会惶惶不安,生怕李逸离她而去;而李逸心里有上官婉儿和武玄霜,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对武玄霜的出现才会那么在意,对武玄霜才会有那么深的敌意。
书中李逸想到武玄霜的时候,总是说武玄霜是他最佩服的人。难道武玄霜真的不是他所爱的人?不过,我个人以为,从男女之情的角度说,李逸对武玄霜确实要超过对上官婉儿和长孙璧,但与其说他爱武玄霜,不如说他倾慕武玄霜。且不说李武两家的对立,不说外部环境,包括上官婉儿、长孙璧等人,李逸和武玄霜之间也有难以逾越的障碍。真正的爱情应以平等感为基础,外人看来他们可以不相配,但他们自己不应该会有高攀或俯就的感觉。而李逸恰恰觉得自己不如武玄霜,面对武玄霜,他始终有自惭形秽之感。说他心里放不下上官婉儿,其实真正的心结是他的自卑。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相比之下,某些来自外界的因素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些都是我的一孔之见,胡乱揣测的,愿意看的将就着看看吧。
长安回望泪成灰
有泪如倾
最近总算是读完了三十四本梁书中的最后一本:《女帝奇英传》(不算还未得见全豹的《武林三绝》),至此梁书陪伴我度过的一段美好旅程终于告一段落了。
这半年来看的十几本梁书,每一本都让我落过泪,因而我也早已有心理准备了。然而我没想到的是看完这本书,我竟是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脑中盘绕的始终是那两位充满悲情与传奇色彩的女性的形象。八年的执着等待并未使上官婉儿有所动摇,虽然生活在宫廷险恶的斗争环境中,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的追求。她可以为了政治见解的不同而忍痛与自己心爱的人分离,但却无法忘始终记那个人所带给他的残存的记忆。八年的时间使他形容悴损,但她也始终还是那个吟着“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的小姑娘,始终是那个心地纯洁善良,满怀着对美好的向往的旷世才女。然而坚强的她亦只能用饱含理解与祝福之泪水的琴曲来终结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做出自己极为艰难的抉择。看到婉儿为李逸抚琴道别的那一段,我只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悠扬的琴声在两人心间缓缓流淌。我仿佛可以看见婉儿那略带几分坚强却又一场憔悴的表情,她是怀着对李逸的深深祝福的,希望武玄霜能带给李逸幸福,然而她又怎会想到这次见面竟成了两人最后的诀别!当婉儿出嫁时喜庆的礼乐响彻长安时,李逸却只能怀着对两位红颜知己的最后祝福默默地闭上眼睛。我是早已习惯了以乐景写哀情的手法,但我却觉得婉儿的背影异常使人感觉沉重与无奈,的确,她背负了太多她所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婉儿是满心希望武玄霜能够得到李逸,然而武玄霜又何尝不希望婉儿能带给李逸幸福。或许,武玄霜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默默的付出者,她一次次地把李逸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次次为李逸进宫见婉儿创造机会,最后却仍然只能空对着李逸的孤坟,与李逸和长孙璧的儿子的相依为命。或许,她本来可以嫁给一位比李逸更出色的人,论文才,她不输于李逸,论武艺则远胜之,然而爱情就是这么滑稽,以至于让我想到了《遗失的美好》中的一句歌词“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实际上,说到外表柔弱,内心刚强,我以为武玄霜表现的犹甚于婉儿。护送李逸时马车上那份使李逸为之感动的温柔,让我很难把这时的她与后面那个默默承受一切的武玄霜联系到一起。很难想象她竟然能够忍受长孙璧妒忌的眼神而表现出宽容与理解,很难想象李逸死去的时候,嚎啕大哭的长孙泰旁边却有一位只是面带泪痕的她。其实,越是内心坚强的人,承受的痛苦往往却越大,可贵的是她却把这些痛苦只是埋藏在自己心里,以至于在众人的心目中,她始终是个坚强而又体贴,无私付出却不索取回报的伟大女性。
和这两位女性相比,长孙璧似乎要平庸的多,文不及婉儿,武不及武玄霜,但却是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但或许她要幸福的多,因为她毕竟得到了李逸,李逸直到死也没有再续弦。最开始我的确有点讨厌这个人物,因为她的嫉妒,她的自私。然而后来我却只能给予她以无限的同情。她虽然得到了李逸,但这种得到是建立在责任之上的,更何况她自认为远不如婉儿与玄霜,因而嫉妒与担惊受怕之心便在所难免,以至于她的性格甚至已经有些扭曲。她最后死的时候也是怀着幸福与满足死的,看似可笑的结局实则使她悲情的面纱更为浓厚。
而对于书中的主人公李逸,直到全书结束时我仍然对他怀有一些成见。但现在却也有些慢慢理解他,理解他的苦闷与无奈。婉儿是他性情相投的知己,武玄霜是他患难与共,而改变了他一生的特殊友人,至于长孙璧,更多的则是责任,面对这样的三位女性,他又能怎样抉择呢。他最终也没有真正得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位,是政治害了他,是时代害了他,也害了他的三位红颜知己。难得的是在最后中毒快要死的时候,他却表现出自己坚强的一面,他把自己的“病情”藏在心里,只是为了减轻知己们的痛苦,只是为了成全上官婉儿的艰难抉择,成全一个为国家带来希望的抉择。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友人全都能够得到幸福,然而他实在无能为力,他扭不过时代所赋予他们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因而他也只能在这个充满悲伤与泪水的结局中做些自己所能做的。
曾经以为电视和游戏的过场动画,更能表现感情一些,因为它们具有立体感,又似乎很真实。然而,文字的魅力却是惊人的,当饱含感情的文字从字里行间悄然溢出时,你无法抗拒,你只能尽力用自己的想象给其中每个忧伤的场景加上一丝灰暗的色彩,加上一段仿佛停滞了时间却又浓缩了时间的动人回忆。我躺在黑暗之中,任目光在周围空洞的时空中游离,脑中却在忽明忽暗的思潮起伏中做着无尽的探索,这或许是立体的声音与图像所永远无法给予的。
而《女帝》便是这样一本书,这样一本充满了古典之悲情与古典之神韵的书。梁老平平淡淡的语言却只是在积蓄着苦闷与无奈,直到这种苦闷在缓慢的流淌中突然爆发,让人的情感为之冲击,思想为之跌宕。然而这种悲伤不是像《广陵剑》里面的那种为写悲而写悲,它只能让你在惨白的事实面前觉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梁老在《云海》末尾处曾引用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一诗句,我以为概括的妙绝。我倒是觉得这句诗的前几句倒是和《女帝》中的爱情暗暗相和,特别是婉儿作别弹曲时的心境。“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原来读之没有什么感觉,现在读之,却感觉字字是血,字字是泪!
突然想到零落一身秋的一句话,他说,《女帝》中的每个人实际上都是充满悲情的。我也确实有这种感受,长孙泰苦等了婉儿十几年,却只等到了婉儿的同情与无奈。武则天为国事殚精竭虑,到头来却仍然被自己视为知己的臣子逼得退位。太平公主似乎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但她却只学到了母亲争权夺利的一面,这或许本身就是种悲哀。纵观女帝全书,似乎倒像是一些本就带着几分时代所赋予的悲情的人通过一些滑稽可笑的事,让这种悲情更为之深化。但其实很多人看我们的生活,又何尝不觉得我们的生活难以理解,可悲又可笑。倒是想起了曹雪芹的那首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生活亦是如此,只可惜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体味出个中真谛呢?
哎,看了一年半梁书,总算是把梁书给全部看完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萍踪》的名士风流,《大唐》的慷慨悲歌,《游剑》的浸纸悲凉,《广陵》的曲终人杳,《风雷》的机关算尽,《狂侠》的长歌当哭,百种风情,千种滋味,仿佛都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然而我却无法再接触到一本崭新的梁书了,只能再重温曾经的感动,多少也有点遗憾与无奈。
只恨桃花情根种
──记《女帝》
凌霄一鸿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题记
曾几何时,你青剑红绸,仗剑护花,笑语盈盈震慑群雄?桃花纷飞,梦醒犹醉,双目迷离间,一袭湖水碧色邹纱衣裳摇曳入帘。
“秋水为神,伊人似玉,长眉入鬓,体态轻盈,手捻桃枝,宛如仙子凌波”。武玄霜,一个理当豪迈却深陷情网,本应传奇却自甘平庸的奇女子,在《女帝》中,我眼里只有你。
当你力战峨嵋金顶,娇叱那群自命英雄实乃乌合之众的叛贼,当你倾力救助落拓王孙李逸,误会重重仍以银铃笑语待之,当你深入虎穴,历尽险阻只为救故人之子,成人之美,你那飒爽英姿,纵横江湖却桃花似嗔,柔情似水之态从此让我铭刻于心。
李逸,优柔寡断,固执己见且剑法难自成一派的李氏子弟,乃卓一航之流,然世事莫测,他居然可以同时拥有三个女人的爱,而且其中两个还身怀绝世才能!上官婉儿泥足深陷还情有可原,毕竟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武玄霜呢?何以迷糊至此?
辗转关外,遥遥八年,得知故人已婚,即弃皇命不顾,一心只想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可惜自卑的长孙璧如癫如狂,猜忌不休。不好怪责她的不可理喻,李逸本就不是真心娶她,只为报恩,与上官婉儿和武玄霜相比,她一无是处,难怪悲狂如斯。但,她至少和李逸过了八年闲云野鹤的生活,至少是他名正言顺的结发之妻,何况膝下还有一子!
武玄霜的悲苦从不向人倾诉,天生的刚毅让她只会保护周围的人。李逸是幸运的,因为他被玄霜爱着,被这种只懂付出不求回报的爱牵引环绕着。可汗宫殿内,拼着一死为救长孙璧,结果长孙璧还是死了,没人怪她,她却自怨自艾,自觉无颜再见李郎。昔日眉宇间的英气逐渐在爱恨纠葛中被消磨殆尽,最后一次温柔,本欲成全婉儿和李逸,却天降灾难,顿时人去楼空。这边厢,李逸气若游丝,撒手人寰,那边厢,婉儿泪痕未干,披红上轿。心爱之人已逝,闺中密友亦走,谁在承受这无边的哀愁?
一句“我的心已经死了”,不只破碎了裴叔度的真心,还冰冷了我的希冀。回望那片桃花林,物是人非,“桃花依旧笑春风”。此种哀思,平静的让人欲罢不能。
桃花有意,流水无情,梦中寻郎去处,何时方能被莺呼起?
酒醉纵醒,梦残未断,从今仗剑江湖,哪处才可依托笑语!
梁羽生武侠小说人物之李逸
──短檐侧目处,天际看鸿飞
李寒水
白鹇 明.徐渭
片雪簇寒衣,云丝绣一围。
都缘惜文采,长得侍光辉。
提赐朱笼窄,羁栖碧汉违。
短檐侧目处,天际看鸿飞。
一直以来,他都有个预感,如果再回去长安,他会死在那里的。
但是,他不想躲了。躲了十年,很倦了。他一直咬紧了牙关,迸出所有的力气,也没有能够躲开那个来自魂魄,来自地狱的召唤。
“魂兮归来吧,李逸!”无数的人影飘近,期期艾艾地拉着他的袖子。
他伸手去拨,拨开了少女的乱发,发下是一潭幽深的井水,藏着尘封的记忆。当年的当年,豪华的帝苑,他和她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妾发初复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当年捉迷藏,躲猫猫的小姑娘,长成了袅袅娜娜的大女子。青稚的额头,白皙的脖颈,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牢他,认真地背起了自己写的新诗。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
娥皇女英的思念,为的是少年的他。
那是他的敏辩的婉儿。
峨眉的金顶上,他被她惊碎了残梦。既然这样,又何必理他的死活,与他千里相送,一路歌酬作答?千里护卫,同车而坐,同车而眠,他手挥五弦,挥不去她如花的笑靥,爽朗的谈笑,盛意拳拳。
她时而眼波流转,吹气如兰,邀他共游长安。她时而似笑非笑,欲言又止,为的是他落寞的前途,伤心的宿命。后来,她千里走单骑,来寻老了十年的王孙。
那是他英飒的玄霜。
但是一切,早就结束于开始之前。
他只能陪着他的璧妹,一摇一晃出了玉门关。关外的风沙,吹落了所有的思念。
长孙璧,我苦命的妹妹,让我带着你走吧,希望我这无用之人能照顾得了你周全。
寒冷的天山上,生则同穴,死则同眠,他们交颈缠绵,做了鸳鸯。乱世里,相拥相抱,他得到了她血肉的庇护和温暖,不久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平实的夫妻,平实的生活,一过就是好多年。
但是,他却忘不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喧闹的人声,有美妙的四季变化,有敏辩聪慧的婉儿,豪迈美艳的玄霜,有金碧辉煌的长安,潇洒风流的人物……呀,他管不住自己的手,管不住自己的脚,管不住自己滔滔的心事,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离乱的世界里,普通人是不能有梦想的,如果你想要平安的活下去的话。而李逸呢,作为李唐王朝的子孙,这个姓氏没有给他带来荣耀,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诅咒。王室的血液,注定要把人折腾到剩下最后一口气为止的。
他的妻子在这反复的折腾中死掉了,带着她腹中的孩子。她已经生出尸斑的身体牢牢地抱住了他,是此生最后的眷恋。
死了,就不能算人了,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气息,没有了,他和她的一切,散到风里,飘在宇宙里,都没有了。这,让他怎么能够忍受呢?
站在妻子的墓前,前朝的皇子容情凄怆。他终于收拾起行囊,开始了回家的旅程。过去的十年里,梦里睡里,都化身千千万万,遥望着长安。真到了回去的时候,他又踌躇了。也许,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态度来对待那个远方的世界。
在那死了一样的荒野里,他又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了。这颓然的生命,没有尽头的远行,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这时,他看到了一群归鸿!它们整齐的,肃然而潇洒地飞过了这满是尸体的荒原。他站在这世界的尽头,目送他们离去,无数的往事又飞入心头,深深地感慨着。
长风里,婉儿骑着青驴一去不返,玄霜也踏着马蹄长笑离去,璧妹带着他们的孩子也消失了。她们都走了,来来去去,走走留留,匆匆的闯入了他的生活,又走掉了。欢笑啊和痛苦啊和梦想都如同吉光飞片般流散了。只有无边的落寞和苍凉,留给了他。
玄霜,婉儿,璧妹,我爱你们,但是,我还是熬不住要离开你们。只是这次,不可能再回来了,我要死掉了。
人世啊人世,多么的绚烂,又多么的肮脏,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深深留恋着。因为听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会把自己的心当成信物分给他爱的人的。所以,当丧钟敲响的时候,会留恋那在爱人身上的心,而死死挣扎,迟迟不肯离去。他在最后的时刻,也是这样依恋的,飒爽的玄霜,聪慧的婉儿,年幼的儿子,还有金碧辉煌的长安,魂牵梦萦的大唐,没有一样不是牵着他的心思的,每一样都伸出了无数的触手,在挽留着他,每一样,他都舍不得放手。
两条腿走路的,永远是欲望深重,又自相矛盾的怪物吧。
但是,他,已经沾满污泥,双腿灌铅,再也无力涉水而过了。他累了,要休息了。
他目送着婉儿离去。她要去嫁人了,该为她高兴。“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她最后清绝的背影,牢牢地钉在了锦绣的屏风上,是他今生都无法忘记的。
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是玄霜无言的关爱。“只有你的恩情我无法报答,还要把生后的事情麻烦你……”话没有说完,已是哽咽。玄霜,容我任性一回,让我走吧。我知道你以后会很苦的。但是听说,人生这碗苦酒,是可以被“忘川”这条时间的河流冲淡的。裴叔度是个好男人。
这样想着,头慢慢偏向了一边,眼角最后滴下的那颗红尘泪,是他无力擦拭的,就让它自己干了吧。
在最后的时刻,他听到了一丝飘渺的清叫,那不是人间的声音,那定然是一只天边的飞鸿,正在争渡无边的苦海,苍茫的红尘。
啊,他真想去看看那只骄傲的鸟儿,因为它是自由的。
他知道的。它一定是自由的,一定是的……
而自由,很好,很好!
《白鹇》这首诗起源于当时徐渭的老板胡宗宪赠送给他的一只白鹇。徐渭在官场中深感不自由之苦,借此题写了这样一首小诗。诗中朱笼内的闲雅鸟儿,是自己的化身。虽然生活相对优渥,但是他有着自己的悲哀,依然希望如同飞鸿一般,在天际自由自在的飞舞。
可惜的是这只白鹇最终没能够飞上蓝天,而是死于虱害。徐渭因为政治牵连而下狱,在狱中因为害怕受到凌辱而发狂,并反复自杀。他先以利斧击破自己的头部,“血流被面,头骨皆折”,幸而不死;又以三寸长的柱钉刺入左耳,又不死;后又用子击碎自己的肾囊,仍不死。连续自杀多次,均未果。自杀不成后精神处于疯癫的他,失手杀掉了继室张氏。好歹出狱时,已经是七八年之后的事情了。
半生落拓,生活支离,他是否还记得在做胡宗宪幕府时的小诗?当时的自己不过是想要托物言志,表示自己心中的志向,但是却没有想到一语成谶,羁绊于朱笼内的优雅白鹇,成了他一生的写照。“短檐侧目处,天际看鸿飞。”自由和幸福,最终注定是侧目遥望,而终生难求的东西。
希望他不要想起当年自己略嫌轻浮的哀愁,当时的自己,有三分桀骜不驯,三分从容自得,三分顾影自怜,还有一分挥斥方遒……一时无两啊!
而《女帝》也是一本充分展示了身不由己的小说。书中消极惆怅的情绪和情节,一直让我苦苦思索。既然梁羽生在写武侠小说,那么这本小说的主题又是什么?那哀愁萧索的情绪又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一切都和快意相反,一切都和恩怨有关,一切都在挣扎,一切都在失败。
那么我们心目中的江湖又当如何是好?
书中有一段充分展现了这种消极的情绪。这是“一碗稀粥引发的惨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逸才悠悠醒转,但见已是黄昏时候,落日余霞,染得山野一抹金黄,在他旁边不远,就是那个维族女人和她两个孩子的尸体,气氛益增恐怖。李逸……定睛一看,幽谷底下有一具尸体,借着落日余辉,仔细辨认,隐约还可以认得出是程达苏的尸体。
……
维族难妇的那座茅棚早已打得稀烂、茅棚旁边的那一锅稀粥倒还保存,泥土下的残火也还未熄减,只是那似清水一般的稀粥上面却有几点血花,李逸可以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那维族妇人煮好了稀粥,正要给她的两个孩子充饥,突然程达苏两父子来了,这位曾纵横江湖,不可一世的程达苏,曾经做过突厥大汗上宾,参加过宫庭盛宴的程达苏,如今饥火中烧,竟然来抢维族妇人这一锅稀粥!于是维族妇人死命争夺,程达苏杀了她,于是她的鲜血溅入锅中,给那清水一般的稀粥加上几缕淡红的颜色!
李逸脑海中幻出这一幕幕凄惨的情景,虽然仅是几点血花,他如闻到浓厚的血腥味道!他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战争惨酷,一至如斯!”他虽然腹似雷鸣,难堪饥渴,这时也不忍喝这锅稀粥了,他的坐骑刚才被程达苏打碎脑壳,这时已倒毙在路旁,李逸便割下一片马肉……,连望也不敢再望那一锅稀粥。”
读到这里,不禁心里涌起了阵阵复杂、消极、残忍、难以排遣的情绪。梁羽生将这种悲剧的场景归结为战争残酷。但是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描写了何其残酷荒凉的人间地狱。死了的山野里,到处都四散着已经死掉的生物,这里已经是世界的尽头。这一场景本身就给了我极大的震动。而造成这情况的原因,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什么风光、虚名、大侠、英雄,饥饿起来,都是兽性毕露。人像野兽一样为了生存而撕咬,那碗中飘起的血丝,是弱者的挣扎,她们没有来得及痛苦就见上帝去了。只有李逸活了下来,然而实际上,他也早已经死去了。
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本好的武侠小说。可能这个要和《萍踪侠影》比较来读。有时候为书中角色叫屈。梁老一支笔,造就了惊采绝艳,无往不利的张丹枫,何必要去塑造个国破家亡,天煞孤星的李逸?或许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体之两面?张丹枫无愧为梁羽生笔下第一侠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侠之小者,至少要为自己。(后面这句是我编的。)张丹枫,令我佩服,是因为在梁羽生笔下的男侠,永远充斥着一种迷惘,惆怅的情绪,一面屈从于现实生活的无奈,一面满怀求之不得的愁绪。只有张郎,拿的起,放得下。无论正确与否,云蕾镜明,他都能做个选择。张郎是生活的强者,在他身上,有着梁羽生的人文理想。而李逸在这点上和他天上地下,永远被剧情牵着鼻子走。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的选择权利。对于李逸来说,杀武媚,不杀武媚,完全不是问题,因为他根本杀不了!刚跟武则天打个照面,就仓惶逃跑了。第二次更衰,见了武则天一面连小辫子都翘掉了,一命呜呼去见李世民了。也许处处受制却无力突围的李逸也承载了梁羽生对于人生人性的感悟,只是隐晦了很多。
梁羽生对于武则天一味袒护,然而过分的粉饰本来就是心虚的表现。而且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东西叫做“气节”。女人横行的世界里,饱读诗书称量天下的上官婉儿投靠了昔日的杀父仇人,大家都觉得稀松平常。
但是有时候设想,如果篡位的武则天是个男人,而婉儿也是个男人,她的这种行为算不算无耻?李逸又会有什么反应?后来作罢。女人多思考,上帝是要笑死的。
梁羽生终究没有勇气让李逸和武媚对峙。正面交锋的武媚和李逸会撕掉梁羽生苦心经营的那点温情和理想,而最终走向胜者为王败者寇的残酷现实。如果那样,《女帝》的情节将会变得不可收拾的麻烦。所以我们的李逸只能有机会和武周朝的暴力,舆论两大机器谈情说爱,哎,还心有戚戚。
李逸,她夺你家江山,坐你家龙椅,睡你家龙床,她手执长鞭,抽打你家天下的百姓,杀光你的王族亲戚。你竟然听了这两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变得凄凄哀哀起来。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如果我能穿越到你的那个时代,我会去找你的。我不会舞剑,也不会作诗,甚至没有读过《诗经》《离骚》。但是我会让你相信你自己的。李唐王室的子孙,怎么能雌伏于一个野心篡国的妇人。李逸,真王侯不事新主。你若战,我为你的死士,你若死,我为你裹尸装殓。来吧!战吧!不为富贵,不为野心,只为这一身的血肉,他姓李啊。但是,如果这些你都无法做的话,那么我们就仿效那对兄弟。我们把自己藏到大山里去。纵然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纵然饿死、渴死,也绝对不向武周低头!我要告诉那些讥讽我们的人,这个世界上,不能谁都去做识时务的俊杰,择嘉木的良禽。武媚,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做小鸡、小鸭、小绵羊,被圈起来养的。总要有人去做屈原,做首阳山上的兄弟,死也要守住自己的气节,不管那气节是可笑的、可怜的。人在屋檐下,无伞雨不愁。但是,我们不会低头的。
武媚,生逢乱世,人命如同蝼蚁草芥,但是人心永远贵比黄金,岂容分毫折辱?
李逸,你这个呆子,你说对不对?!
如果真的按照我的理想,这应当是一本热血沸腾的小说,而不是如此的光景。在写作历史故事的时候,应该用怎样的眼光,可能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但是我始终认为,历史中的人物,该放到特定的历史时代中去理解。这样,他们的成功、挣扎、矛盾、犹豫,甚至错误才有其意义。有何意义呢?对我们的意义也许不大,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相当程度的意义的。因为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只能这样生活过来。就这点来说,我对《女帝》书中各位主角的思想觉悟相当不满。甚至于梁羽生对于武则天的辩解也让我觉得可笑。或者侠客在政治面前本来就是无所作为,只能做奴颜的狗吗?所以这本小说其实是反武侠的,它揭示的是英雄的落寞。
远远够不上英雄的李逸后来还是死了,婉儿变成了彻底的政治人物,玄霜离开了,武则天被逼宫。一切的反抗都被镇压了。
武则天在神龙政变中黯然退位。十多年的皇帝生涯,在历史的长河里凝结成了一颗很小很亮的血色钻石。还有呢?没有了。她没有能打得过正统的力量,最终还政于李唐,如同一场心血来潮的叛逆,惊天动地中,却依然要重回缓慢的生活轨迹。因为每个人都处于特定的时空之中。她无法改变时代的推进,即使她的作为可能已经超越了这个历史时空。
而她的执掌朝政,在那个时代来说,到底是人民的幸运还是不幸,我又要思考了。无疑,她的出现使得历史更加的曲折和动荡,权谋和机心不断的挑起混战。既然女人都能当皇帝,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能反不能卖的呢?以后长达七八年之久的乱世,想必也是历史的必然。而在那黑暗的不断砍杀之中,一切歧路和异端都被消灭殆尽,一切桎梏和废弃都清理干净,又迎来新的锦绣时代──开元之治。大破大立之间,我们感受着历史的壮美,而那些不能承受之重,却不是由我们承担的。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独自活下来的大赢家武则天杀掉了所有的敌人,但却是如此寂寞和凄怆。因为,她也不过是一个异类,妖怪而已。政治化的人,已经不是人了。没有人会甘心众叛亲离,除了自称寡人的他们。武则天当政后的结果,作为野心家的人未必能看到,而作为读书人的李逸也似乎没有智慧去预测。那么,种田的农民就更加无法看到武则天时期的不错,要以神龙政变之后不少年的动荡为代价了。这个就是传说中能量转移吧。
每个人都无法理解生活,正如无法理解自己的人生?!
或者李逸只能是一个诗人,如同那只不甘的白鹇。
初读梁羽生
──绝顶上孤高的凌霜之花
江飘羽
第一次静下心来,再读武侠,虽然已不复初读《笑傲江湖》,被那个热血沸腾的世界摆布得寝食难安的年少侠狂,却多了一种细品慢嚼的温润心绪。
拿来便是梁公的《女帝奇英传》,平日里就对女皇甚为景仰,又恰巧被丹枫拉来做女帝舞版的斑竹,便对这出故事格外留心起来。
果然彻头彻尾是一出女人戏,主角是女帝,那是无疑的了。
武则天,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一开篇,梁公即将上官婉儿与读者一并置于重重迷雾之中。秽乱宫廷,牝鸡司晨,残杀亲子,毒害异己,触目惊心的是女皇的桩桩罪行,入于婉儿耳中的则是上官伯伯每日对女帝的痛恨和诅咒,更何况又有恶行者和毒观音的诬言相向,甚至有不共戴天杀父大仇悬于头顶。怎能不刻骨仇恨?怎能不称她为魔王?然而,婉儿敏慧骄傲的女儿心在如此重重重压之下,依然未被蒙蔽心智。她竟然感佩于女帝的拳拳爱子之心,对郑温的临终遗言心生疑虑,更被村野老人的淳朴感言深深震撼。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积存在胸臆中,便成了一种深重的郁闷。幸好,她遇到了落拓王孙李逸,少女天真好奇的天性在故人半真半假的游戏风尘间渐渐化解了那一股五内郁结的心情。甚至在心中暗笑李逸不服气女人称帝,对于徐敬业的公然谋反,大动干戈更是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最后甚至不由自主得出结论:“武则天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是全然错了。”在听了章怀太子与太监的一番对白之后,婉儿对女帝的印象大为改观,然而刺客的出现,章怀太子遇刺的惨案却又令婉儿的心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她反复推敲,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见的真相,武则天果然是这般狠辣绝情的杀人魔王!同时,婉儿的心也清楚地见到自己对女帝的服膺正是造成了她此刻对女帝痛恨的催化剂。她真正对自己的心说:一定要杀武则天!
伊人如玉,自瑶池仙境冉冉降临人间,头一件事便是降妖伏魔,这仙子一般的少女气定神闲,一手挥绸,一手使剑,寒光四射,漫天红影,独战群魔,竟全无半点滞涩之意,如去藓疥。见她虽百媚千娇却不减巾帼英风,虽身居高位却不恃强弄权,端的是一位仗剑护花人!护花仙子再现仙踪,已是在峨嵋金顶,于漫天磷火中御风而行,佳人奇景,并成双绝。直将场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前朝旧臣和为数众多的逐利之徒震慑得目瞪口呆。金顶佛光笼罩下,红颜一怒,决战群英,使得一干豪杰纷纷丢盔卸甲,狼狈逃窜。新盟主十招惨败,黯然退场。老盟主被迫使剑,气急败坏。当真是“盟主雄风随水逝,如今低首拜蛾眉!”而这位艳绝人寰,又技压群雄的非凡人物,正是女帝内侄,武家郡主武玄霜!
此时的婉儿目睹了这一切之后,迷惘忙乱,纷乱中怀揣匕首,决意刺杀武则天以结束这场生命的虚妄。而她在梓潼见到的竟是一位断案如明镜高悬,爱民如亲生子女的千古明君,面对浩如烟海的卷宗,她亲力亲为,威严果决,刚柔并济,更有如狄仁杰这般的宇内英豪相辅。婉儿见到了她在面对贪官污吏时的雷霆之怒,在提及爱子惨亡时的柔肠寸断,甚至还有那对后继无人的深切忧虑。一代女皇在静夜长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发自内心的深沉而苍凉的悲吟惊落了婉儿手中复仇的利刃,她接受了女帝赐予她的一把天下最锋利的匕首,带着敬佩与仇视的复杂心态,决意留在女帝身边做时刻监督她的一把利刃。
而此时,于热闹繁华顷刻间风流云散的乱局中挣扎出来的失意王孙,却遭遇了他生命中抹不去的一痕丽影,玄霜送宝琴,解琴意,去而复返,笑语盈盈,几乎令李逸暂时忘却了敌对立场。待得李逸为恶行者二人重伤,玄霜及时相救并沿途护送他去找寻金针国手疗伤,则此二人的关系在这虽短促却绝不寻常的数日间悄然起了变化。他们有过误解,起过争辩,却也一同畅谈琴棋书画,切磋诗词武功,在不知不觉中已深深为对方的魅力吸引折服。长孙兄妹的出现,预示着这段虚无缥缈的梦幻旅程被拉回现实,玄霜终于将李逸送至神医夏侯坚手中。当玄霜以红绸拂花而成那行哑谜一般的谶言时,她朝李逸投去了无限欣慰而又无限悲哀的目光,令这一直竭力伪装保护自己的王孙心弦颤动,怅惘惜别之情难以自抑,虚弱的身体与内心同时升腾起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只是他自己也不能分辨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美梦。
在夏侯坚处养病的日子,是长孙璧情根深重,李逸渐感美人恩重、无以为报的阶段,天恶道人的出现是一个契机,李逸怀着秋叶一般萧瑟无依的心绪,离开了令他思绪纷扰的柔情少女,独自踏上北上长安的征途。途中与张之奇一番巧遇,正好成全了李逸接近武则天的心愿,旧事重演,如当年的婉儿一般,一个珍珠倒卷帘,李逸便见到了三名与自己关系非同寻常的女子,一个令自己切齿痛恨,一个令自己相思牵挂,一个令自己爱恨交缠。亲眼目睹了女帝在面对《讨武檄》的从容大气之后,李逸再也无法在这样霸气冲天、尤胜须眉的奇女子面前幸存一丝胜念。心灰意冷之际,却又遭敌手,自己的谋刺行踪早已在女帝一干忠心能干的侍卫掌握之中。在绝望的奔逃抵抗中,天恶道人忽施毒手,令李逸误认为尾随而来相救自己的武玄霜不过是武则天软硬兼施计策的棋子而已。男儿在世,上愧对天地神明,下愧对父兄家国,中不能保自身尊严气节,连所牵挂的女子也弃自己而去,如今竟沦落辗转于仇敌股掌之中,怎不能令李逸心死如灰,纵身一跃。跳下百尺深崖!这一跳,终于没能赴死,便索性绝了复国的念头,将心心念念的笑颜永葬心底,偕同了为自己失却父兄,痴心相随的女孩,就此远赴绝域,再不回首!
在瀚海的风沙之中,八年的流光随风逝去,当武玄霜再一次为了寻找李逸而奔驰在大漠上的时候,她意外地遭遇了长孙璧阴沉、冷漠、仇恨、怨毒的目光,即使幼子被抢,她依然不愿接受武玄霜的援手。当丈夫下山去寻找儿子的时候,她最担心的并非逸哥遭遇突厥武士,若然不幸,大不了一家人相聚于黄泉。但设若相逢的竟是武玄霜,这个美貌、智慧、家世、渊源……皆胜自己百倍的武玄霜,那么,这八年来的厮守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泡影,到时这茫茫世界将无处是自己容身之所。玄霜气苦于长孙璧对自己的误解,又被李逸居所的故琴牵动心事,抚琴沉吟间,遭遇毒观音和灭度神君的围攻,幸逢师尊所训的狒狒相救,继而与师兄相认,共退强敌。期间,牵扯出故世师尊与李逸师傅尉迟炯的一段悲情往事,正是梁公书写的一贯风格,师徒两代人情孽纠缠的命运总会承继,循环往复,无有尽时。
退敌之后的那个夜晚,玄霜在师父的故居彻夜阅读遗著秘籍,却不知晓她负伤而沉默的师兄裴叔度一直睁着炯炯的眼,望她最初也许是最后的这一晚。惜别之时,师兄殷殷叮嘱,这铮铮硬汉眼中竟也有泪流出,只是此刻玄霜的心却是已飞去李逸的居所。李逸夫妇仍然音信渺然,室内却被翻乱,玄霜心伤故人,决心为二人找回儿子。
赶往突厥途中,玄霜巧遇突厥版本的“我是风儿你是沙”,与被迫出嫁突厥王的卡洛丝公主掉包。在突厥大汗盛大的婚宴上,李逸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易容改装后的武玄霜,他心中一片茫然,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八年前往事,霎时间重上心头,峨嵋比剑,道畔谈诗,千里护持,骊山诀别,这一切错综复杂的恩怨,到如今都已似梦如烟,然而回想起来,却又似昨天一样。继而,情势急转,李逸被瞧破真容,收押受审,武玄霜假扮王妃,骗得那大汗团团转,终于制住敌首,与李逸跨上马背,疾驰而去。但听得背后弓如霹雳。箭似飞蝗,李逸将宝剑舞起,化成一道护身的银虹,挥了片刻,便脱出弓箭所能射及的范围,那么多的武士,竟没有一个追来。这一刹那,往事前尘,闪电一般的从李逸的心头掠过,想不到二人阔别多年,自以为永诀,竟又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相聚,而她,她又一次的救了自己!李逸心头激动非常,禁不住又转过头去,找着了武玄霜的目光,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然而,横亘在二人中间的,除了往日的立场、家国之争外,更多了一个妻子、一个孩子,霎时间二人又觉相距那么遥远。直到李逸为救妻子被捕入狱,与武玄霜三人分别服下夏侯坚的七日还魂药假死,他仍然徘徊在恩情与爱情的边缘,彷徨无措。然而,这种丹药是孕妇所禁忌的,长孙璧便带着她腹中的胎儿永远地离开了李逸,直至此刻,李逸感到了刻骨的伤心,极端的难过,不只是因为失去了妻子,而且是因为感到内疚,感到自己在她的生前没有令她得到幸福。他和长孙壁的成婚本来甚为勉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正爱她了!但是,这已经迟了,她已经一瞑不视了!
又是一个金世遗,梁老似乎钟情于用死亡来锤炼爱情的纯度,而此后的李逸拥有的其实只是一副躯壳,他一直病重,身上的病会痊愈、心上的伤却永难愈合。终于,他中了太平公主的毒药,终于,他倒了下去,婉儿要嫁给太子了,天下又将回到李唐的手中。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去地下,回报长孙璧的一番深恩。然而,玄霜呢?她是如她姑姑一般的女中豪杰,然而,面对心爱男子的渐渐逝去,她也如一个平凡女子那样,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最终,武玄霜接过了照顾李逸之子的托孤重任,当她最后一次回绝了师兄的委婉好意的时候,她已是心死之人了,裴叔度失望伤心,心头冰冷,泪影模糊中,遥望武玄霜携着孩子,已去得远了,远了!正是:
人间无限伤心事。死别生离两不堪!
这便是《女帝奇英传》的全部故事,武玄霜的故事、武则天的故事,因为此文反映了梁老美好的政治理想,将武则天塑造得过于正面,因此曾一度遭到读者误解,认为有讨好江青之嫌。而我读此文,却只觉漫天英风飒飒之中,深藏着苦痛与煎熬,绝顶上的孤高与寒冷,原是我等平凡女子所不能体悟的,也唯有如此,才能凸显出女帝时代的奇绝女子的传奇故事。
长孙璧:为爱情而活
──《女帝奇英传》读后
风继续吹
许多年后重读《女帝奇英传》。
书的前半部分,通过间接和直接的描写来为武则天辩护,行文显得有些罗嗦,如同一杯掺了太多水的酒,饮之无味;书的后半部分,写的是梁公擅长的“情”,行文简洁,如饮醇酿,最后几回,情到浓处,如饮烈酒。
读书至最后几回,读到我几欲落泪,然而眼泪并没有掉下来,因为梁公并没有给我回味和叹息的机会,行文之间情感愈来愈浓,让我艰于呼吸,无法停下来,哪怕只是停下来流几滴眼泪。直到读书至最后,那含在眼中的泪水最终也没有来得及掉落。
让人感动的地方太多,值得回味的地方也太多,难以尽言,只好取其中一点,也就是最先感动我的地方,谈一些粗略的感受。
最先让我感动到要落泪的是长孙璧。
(长孙璧)突然将那包药粉吞下了,叫道:“逸哥哥,你慢走一步,等等我吧!”心道:“不管真死假死,我总是死在他怀中了!”迷糊中但觉李逸紧紧的搂着她,她心满意足,双眼闭上,再也没有知觉了。
读至此,被长孙璧感动了。
同样是服药,同样是为爱情而死,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流传千古,虽是悲剧却也浪漫,而长孙璧的死却并不浪漫,只因她与李逸之间的爱情并不是相互的。
长孙璧虽也是出身名门,虽也有着美丽的容貌,但在书中,在与武玄霜和上官婉儿的比较下,她只能算得上一个灰姑娘了。
当灰姑娘长孙璧遇到李逸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她便牢牢地抓住不放,尽管她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爱她。
长孙璧和李逸被囚禁在密室中,“中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闻声而不能见影”,这或许就是他们几年夫妻生活的一个写照。长孙璧得到李逸的人,却没有得到他的心,虽是每天厮守,相敬如宾,但终究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
可是长孙璧并无太多抱怨,她只是默默地守着这个男人,因为她爱他胜过一切,因为她是一个为爱情而活的女人。
是的,长孙璧是且只是为爱情而活,她对李逸的爱很纯粹,不掺有任何东西,尤其是没有政治,她不管李逸的身份是什么,不管李逸政治立场是什么,她都是爱着李逸,追随着李逸。可以想象,不管李逸是选择起兵造反,还是选择归附武则天,长孙璧都一定会坚定地跟着他、支持他、爱他,就如同李逸选择的是隐居一样。试想一想,换作武玄霜,换作上官婉儿,她们能做到吗?
提到长孙璧的为爱情而活,提到她的爱情的纯粹,我想摘录书中令我印象最深的一段话:
李逸道:“敏儿是咱们的命根子,她救了敏儿,我当然是感激她,你不感激她么?”长孙璧道:“我也很感激她,嗯,我更感激你,你没有抛弃我,多谢上天,这间房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武玄霜却在外面,唉,我现在反而觉得她可怜了。”
这一段是长孙璧和李逸被囚于密室,生死未卜时的对话,这段话让我深有感触。
如李逸所说“敏儿是咱们的命根子”,对于相互之间没有爱情的夫妻,他们活着的意义往往会转移到下一代身上,正如我本人的父母,他们当初不是自由恋爱,几十年虽相敬如宾,但却没有爱情,尤其是母亲,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只在于我,这是一件让我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我很羡慕我的一个朋友,他说他的母亲更在乎他父亲,而不怎么在乎他,因为他的父母之间有爱情。
在李逸夫妻被囚密室,生死一线之际,李逸想得更多的是他们的“命根子”,而长孙璧却想的更多是她对面的男人,她想得更多的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她想得更多的是爱情。
长孙璧的确是一个为爱情而活的女人,在密室中想得更多的是李逸,在武玄霜来救他们,她有机会出去时,她也没有像许多有孩子的母亲那样,选择坚强地活下去,要为抚养孩子而活下去,却选择了死,选择了为她喜欢的男人而死,因为没有爱情,她活不下去!
长孙璧活着,是为了爱情;长孙璧死了,是为了爱情。
有人说长孙璧可怜,可是,一个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的人,需要我们可怜吗?
2010-2-8于沪
两面评价在人间.一代女皇武则天
车田小美
一代女皇
作词:李静婷 作曲:张勇强
原唱:金佩珊
峨嵋耸参天
丰颊满光华
气宇非凡是慧根
唐朝女皇武则天
美冠六宫粉黛
身系三千宠爱
善于计谋城府深
万丈雄心难为尼
君临天下 威风凛凛
憔悴心事 有谁知怜
问情何寄 泪湿石榴裙
看朱成碧 痴情无时尽
纵横天下二十年
深宫迷离任凭添
两面评价在人间
女中豪杰武则天
(以上歌词,感谢热心网友提供数据左证)
题名释义
女帝者,女皇帝也,也就是上述歌词所提到的“一代女皇”武则天,台湾讲“女皇”,香港讲“女帝”,可能是为了要跟英国女皇做区分。
奇英者,泛指英雄儿女可也。不过笔者在此要把范围收窄,本书中的奇英其实只有三名,二女一男,分别就是上官婉儿、武玄霜和李逸。为什么“奇英”不是一人不是两人而要有三人?四个不行吗?那是因为一个人势单力孤、两个人谈不成三角恋爱!四个人,不如来写“双生双旦”的好些,所以三个人是最佳选择。
内容简介
本书故事以武则天称帝时期为背景,讲述上官婉儿、武玄霜、李逸等英雄儿女之间的恩怨情仇。初始设定,上官婉儿和李逸是反武派,武玄霜是武的侄女,当然就是拥武派。
本书架构大致可分为两部分,第一到十四章是第一部,以上官婉儿及李逸两番刺杀行动为核心,到李逸心伤远走关外做结束。第十五章开始是第二部,从武玄霜关外访故人开始到武则天退位结束,共有十八章的篇幅。
人物表列
大周女帝武则天
量才玉女上官婉儿
落拓王孙李逸
巾帼英杰武玄霜
三大剑客:尉迟炯、谷神翁、长孙均量
域外三凶:百忧上人、天恶道人、灭度神君
重点分析
分部架构暗藏玄机
刚刚说到本书分为两部故事,作者虽未点明,读者却看得出来,这令我们又不禁缅怀起《多情剑客无情剑》(1970)的故事结构,也是分为「梅花盗之部」和「金钱帮之部」,不过本书却比其早了九年(1961)。
其实台湾作家早在诸葛青云的《紫电青霜》(1959)就有两部故事合并成一部的作法,《紫电青霜》的续集叫做《天心七剑荡群魔》,其实跟前作密不可分,根本就是同一个故事;后来的《一剑光寒十四州》也是如法炮制。
然而我们可以发现,诸葛青云的做法是,把第一部故事写得轰轰烈烈,教人回味无穷,却有意无意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不做交代,放到续集里慢慢收尾。照他的写法来看,第二部故事的篇幅要较第一部为短,给人一种「附骥尾」的感觉,虽然是把未尽伏笔做一交代,却已不如前传精彩。
再看到梁羽生跟古龙的做法,都是在第一部故事里面铺排整体架构,节奏迅速、情节紧凑,然后在故事之中安排「许多」伏笔全不说破,非要等到第二部再来娓娓陈述。如此一来,第二部故事无论在于长度、深度、广度都将狠狠超越第一部,以读者先入为主的观点,就感觉“续集超越前作”、“倒吃甘蔗越吃越”,反而更能收到阅读的乐趣,这也可以看成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心理战。《女帝奇英传》中以章节区分,是14:18,相差不算太大;但是《多情剑客无情剑》则将此比例提升到将近1:2,效果卓著不言可喻。
奇英的等边三角形
本书中最引人入胜的,尤其是备受女性读者喜爱的,当然就是上官、武、李三人之间的多角恋情。一般我们说三角恋爱、三角恋爱,却没想到过三角形也分很多种的,如果是「她爱我,我爱她,她却爱她」那种剪不断、理还乱,友情爱情分不开的三角恋爱,就是属于「正三角形」,因为每个人都是“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
而像本书中的三角恋情,是属于“等边三角形”,因为每个人都同时爱着另外两个人,不愿因为自己的选择使其中一人受到伤害,因此达到一种奇妙的均衡。这种“等边三角恋”算是很平和、很好控制的,因为大家都会为对方着想,没有谁真的很自私,所以第一部故事结束得非常迅速,也得依赖痴恋李逸的长孙璧来打破僵局。
日月当空文武艺,英雄不如两钗裙
“”这个字与“照”音义皆同,可是为武则天所独创独有,取的是日月当空之意。笔者从这个字做出联想,要替大家理清一些人物关系。
武手下两名大将,一是她的记室(秘书)上官婉儿,一是她的侄女武玄霜。这两人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恰似字上头的一日一月。而底下那个空字,正好能象征一代女皇──要不是她以女身称帝,推翻男权封建,给了女性一片“天空”,两人那有出头的机会!所以这一个字拆开来看,刚好就象征她们三人。
本书第一部故事中,阴盛阳衰非常明显,峨嵋金顶英雄大会,原本是李逸号召群雄揭竿起义的好时机,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大会,只因为他“王孙”的身份给揭露出来,染上了政治色彩,真正的忠臣义士不愿意援手,却引来了不少想升官发财的嗜血苍蝇!再经过武玄霜这么一闹,事情就更明显了,真正的豪杰志士都已遁世隐名,只有牛鬼蛇神才跟你瞎搅和,连带李逸本人,在武则天姑侄俩眼中的评价也不太高:“原以为他是李姓皇亲中较有做为的,却没想到也是把天下看做个人私物的庸俗之辈!”身为男主角竟然“被谯”,真是武侠小说中绝无仅有之事,不过我们由此看出两件事情:第一、武则天的是非难断、善恶不论,但她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第二、要身为既得利益者而无一家一姓之观念,除非你姓张名丹枫。
讲完武玄霜来讲上官婉儿,她原本是为报父母仇前去行刺武则天,后来发现武则天并不如别人所言,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因而有所迟疑。武则天明知婉儿要刺杀她,也不以为忤,反而看重她的文才,收留在身边做记室,而且要她时时监督着自己,是否有做出对不起百姓之事,如有,随时可杀。上官婉儿惊叹于武则天的恢弘气度,也是弄不清楚心中的那团迷雾,因而留在武则天身边做记室,日日加以观察,没想到越跟她相处越不想杀她,还成了她的得力臂膀。
婉儿武功虽差,见识却是超卓,与玄霜一文一武,笑尽天下英雄。武玄霜之事是拆散峨嵋金顶英雄大会(原书第五回);上官婉儿则没有明显的事迹,但是从故事开头她对各种言论的质疑,对比众家英雄好汉整天八卦,尽讲流言对老阿婆恶意中伤,会让人感觉不是武则天厉害,而是时人男子太烂。肉必自腐而后虫生,要刮别人的胡子先把自己的刮干净。拚不赢女人就用骂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几时变成了这么回事!
“续集超越前作”的简单表征
撰写二合一故事,想要达到步步高升的效果,除了篇幅要加长、反派要变强,最重要的还是,主角人物的性格转换。
篇幅加长即如上述所提,用视觉效果来给读者“哇,怎么越写越多”的刻板印象,好不好看是一回事,至少让人家觉得你有下工夫。另外,交代伏笔有如引爆地雷,后果没人猜想得到,很多时候你为了情节合理,这里一兜那里一转,浪掷笔墨是常有的事。所以呢,想做到“续集超越前作”的话,篇幅加长是绝对合理而且必须的,如果怕麻烦就把开场写简洁一点!
再来讲到“反派变强”,像《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梅花盗并不是厉害的角色,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却是兵器谱排名第二,甚至赢过李寻欢,所以“金钱帮之部”想超越“梅花盗之部”根本不费功夫。
看到《女帝奇英传》,第一部故事光是恶行者、毒观音这种鸟烂货色就可以号称“两大魔头”,第二部出来的都是他们师父等级的人物,反派要如何不强?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嘛!
至于《紫电青霜》,因为第一部就把“诸葛阴魔医丐酒,双凶四恶黑天狐”等武林十三奇的底牌都掀光了,第二部的魔头只剩黑天狐宇文屏而已,虽然她功力大进、用毒更精,奈何人数太少,不够排场,只靠老弱残兵勉强凑合,怎么抵得过装备精良、人强鸟壮的正派大军?(奇幻仙侠派没有人骑马的,都是骑鸟)所以《天心七剑荡群魔》只有收尾的功用而已,想要再创新高则是有所不能。
至于主角人物的性格转换,思考深刻,可以举李逸、长孙璧夫妻为例。李逸是唐太宗李世民的侄孙,武则天政变时逃出宫来,自此浪迹江湖,携一柄宝剑、一具古琴,做一个落拓王孙。第一部故事中的李逸号称“剑胆琴心”(不然干嘛携剑带琴?)其实酸气袭人,整天念念不忘就是“女人怎么可以做皇帝!”“我要恢复大唐李姓江山!”。这样讲当然浅白了些,不过你看他最爱吟的两句词,意思也是差不多的:“伤心宇内英豪,尽归新主;忍见天京神器,竟属他家!”,光看“他家”两字就知道他也是深受封建思想荼毒之人,又不是卖牛排,分什么我家他家、贵族世家?说女人不能做皇帝,先自有了性别歧视;说天下本来属李家,更是封建流毒。这样的男主角实在很八股,说他“奇英”我真想吐。
第一部故事在李逸刺杀武则天失败以后就宣告结束,长孙均量临终遗言,要他和长孙璧结为夫妇,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势力均衡,再也不必去计较谁比较爱谁。时光流转一跳八年,时代在变人也在变,娶妻生子后的李逸果然有了长足进步。
第二部背景整个移到塞外,从突厥侵略的野心来看出李逸个性的转变。话说突厥不安于室,想要侵略中原,已经联同武的侄儿武承嗣里应外合,就差师出无名,正好李逸是个王孙,便想利用他来挂名出师,杀败武则天令李氏重光、大唐中兴。李逸原本是反对武则天的,可是面对突厥方面的威胁利诱,竟然还能分辨得大是大非,知道跟外国借兵打中原是不对的事情,纵使事成,也只能当到“儿皇帝”,所以他不但没有答应突厥,还枪口一致对外。
李逸的态度充分表现出中国人的根性──闲来无事就搞内战,你打我我打你总没个停,可是当面对外敌进逼,内部就会很自然地团结一致。你说他“想开了”其实也没有,只是在比较之下认清楚,被狗咬好过给狼吞掉,如此而已。武统治之下并没有沦亡异族之手,只是改朝换代而已,但是突厥一旦入侵,“披发左衽”都不算出奇。这点观念从孔子开始流传下来,早就成了中国人的集体潜意识,只是不受外力压逼不会觉醒。正好也是时势造英雄,李逸如果不到塞外、不和突厥接触,就无从表现他的爱国情操。当我们看到他不畏强权能分轻重的时候,终于觉得把他列为“奇英”之一也不算过分了。
最后讲到长孙璧,两部故事中差距最大、最见功力的人物。第一部故事里她只是个天真烂漫的无知少女,整天跟哥哥长孙泰在剑阁之上练剑赋诗,虽然剑法不是最精妙的剑法、诗也只是打油诗,日子却也过得自在逍遥。
从认识李逸开始,她的人生出现转变,因为她知道李逸的心里只有玄霜跟婉儿,苦于政治立场无法结合,才会让她捡到便宜。她虽然不是李逸心里那一个,却有近水楼台之利。长孙璧的挣扎在于,她能得到李逸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虽然李逸遵从长孙均量遗命和她结婚生子,可是长孙璧始终在害怕,怕什么?怕武玄霜会自天外飞来把她老公抢走!你嫁给一个你爱的人,却不是爱你的人,这样的结局是幸抑或不幸?第二部故事中武玄霜塞外访友,长孙璧犹如惊弓之鸟,“她怕武玄霜更甚于突厥皇帝!”突厥皇帝把她儿子抓走,她都有把握抢回来,可是武玄霜一旦与李逸重逢,却非她一人之力能够挽回的啊!梁羽生在第二部下闲笔,曲曲写出长孙璧的心理转折、痛苦挣扎,怎令读者不心酸!人家说:“金庸笔下的女子是神、羽生笔下的女子是人、古龙笔下的女子是妖。”其实是非常有道理而且值得深入研究的。
焦点人物──武则天
武则天是本书中最重要的历史人物,也是最具冲突的一个角色。“武则天到底是好人坏人?”会这样问的话,麻烦你把书再看一遍。梁羽生从开场藉上官婉儿之眼不断旁敲侧击去探索武则天的是非善恶,结果发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根本就没办法下一个正确的判断,以致于她要行刺时竟然下不了手,连匕首都会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给人听见。当然行刺云云可以看做小说家者言,不足为信,但是武则天的正邪难断正是本书深度所在,如果要把善恶标准强加在一个历史人物身上,尤其是经过小说形式表现出来的历史人物,是相当肤浅而且可笑的,汗青史册都不能理清的事情,两本小说怎么能理清?你问武则天好人坏人不是讨打吗?
然而本书特异之处在于,梁羽生替武则天扬善隐恶,不把她写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淫妇,而是一个打破惯例挑战权威的另类君主。梁羽生说她对百姓好,也不全是歌功颂德,因为她对百姓好,对贵族就差,为了称帝做出的政治斗争必定牵连无辜,所以有人爱她一定有人恨她。如果世人全都爱她,那武则天就不是武则天,而是乡愿了。武则天的厉害之处在于,她的朋友服她,敌人也服她,不管多恨她都还是服她。能做到这一点,就毋须区分正邪了,因为你的人格深度早就超越了正邪标准。
关于武则天个性之绝妙,单举听读骆宾王檄文之事为例(p.263~269):
骆宾王与王勃、卢照邻、杨炯并称初唐四杰,书中记载他投靠英国公徐敬业,为徐作檄文直斥武罪状,结果武则天听得津津有味(上官婉儿侍侧朗读),时不时还批上几句。最妙的一点是武则天给人骂得狗血淋头,居然也能不愠不怒,反而根据文中内容指出正误,若是记载详实她也并不否认、不实的她就加以驳斥,中间还针对骆宾王的文字对仗讲了一个笑话,实在够绝。听完之后她第一个反应不是说“把骆宾王给我抓来,拖出去斩了!”而是责备宰相无能,为什么放任人才不懂得拉拢收纳?这种气度不要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没有几个能有,难怪她的敌人纵然恨她,也不得不佩服她。也更难怪她只自认不如太宗皇帝(李世民),实在是男子量小器狭,没有一个比得上她,莫怪她可以笑尽英雄,愧煞好汉一箩筐。
若是提到这种深不可测的人物典型,在朝有大周女帝武,在野有神州一君易天行(卧龙生《玉钗盟》里的人物)。易天行遭人指控残暴伪善,在武林中施行恐怖手段,每个门派都有他派出的间谍,弄得武林中人心惶惶、局势暗潮汹涌。易天行面对众人的指控,说了一句“我乃以霹雳手段行大慈悲”,这句话是很发人深省的,因为《玉钗盟》里面没有两面说词,不得印证,只能凭个人猜想。笔者的设想是,武林(黑道)中人互相制衡,平民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因为场竞争消费者得利嘛!而在《女帝奇英传》中,梁羽生举出两方证词,说百姓爱天后、贵族恨妖妇,不管是不是有史实根据,就作者本意而言,这句“以霹雳手段行大慈悲”确实是为他所认同的。试问,唐太宗李世民若不发动“玄武门之变”,那有后来的贞观之治!为什么武则天搞政变就是牝鸡司晨、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也不过就“换人做做看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卷末小札
本书前半故事一气呵成,并留下许多伏笔令人捉摸不透,的是一部佳构。后半部故事略有破绽,但是瑕不掩瑜,也不能算是大错。其中某些桥段雷同到夸张,如天山剑客、碧灵丹等,是因为梁羽生于1961年同时经营《女帝奇英传》《联剑风云录》《云海玉弓缘》三部作品的关系,这是职业作家难免的通病,不足为奇。
参考数据
《梁羽生武侠小说艺术世界》罗立群着 知书房出版 1997年05月出版
羽生小辞典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p.72)
羽生小说常用狠话,形容人自不量力的意思。
金顶佛灯
峨嵋山有大峨、二峨、三峨、四峨等山,大峨二峨两山相对如眉,一说峨嵋山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在「四峨」中,大峨山最高,它的上面有三顶:金顶、千佛顶、万佛顶,而以金顶最著名。(p.87)
佛灯乃是峨嵋山上特有的胜景,峨嵋山富于磷磺,幻成「鬼火」,美其名而日「佛灯」,佛灯出现在晚间,初时恍若一小点流星,流入满布云雾的山谷,忽明忽灭,闪烁不定。霎时间接二连三出来,由数十数百以至于明灯万盏,山谷中变成满天星斗,端的是别处罕见的奇观。(p.92)
解读梁羽生
──《女帝奇英传》VS《大唐双龙传》
春水煎茶
前些日子在谈版大家谈起《大唐双龙传》,接着我又校对了《女帝奇英传》,突然发觉这两部书创作年代不同,风格迥异,篇幅相差悬殊,却有一点是相通的──主角和一位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做了对头。于是就想比较一下两部作品在处理手法上有什么异同。
一般印象──贞观天子和风流女皇
李世民和武则天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在小说诞生前,读者就对他们有自己的看法。总体来说,李世民在大家的印象里是明君,虽然也有缺点但瑕不掩瑜,这个基本认知多年来没什么大改变。武则天──我不太清楚梁老写《女帝》的时候,她在一般人心中是什么样子,看梁老在《笔不花》里的评论,全集中在生活作风方面……反正有一点时至今日也没改变,人们对她的认知是以她的性别为核心的。因为她是女人而反对她,因为她是女人而支持她,因为她是第一无二的“女”皇帝而特别关注她。
史家评价──大体相近和南辕北辙
和一般人比,史家要少些感性,多些理性,对私德和八卦不甚关注,主要看业绩。对李世民的看法争议小些,多是明君明到什么程度的差别。对武则天则是两极分化严重,从“政启开元、治宏贞观”到“实无丝毫政绩可记”,而且都言之有据,并非信口开河,还真是个麻烦的人物啊。
小说中的形象──假大空的武则天和高大全的李世民
终于说到正题了,《女帝》中的武则天和《大唐》中的李世民的形象,我分别概括为假大空和高大全。
梁老在《女帝》中给武则天堆砌了各种优点。她见识超人,极具女权思想和民本意识;她心胸开阔,能轻易原谅仇人;她尊重法纪,决不会伤害无辜;她大公无私,不在意身前身后的各种名利;她政绩卓越,庙堂上英杰拥护,乡野间万民感激;她慈母心肠,对儿子无比关切……真是天下好处都占尽了。上官婉儿偷窥的那场戏,记得我初次看颇为震撼──居然还有这样的皇帝?这次重温却总觉得似曾相识,继而恍然大悟──这不是穿越文主角吗?同样喜欢侃侃而谈一堆脱离时代的话题。
我说她“假”不是和史书相参照,小说就是小说,无需和史实一致,但是在小说设定的世界之中要能自圆其说,让人信服。小说里对武则天的设定,属于翻案文中的彻底颠覆派──原本评价一无是处的,就要说的天花乱坠,所有缺点都翻成优点。这种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手法并不罕见,问题在于如何表现?《女帝》的整体思路是不错的,先让上官婉儿(和读者)认定她是恶人,在复仇路上听到百姓的赞美,展示武则天治国的成就,最后再亲身体会她的见识胆略心胸,最终接受武则天无论能力、品格、思想境界都超凡脱俗这一结论。可是偷窥这种情节,只适合看到一个片段,一点真相等等,上官婉儿偷窥到的,简直是“武则天全面展示会”,有些本该是心理活动的,也都宣之于口了。我看这段的时候有种感觉,武则天和狄仁杰知道有人在看着,所以在刻意的表现和剖白心声。如果改成上官婉儿在她身边待了一段时间,逐步接触到这方方面面,用足够的情节和细节来渲染描绘,会更有说服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一切都先表现出来,婉儿之后只是在验证这些(过程还省略掉了)。只是如此一来,武则天就变成了小说的主角了。梁老吝惜在她那里多花笔墨,又想对她来个全方位翻案,方方面面都想提到。架子搭的太“大”,没有足够的铺垫,于是就显得“空”,人物形象自然就“假”了。
《说唐》中的李世民,是演义故事里样板化的明君。“明”的主要表现是仁慈宽厚,礼贤下士,个人能力不值一提,《说唐后传》里变得更加怯懦无用。如此设定显然不符合现代读者的审美观。《虬髯客传》中的李世民倒是神采不凡,但那是只适合短篇的虚写,那里李世民什么也没做──并没有下棋,只是旁观,就让虬髯客拱手认输,《大唐》要是这么写,读者怕要掀桌子了。《大唐》中描写的李世民,在他的艺术形象中算是“高大全”的。他品格高尚──包括主角在内的人多次肯定,文武双全,军事才能卓越,性情坚忍稳健,最难得的是他还是有朋友的。黄易对他实在太好了。由于总体篇幅很长的关系,分配到李世民身上的笔墨也不少,足以展现他的上述优点。其中又着重表现了他的军事能力,这点在武侠小说里比较少见,也让李世民不至于淹没在这部小说众多有魅力的配角中──别人都以武功阴谋见长,他以战场征战显示魅力。他那超越前人的关于民族的见解,有足够的时代背景描述,显得水到渠成,不似《女帝》中武则天那么穿越,当然这本来也是他的观点。《大唐》中的李世民形象相当美好而又不至于让人感觉突兀,当然也就不如《女帝》中的武则天那么夺目了。
小说中的作用──背景和配角
前面说了《女帝》的武则天“假大空”,但我同时认为书中对她的描写是成功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成功与否要看作者的写作意图,能实现就是成功。《女帝》这本书可以拆解成两个部分,一是议论文感觉的武则天翻案文,二是李逸为中心的言情小说。翻案文有很强的时效性,被严重误解、受到不公正评价的人才需要翻案,翻案针对的是现有的一边倒的观念。为了扭转这种一边倒,矫枉过正的情况很普遍。让读者对以往的观念产生动摇就是成功。古代对武则天的评价是偏颇的,这是梁老写作的背景,不能用现在人的眼光去衡量。现在需要翻案的大约是李治了。《女帝》中关于武则天的描写足够震撼,作为翻案有足够的冲击力,所以在这一点上,它是成功的。那么在以李逸为中心的言情小说中武则天又处于什么地位呢?我以为她是华丽的背景。梁老原本就没打算把她作为一个小说人物来塑造。她的存在决定了所有人特别是几个主角的命运。她是彻底的好人,这样让李逸万分无奈,让上官婉儿的投靠有了充足的理由,让武玄霜的立场更加无可指责,造就了这个大家都是好人,都没错,却最终只能是悲剧的故事。主角们在前面演绎着悲欢离合,武则天是后面华丽宏大的背景。背景么,自然是假大空的,是无机制的。梁老本来就没想写出一个让读者揪心的武则天。结合上述两点,我认为梁老理智上认同武则天的部分政绩,为她受到的不公正评价感到不平,但是感情上、内心深处是不喜欢她的,梁老绝不是偏爱武则天,他是根本不爱武则天。于是他可以用理性去写议论文式的大翻案,却无法投入真情,让这个角色直指人心,他笔下的武则天让人敬而远之。同时感觉他也不是很喜欢上官婉儿,所以她比起长孙璧和武玄霜来,比较的意向化,让人有种疏离感。
李世民在《大唐》中的地位就单纯多了,就是个重要配角,主角的主要对手之一。《大唐》里即有武林争斗,又有战场交锋,武林的对手众多,所以战场对手的李世民就变得地位特殊,这样即不用增加他的戏份(《大唐》角色实在太多了),又能凸显重要性,安排还是很巧妙的。黄易同样不需要读者喜欢上这个角色,只要让读者能接受寇仲拱手天下的举动即可。虬髯客是自知不如李世民而放手,现代小说主角要强势许多,寇仲并没逊色于李世民,但同样李世民也不能逊色于寇仲,这之间的平衡,想必黄易也费了不少心思。
《女帝》中的李世民和《大唐》中的武则天
梁书中最出色的皇帝是李世民,而不是武则天。《女帝》中的武则天如同穿越主角一样的完美,但是书中人评价李世民能力和她相当,而通过武则天和狄仁杰的对话,我们知道了武则天遇到的阻力远大于李世民,所以影响了她的成绩。而书中也告诉我们了,管他皇帝是男是女,政绩好就是好皇帝。用《大唐》里的说法,“天下之志”和“天下之才”上两人旗鼓相当,但“天下之效”上武则天就要输一筹了。《大唐》中的武则天却是魔门弟子。
关于洗白
虽然私德对政治人物来说是奢侈的、不甚重要的,普通读者却非常关注它。一般来说,我们可以接受“好人”有缺点,却难以接受“好人”有超越道德底线的举动。武则天和李世民在小说中的定位都是“好人”,可惜他们都有超越道德底线,又广为人知的举动──杀子和杀兄屠弟,于是洗白就成了必备的功课。洗白的方法自古就是这么两种──把受害人说成坏蛋,“大义灭亲”顺理成章;把责任全推到第三者身上。《女帝》和《大唐》都是双管齐下,不过《女帝》侧重第二者,《大唐》侧重第一种。《女帝》中的李贤是个不识好歹的书呆子,慈母心肠的武则天流放他是为他好──这点我认为处理的很不好,过犹不及,杀他完全是旁人的阴谋──这点抛开史书不说,单以小说论,倒是能解释的通,然而梁老也吝惜在这多用笔墨。《女帝》中的这出戏和主角没直接关系,所以总体来说,梁老处理的相当潦草。《大唐》中的玄武门之变就完全不同了,是主角参与的重头戏,自然要把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李建成李元吉这两个难兄难弟,千百年来就是反派,在《大唐》中更上一层楼,除了普通的作恶多端之外,还勾结突厥勾结魔门,意图逼宫……李世民完全是代表月亮惩罚他们。这样还不算,最后真正动手的都成了旁人,李世民连负罪感都可以免了。但是无论如何,玄武门之变这个著名事件,被黄易演绎得新颖别致、错综复杂、阴谋套阴谋,看起来很过瘾。有趣的是《女帝》在洗白武则天的同时也洗白了李世民,李逸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李世民的洗白,他当时把李建成李元吉的儿子都杀掉了,以我这个现代人的感受来说,这比他不敢承认的逼宫更加不可原谅。《大唐》则是顺手把武则天黑到魔门去了。还有一点疑惑之处,《大唐》把李世民的岳父写成了魔门高手,却没在这方面有所发挥,不知道黄易是否中途改变过计划。
扶危济困和开创盛世──《女帝》无续的一种猜测
原本觉得《女帝》中提到李希敏的后话是《女帝》原本有续集计划的明证,前些天却突发奇想──这可能是它没续集的原因呢。李希敏成年之时将是十年后,那是什么时代?正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开元盛世!那是一个辉煌的时代,却不是属于梁氏侠客的时代。梁氏侠客从来不属于盛世,也不会去开创盛世。他们可以扶危济困,可以挽狂澜于即倒,但也就到此为止,他们能阻止局面变得更糟,却也无法让局面更好。梁书中的宋系列不写文明昌盛的北宋,只写屈辱苟且的南宋;明系列不写洪武永乐的赫赫声威,不写“仁宣之治”的清明安定,只写“土木之变”后的风雨飘摇;清系列抛开明清之争不谈,从整个中国古代史角度衡量,清王朝整体都可算是末世了。那么回过头来看唐系列,“安史之乱”后的江河日下自不必言,《女帝》里的武则天时代又如何?个人认为,梁老不喜欢武则天,而且也不喜欢武则天时代──尽管书里似乎把它写的很美好。但字里行间流露出些蛛丝马迹──武则天执政的阻力很大,所以尽管她才华横溢,实际的效果也是大打折扣的。尤其最后李逸的遗言──国家是有希望的,完全是一种黎明前的黑暗的口吻。但我不认为梁老替武则天翻案是违心的,我想这是他理智和感情上的矛盾。理智上他替武则天不平,理智上认同她的部分政绩也能理解她为稳固政权采用的某些霹雳手段,但感情上却是无法去喜欢的。所以出于理智和情节需要替她大翻案,写着写着却禁不住感情流露,我以为李逸在后期对武则天的看法更代表梁老本人。
《大唐》某种意义上是《说唐》和《虬髯客传》的综合体,市井英雄乱世搏杀,最终襄助明君开创盛世。但主角比以往强势得多,也主动得多,和明君是对等的关系。有趣的是无论《女帝》还是《大唐》,主角和历史名人的矛盾都源于出身不同,而最终的胜利虽不属于主角个人,却属于主角代表的一方。《女帝》中武则天再不甘心,也要将天下还给李家,《大唐》里说李世民上台意味着门阀政治的终结。
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
换个说法就是古为今用。对于历史背景的小说也是如此。作者对某个历史人物或某段历史有了兴趣,于是想写与之相关的小说,一旦动笔就要遵循小说自身的法则,无论他们是主角配角还是背景龙套,都要为作者的理念服务。上面所说两本小说在处理上无论有多么大的差异,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要为小说服务。李世民也好,武则天也罢,任尔风流千载,也要在我笔下称臣。
野有蔓草
──数梁书中那些唯美的场面
捣尽玄霜
1、开篇,剑阁三人组
原文摘录
“剑阁开天险,──看剑!”
“削壁接青天,──奇哉!”
“飞鸟飞难过,猴子锁眉尖,──好呀,好步法!”
“低头望山谷,白云脚下悬。──我的好小姐,你可别看啦!”
“嘿、嘿、嘿、哈、哈、哈!看剑,看剑!接招,接招!”说话之人是一对兄妹,复姓“长孙”,哥哥叫做长孙泰,妹妹叫做长孙璧,他们正在比剑。
如果你在这儿,如果你看到他们比剑,包管你会瞠目结舌,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你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斗剑?他们是在蜀中天险的“栈道”之上!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剑阁上的“栈道”,更是最险的所在。“栈道”乃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山凿石,开辟出来的羊肠小径,有些地方根本无路可走,竟在峭壁千仞处凿穴架木,地上架起凌空的道路;有些地方则沿着山壁,凿成几千步的梯级;昔时楚汉相争,刘邦用韩信之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骗过了盖世英雄的楚霸王,他绝不信栈道能修,却料不到敌人已从陈仓暗渡,终于弄到力能拔山举鼎的楚霸王自刎乌江。栈道之险,于兹可见。
这对兄妹,不但在栈道上比剑,而且你唱一句,我和一句,嘻嘻哈哈的开玩笑!但见他们盘旋进退,捷似灵猿,剑气纵横,迅如掣电,谁要是踏差半步,定会粉身碎骨,他们却满不在乎,从容比划!
这样的比剑,即算在武林高手之中,也是难得一见,然而这里却有一个小姑娘,她坐在山石上,捧着一部诗集,读得津津有味,正眼儿也不向栈道那边一瞧。
一篇小说,如果不考虑其本身的出名程度以及在江湖中的名望身份,能不能抓住读者的眼球,开篇给出的意向(或者是引出的悬念)都是极其重要的。
女帝开篇放在剑阁之上,一对兄妹在练剑,本也是不俗的场面。危高之处,比剑者身法轻盈,大有衣袂飘飘举之感。
但怎奈羽生书写之时,要照顾到当时读者的水平,读者读起来就大有不为通畅之感。比如其中一段栈道的典故,与后来情节亦是无关,只需一笔典出栈道的奇险即可,倒是没有必要说一堆关于明修栈道的典故,反倒是让人读着觉得累赘,破坏原有的美感。
本来读到这里,大有不通畅之感(这也是梁羽生武侠小说的一个很无奈之处,他总是有办法,化唯美为嗦...),但奇就奇在能够引出后面的上官婉儿。山石之上,一个小姑娘抱着诗集在读,对于练剑的两人毫不关心,畅想一下就可以发觉有多么美好...当然,后面部分嗦破坏美感就不赘述了。
本身唯美指数:3星半
描写流畅指数:1星半
2、出场
原文摘录
恶行者与毒观音也被这出奇的现象惊住了,在桃林外倏然住步,就在此时,但听得一片银铃似的笑声从桃花林里飘出来,众人眼睛蓦地一亮,只见桃花林中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湖水碧色的绉纱衣裳,白绫束腰,凤簪镇发,秋水为神,伊人似玉,长眉入鬓,体态轻盈,手捻桃枝,宛如仙子凌波,踏在满是落花的地上,缓缓而出。毒观音素来以美艳自负,见了这个少女,亦不禁自惭形秽。而且那少女不但美到极点,眉宇之间,还隐隐有一股令人震慑的英气,这刹那间,两大魔头都怔着了,毒观音笑不出口,恶行者骂不出声。
上官婉儿看得暗暗惊心,那少女却是气定神闲,一手挥绸,一手使剑,剑光闪闪,绸带飘飘,端的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把恶行者与毒观音,都迫得离身数尺之外!更难得的是她两手分使两般截然不同的兵器,一柔一刚,却配合得妙到毫巅,饶是江湖上两个久负盛名的大魔头,也被她奇奥变幻的招数弄得头晕目眩!
战到分际,那少女盈盈一笑,剑招倏变,绸带翻飞,但见寒光四射,剑气如虹,绸带飘飘,漫天红影。
原文摘录2
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再等一会,眼睛一亮,从裂缝上端窥出,已可见着一线天光,不一刻,云中白光闪发,东方天色由朦胧逐渐变红,一轮血红的旭日突然从雾中露了出来,彩霞满天,与光相映,更显得美艳无俦!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彩色的蝴蝶,群集在花树之上,忽而又绕树穿花,方庆虽是武夫,也觉得神怡目夺。
再过些时,阳光已射人桃林,方庆眼睛又是一亮,忽见繁花如海之中,突然多了一个少女,白色衣裙,衣袂飘飘,雅丽如仙,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那少女向着阳光,弯腰伸手,做了几个动作,突然绕树而跑,越跑越疾,把方庆看得眼花镣乱,虽然身子局促在石隙之中,也好似要跟着她旋转似的。方庆正自感到晕眩,那少女忽然停下步来,缓缓行了一匝,突然身形一起,跳上一棵树梢,又从这一棵跳到另一棵,真是身如飞鸟,捷似灵猿。那少女在树上奔腾跳跃,满树桃花,竟无一朵落下!方庆看得矫舌难下,心道:“难道那少年所说的奇人,竟然就是这个少女?”
再看时,那少女又从树上跳下,长袖挥舞,翩翩如仙,过了此时,只见树枝籁籁抖动,似给春风吹拂一般,树上桃花,纷纷落下。少女一声长笑,双袖一卷,把落下的花朵,又卷入袖中。悠悠闲闲地倚着桃树,美目含笑,顾盼生姿!
武侠小说之中,这样的出场不乏可见。往往都是情势危急之时,走入一篇桃林,花丛,水榭,或者梁书独有的冰川。然后有一位仙子般的人物走出现,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当时的状况,欣赏那位佳人。这个也是我初期写小说必然抄袭的情节,很经典。
关于云蕾的出场描写尤为到位,特别是关于天光的描写,不但给了人对于时间的直观感受,也刻画出了出场地点的具体景象,当云蕾飘飘而出之时,便给人一种画面完成的流畅之感。相比之下,玄霜的出场,更多的则是形容性的描写,虽然辞藻华丽,但在营造氛围之上,反而不如云蕾的出场,铺陈而开,渐入佳境。
同样在武技的描写之上,云蕾是以长袖,花朵为刃,胜得极为风雅。而玄霜则是长剑红绸,相比之下要多了几分英气强势,少了几分淡雅,真刀实枪的打斗自然不如因花木为兵器来的好看。但亦是不错的景象。
但是到了后来蓬莱魔女的出场,就完全没了美感,拂尘那样大妈式的兵器使起来,实在是美感无能
本身唯美程度:4星半,经典桥段,初学者必学之一
描写流畅程度:4星(综合一下)
3、琴歌作对
梁书中最唯美,也是最破坏美感的场面。唯美是因为二人琴诗传意,尽显文采风流,畅想起来,如饮佳酿,极为香醇。而破坏美感则是因为解释过细,破坏了原来诗文的雅意。
原文摘录:
李逸一腔郁闷,难以排渲,捧起古琴,便在森林内的山涧旁边,选了一块平滑的石头,权作琴台,理好琴弦,临流弹奏。
他弹的是诗经中《黍离》那一篇,随着沉郁的琴音,放声歌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遥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这篇《黍离》,说的是周室东迁后,大夫行役,经过旧日京都,见宫庙宗室,尽为禾黍,悯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若译成白话,意思便是:“黍子齐齐整整,高梁一片新苗。步儿慢慢腾腾,心儿晃晃摇摇。知道我的说我心烦恼,不知道我的问我把谁找。苍天苍天你在上啊!是谁害得我这个样啊?”(用余冠英译句)
李逸心中充满故国之思,弹奏起来,苍凉沉郁,弹得树叶摇落,林鸟惊飞,胸中闷气,才稍稍宣泄,正自弹到伤心之处,忽听得有人“扑哧”一笑,李逸心头一震,指法骤乱,铮然声响,一曲未终,琴弦断了!
李逸推琴而起,一个少女自林中穿过,不是武玄霜是谁?
原文摘录2
李逸坐起身来,靠着车厢,目送长孙兄妹绝尘而去,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既感武玄霜的柔情似水,又从长孙兄妹想起了皇祖的老臣长孙均量,再从长孙均量想起了上官婉儿,但觉情怀历乱,不能自已!
武玄霜曼声吟道:“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借楚辞中《湘君》一篇的辞意,问他有什么心事犹豫不前,是不是想念一位妙丽的佳人,若是那样,就该催桂木做的船快走啊。那小丫鬟微微一笑,道:“马大叔,快赶车!”李逸怔了一怔,惊诧这两主婢怎的如此聪明,竟好像猜到了自己的心事?
随着车轮的转动,李逸的心情也越转越乱,低声问道:“我的琴呢?”武玄霜道:“琴剑无恙,都在这儿。”
李逸斜靠锦垫,抚弦歌道: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原文摘录3
第二日将近中午时分,芝娜又来与他一同出去,刚刚踏人园中,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芝娜悄悄说道:“天女姐姐甚是反常,今日一早就在这里弹琴了呢!”
弹的是《诗经・周南》的一章,歌词道:南有乔木,不可称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原文摘录4
忽听得山头上一片琴声,随着天风,飘人耳鼓,冰宫侍女幽萍和着琴声歌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唐诗人李商隐的咏嫦娥诗,唐经天曾用过这诗的最后一句,替幽萍作嵌名联。这时听她们主仆弹奏这一首诗,心中笑道:“广寒仙子,也毕竟思凡了。”寻觅琴声,攀登峰顶。
无论是李逸和玄霜的当面对答,亦或者是小唐和天女的互相闻音,都是极有美感之事。但是奈何每次梁老都唯恐大家不通自己意图似的,每次都要给我们进行白话翻译,美感顿时大减。
是以这些我们虽然经常抄写,但是必需减去其中白话翻译的部分。
本身唯美指数:4星半
描写流畅指数:半星
4、捻花为字
原文摘录
但见武玄霜微微一笑,裣衽施礼说道:“先生世外高人,小女子不敢以世俗之物亵渎先生,只好借花敬佛,聊表寸心!”说罢,解下束腰绸带,扬空一卷,附近是一棵花树,轻绸过处,有如利刀快剪,将十几朵大红花都“剪”了下来,红绸一卷一收,蓦然撒出,但见满空花瓣,连成一线,向夏侯坚激射而来!
原文摘录2
冒浣莲把纸打开,只觉一阵幽香扑鼻,上面写着“今夜请到天凤楼”几个小字,色泽淡红,纸上还有一两片揉碎了的花瓣。不觉心中自笑:“张华昭和纳兰公开同在一起,居然学得如此风雅,以指甲作笔,以花汁作墨,和我暗通消息了。”她一面笑,一面佩服张华昭心思灵敏。对奕之时,时有落花飘下,当时见他用花瓣玩耍,毫不在意,却料不到他已看出自己是同道中人,用此来书写文字,出手之快,令人吃惊,不但瞒过了纳兰公子,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于是我不得再一次感叹...玄霜,你又没有人家华昭公子美感。人家是在相府花园,你是在山野村居。人家对着纳兰公子和冒姑娘,你是对一个老头和一个病号。人家是在下棋,你是在求医,一个闲暇,一个急迫。是以人家华昭公子是从容写意,似乎漫不经心的把玩花瓣,就将讯息传给了自己人,而你是关心则乱,急迫着想要把讯息传给别人,是以动作中的急切之意显然可见,实在是不如人家风雅啊。
花草之类为风物,以此传情能够很大程度上增加拉风程度。当初写《天山女儿行》的时候曾经设计过用花蕊在雪上嵌成字,然后送给别人,信看完,雪方化。曾经以为是自己原创,得意了很久,不过其实梁老早就写出来过了。这个场面也是很不错的,可以套用。
本身唯美指数:4星
描写流畅指数:4星(七剑的~~~~)
半世情仇两茫茫,由来只作梦一场
──再读《女帝》
有泪如倾
看到梁吧有人质疑《女帝》的历史与其价值,于是很想再谈谈这本书,谈谈那段曾让我唏嘘不已的故事。
当年看完《女帝》时,也曾随性地胡诌一通,但那时刚刚沉浸在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中,基本流于感性的赞叹与共鸣。
然而《女帝奇英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否则,梁公也不会自认这是他三十多部小说中自己最喜欢的一部。
《女帝》的历史
看到很多人在品评《女帝》时,首先便在其历史上大作文章,认为这种对武则天的颠覆和重新解读有着重要的意义。
而不喜欢《女帝》者,往往也是对女帝的史观颇有不满,对高大全的武后形象表示难以接受。
其实我是觉得,《女帝》的这种史观,是有其一定意义的,至少让读者看到了另一种假设,另一种可能,让我们在面对正史野史中那些关于武后残暴铁血,荒淫无道的记载时,能够多几分质疑,多几分思索。
但不得不说,《女帝》中的“史”其实是其短板,过度的美化以及一些并不严谨的考证与描写实在称不上精彩,以至于掩盖了这个故事本来的光芒。
但这种历史观的局限性无疑是受到了那个时代的影响的,经一些专业人士考证,《女帝》中的史观基本源于陈寅恪的《隋唐政治渊源略论》和《唐代政治史论稿》,而小说的很多细节,也参考借鉴了郭沫若的《武则天》。甚至连武则天折服上官婉儿的场景、对白也几乎是一样的。
所以实际上,女帝的这种所谓的“历史观”是不值得如此深究的,它并不是梁公笔下的独特产物,也不是梁公在这本书中最想要塑造与表现的东西。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在我看来,梁公未必对武后就是一味的美化与赞扬。
武后的自圆其说,婉儿的“幡然悔悟”,武玄霜对武后的理解与赞赏,实际上都还是从她们自己的角度出发的,梁公将她们的心理活动与观点展现给读者,却也未必就是完全同意这种观点。
白纸黑字写成的历史,或许永远不会像枯燥的文字所说的那样简单,其中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小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们且看《女帝》第二十八回:
长孙泰问道:“你现在对于天后的看法怎样?”
李逸道:“是一个有魄力的女人。但是她用了许多我佩服的人,也杀了许多我佩服的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的千秋功罪,还是留待后世的史家去评论吧。”
长孙泰道:“我是佩服她的,她确实把国家治理得不错,最少是比以前的皇帝要好得多。但她也不是没有缺点,她所重用的两个侄儿──武承嗣和武三思就不是好东西。”
可知,即使是被武后所“感化”的李逸和长孙泰,也不是对武后没有怨言的。
千秋功罪一杆秤,这杆秤自在后人心中,在万千读者心中。
而李逸死前的那段话也颇值得玩味:
“不,不!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回来后,看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但也看到了更多令人兴奋的事情,我现在明白了,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咱们的国家是有希望的!”
这段话乍看之下似乎有点可笑,但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已行将就木,何必那么看不开呢。
然而我更觉得这话中还是多少有点反讽与自嘲的意味。
令他兴奋的事实在太多了,不止是长安城的恢宏壮阔,百姓的笑逐颜开,同样有着武承嗣的图谋不轨,太平公主的用心歹毒,纵使是刚刚让他信服的武后,也很快在政治斗争中成为失败者,被无情地赶下了台。
这种希望,是与绝望并存的。
人大抵在深刻的绝望中更有一种侥幸心理,但在无奈的现实面前,这种希望却无疑是让生者坚强地生存与奋发的强大动力。
所以说,女帝的“史观”或许未必就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完美到畸形。而是在这种时代的强烈局限之下有着一些审慎的眼光的。
但这终究不是女帝的主题,或许我们完全不必把书中的武则天和婉儿与历史上的那两个人认真地联系起来。
这就是一个故事,一个颇具玩味的故事,一个侠士的迷惘与反思,一群女子的大放异彩,与一个个让人长吁短叹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中值得思索的地方很多,但绝对不是历史!
其实在我看来,梁公之所以要把故事背景设置在这样一个时代,无非是因为他想塑造一个女性的江湖,热情地讴歌那些在草莽或者庙堂之上闪耀着的奇女子们。而武后,无疑是这样一个女子的江湖最好的领导者,最好的中轴。此外,除了武后,上官婉儿、太平公主这些历史上本就充满传奇色彩的女子的出场,更能带给这样一个江湖以传奇的色彩。
四个人,四条路,谁人能会个中苦
其实写这篇文章时倒是很想用“选择与追求”这个题目的,但风兄之前评《联剑》时用过。
我倒觉得这个“选择与追求”在《女帝》一书中要诠释得更为深刻些。
对于书的主角李逸,很多人都是不待见的,因为这个人实在活得足够窝囊,生的窝囊,爱的窝囊,武功窝囊,事业窝囊,死的更加窝囊。
但武侠世界不止是有着张丹枫的潇洒大气,杨过的热血激昂,沈浪的淡然自若,燕狂徒的豪气干云,厉若海的一往无前,以及萧翎的浩然正气。
侠客同样可以是所谓的失败者,是那个在人生道路上徘徊不定,踟蹰不前的“一般人”。
李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首先是个孤臣孽子,是个如屈原一般走投无路的孤臣,是个如李煜一般国破家亡的孽子。
然而他也不仅仅是孤臣孽子,或许相比于那个惊才绝艳的李后主,他更有一种敢于正视现实的勇气。只不过,这种勇气,在现实的迷惘中终究消磨殆尽。
在他的身上,我其实隐约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他有着张丹枫的身世与文采风流,卓一航的软弱,檀羽冲的纠结,有着铁镜心在事业上的迷惘,也有着金世遗在爱情上的迷惘。
但他李逸终究是李逸,某种程度上,他比起上面这几位显得更加可怜。
卓一航纵然软弱,但至少还用浪漫而奔放的宣言来弥补着那个不可弥补的错误,用时间所赋予他的权力来守望着那个绝望之中的希望。
檀羽冲纵然纠结,纵然情场战场双双失意,也还能“退而求其次”地重新享受一段只属于他和清云的爱情。
金世遗纵然失落,纵然迷惘,也还有那样一个人,愿意用二十年的岁月来静静地守候着他。
然而,他李逸什么都没有。“得不到你爱的人,那么就珍惜你爱的人吧。”这话固然有道理,但一个“责任”就将他牢牢地束缚在痛苦的樊笼里。从此,浪漫与真爱就将与他绝缘。
但他其实还是可以有着属于自己的选择的,他依然可以与妻子长相厮守,看儿子长大成人,依然可以像岳鸣珂一样纵横塞外,除恶惩奸,博得“天山剑客”的美名,甚至可以像张丹枫一样,在最初的理想受到打击之后,悉心修武,开宗立派,光耀万代。
他李逸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命运却是始终在和他开着玩笑。
塞外终究不是世外桃源,尽管他已经快忘记了中原的繁华,但那些野心家们又何尝能忘了他。无论是突厥可汗还是前朝余孽,无不欲利用他,宫中的顽固势力,无不欲除掉他。在这帮野心家的操纵之下,可悲的李逸一不小心就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或许,他的孤臣孽子的身份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将是个悲剧。
表面上他有很多选择,但实际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家国与大义。
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这是古代世家根深蒂固的观点。从出生那天起,李逸就注定了要在李家的权力斗争中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武后的出现只不过是使这条路变得更加艰险,使矛盾更加激化而已。但李逸天性中的软弱与善良,使他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子上一步步走向悲剧。
政治方面的东西他不懂,也终究学不会。贸然的行刺,金峰顶上召集一帮乌合之众就想干大事,足以证明他在政治上的幼稚。
所以他逐渐明白,这条路虽然是最直接的一条路,但却不是属于他的路。继续走下去,只会糊里糊涂地成了死鬼,就算能侥幸成功,自己做的恐怕也不会比武后更好,但付出的,却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
所以他只能选择第二条路。这条路意味着放弃,但也意味着新的开始。只不过这条路同样充满了荆棘,能顺顺利利走过这条路的,同样得是一个强大的人,一个善于自保的人。
但李逸终究不是,他或许真不是这人间的富贵花。身在“曲径深宫帝子家”,软弱与善良只是徒然造就了“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他的身份与性格早已注定了,这两条路他没有一条能够走得通!
或许李逸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朱门繁华,鲜衣怒马终究与他无缘,或许早年还有心怀天下,登高一呼的雄心壮志,但在重重的经历与打击之下,他早已明白了自己无论在政治上还是武功上都与人相差甚远,那究竟不是属于自己的生活。他只想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爱着,做他的落魄王孙,风流侠士,享他的天伦之乐,齐眉之欢。
有时真想怒吼一声,你TM李逸是不是个男人!他杨过既然能够“冲冠一怒为红颜”,你为何就不能效“红拂慧眼识英豪”?他慕容复既然能够“西屠石堡取紫袍”,为何就不许你李逸“一将功成万骨枯”?
但李逸究竟是他李逸,他是那些拥有这种性格的人的代表。如果这样做了,他根本就不配再称之为李逸。
然而我想说,难道李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么?
其实未必,这两条路明显不属于他,但他同样走着自己的一条路,这条路,是悲情之路,是爱情之路,也是侠义之路。
纵然李逸表面看起来有些软弱,有些执拗,但他骨子里所蕴含着的侠情与良心又是有几个自命不凡的“大侠”能够比得上的?
南宫尚说人命贱如楼蚁,成王败寇,他李逸嗤之以鼻。突厥大汗威逼利诱,他李逸正气凛然,悍不畏死。看着维族妇女因战争的波及而死,他的心头又何尝不涌动着滚滚热泪呵!
纵使是在塞外苦寒之地,他也从未忘过一个武者行侠仗义的本份,纵使自己的生命如彗星般短暂的划过,他却用自己的武功挽救了千百条突厥百姓的生命。
何况,即便是他这简单的放弃,又何尝不是一个伟大的义举。
有一种侠,叫“无为之侠”。
对于李逸这种人来说,能够选择放弃,无疑使成千上万的百姓避免了一次兵连祸结之苦,这又何尝不是“割肉饲鹰,舍身喂虎”的大智慧,从这个角度来讲,他不啻为“万家生佛”!
而最终在病榻上,他也用最后的善良与包容,成全着婉儿,成全着玄霜,希望这两位自己亏欠良多的女子,能够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虽然看似如何窝囊,如何失败,李逸同样用自己的选择向世人昭示着一位侠者的道德底线,昭示着一个看似失败的人同样可以用自己的侠义,让更多的人免于人生的“失败”。
而对于李逸这短暂的一生来说,虽然留下的大多是痛苦,但既然已经见证了生活,见证了家庭,见证了爱情,也见证了侠义,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又有谁敢嘲笑他李逸是个失败者?
只要选择了,追求了,尽力了,又哪里存在什么所谓的“失败者”!
至于书中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三位奇女子,她们脚下的路似乎要比李逸明朗多了,但这同样是一条条悲情之路。
婉儿是从爱情走向了政治,玄霜则是从政治走向了爱情,而最弱势的长孙璧,却是最为坚定地走着爱情这条永恒之路,并为之付出了痛苦,付出了青春,也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但没有人可以嘲笑她们,这几条路纵然艰险,但同样有着幸福,有着希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情也罢,仇也罢,短暂或是永恒,终究只会在生命行将逝去之际成为过去。纵使社会有太多无奈,人生有太多失败,但只要认真走好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路,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
武侠的境界远离生活,但武侠同样可以反映生活。我想,这或许就是女帝在绘制爱情蓝图之上所表现出的伟大意义。
同命鸳鸯悲命薄,两处乾坤各自凉
谈女帝,当然不能不谈其中的“情”。
元好问千百年前的问情一叹,直到现在或许也没有人能够真正意义上答出来,然而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有着自己的答案。
《女帝》基本是和《云海》同期创作的,而在这之前,是《白发》《萍踪》《冰川》《还剑》等一系列爱情史诗。
纵然有悲有喜,但这些书无不以热烈的爱情描写展现着梁公前期的浪漫与奔放。《白发》的百年一诺,《萍踪》的盈盈一笑,《冰川》的冰雪浪漫,《还剑》的月下笙歌,甚至是《云海》中的巅峰血色,无不以其美妙或是剧痛,带给读者的心灵以强烈的悸动。
但《女帝》不同,没有多少露骨的情话,没有那么激烈的感情碰撞,有的只是“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有的只是“两处鸳鸯各自凉”的无奈。
可以说,从美好的初见之后,这个故事便流于苦闷,正如我在一篇文章中所说的梁氏行文风格一样,梁公近乎嗦的文字,往往在乏味中蓄积着力量,苦闷在蓄积,沧桑在蓄积,悲情也在蓄积,然后这彻头彻尾的苦闷情调便在某些时刻悄然绽放,让早有些心理准备的你在这一刻感受到这种感情的释放所带来的强烈震颤。
而《女帝》无疑在这一方面体现的更为出色。金顶挫败的苦涩,长辈身亡的感伤,婉儿入深宫的无奈,都渐渐地将这个故事涂抹上一丝灰暗的色彩。及至出塞远走,那滚滚的黄沙所掩去的,不止是那两个无助的身影,更有着长安城中的繁华一梦。裴琼香三十年的心结,塞外的暗流汹涌,宫廷的尔虞我诈,武者的草菅人命,战争的硝烟弥漫,以至几位主人公的苦闷与守望,都为这个故事悲剧的天平不断添上砝码。
对于李逸来说,那三位女子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究竟喜欢谁,或许面对这个问题时,他就像面对自己脚下的路时一样迷茫。
上官婉儿代表着初恋,代表着情人。禁苑繁华,青梅竹马,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芳枉待。林间偶遇,琴歌互酬,这惊艳的相见更是化作两人心头珍藏永久的美好回忆。这段情,无疑是最为浪漫的,是最让人充满遐想的。不过在苍白的现实面前,初恋的美好早已无所遁形,化成相思与理解,最终演化成两个人的互相成全。及至最后病榻前的两曲弦歌,两人以古琴相见,以古琴终结,这古琴,代表着爱情的浪漫与华丽,也代表着李逸这个落魄书生心底的执着追求。
而武玄霜无疑可算是李逸的红颜知己,尽管玄霜对这份感情多么不懈地付出,尽管两人的心中或许早已情根深种,但那层薄薄的隔膜却始终没有人去捅破。玄霜更像是一个默默的守望者,她对李逸有着深刻的理解,热切的关怀,甚至原本的坚强独立,傲骨凛然也在李逸面前化为似水的温柔。但两个人对立的身份却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从李逸无奈地挑起长孙家的担子那一刻,玄霜已完全注定了只能是李逸生命中的过客。
可以说,《女帝》中人大多和女帝的语言风格一样苦闷,他们似乎习惯了在一旁默默的守望,很少将这种感情热烈地表现出了。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看起来显得最弱势的长孙璧。
如果将婉儿和玄霜分别看做情人和知己的话,那么长孙璧则代表着家庭与责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本来不算大错,两个人或许还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何况这个人还是如此深沉的爱着你的人。
只不过,这种相爱却是建立在责任的捆绑之上的。
这种责任的捆绑,对于李逸来说或许还不是大问题,他也不是对长孙璧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但这对于长孙璧来说却始终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文不及婉儿,武不及玄霜的她,总以为自己无法驾驭李逸那颗孤傲的心。尤其是当武玄霜的影子浮现在心头的时候,她愈发地自卑,她的灵魂在风中瑟瑟发抖。
武玄霜自然是不会再跟她争的,但换了旁人呢,或许那将是更大的悲剧。
但李逸的身份终究还是给这个可怜的女人带来了更大的悲剧。误服假死药而死,看似偶然的悲剧,实则从她跟着李逸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对于李逸这种人来说,飞的比常人高,看得比常人远,但无疑也更加危险。如果是婉儿跟了李逸,夫妇俩一起谋划,在政治上相互扶持,或许还能好一些。如果换做玄霜,以两人高绝的武功,自保也应无虞。
只可惜这个人是长孙璧,这只灰扑扑的麻雀,却硬要跟着一只离群的大雁展翅高飞,在鹰鸷的捕杀下艰难地躲避着,最终的结局必然是跌得粉身碎骨!
爱情是崇高的,爱情是充满幻想的,但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爱情,纵然有一时的灿烂,终究敌不过立场、责任、身份、性格这些看似同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也终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土崩瓦解。
这里没有才子佳人的传说,也没有王子公主的童话,有的只是对于现实的美好的憧憬和深刻的无奈。如果说《白发魔女传》是梁著浪漫主义爱情的高峰,那么《女帝奇英传》则是现实主义爱情的高峰。
在这样一个满是情痴情种的故事里,有着太多的无奈。武玄霜、长孙璧、裴叔度、长孙泰、裴琼香、尉迟炯、夏侯坚……他们无不为心底的那个人倾注着自己毕生的爱,这样的痴情随便拿出一个在武侠世界里都显得不那么常见。但大抵是造化弄人,这些情痴情种却只能活在命运所赋予的抑郁之中,要么玉殒香销,要么孤独终老。素来最喜欢拉郎配的梁公,在这一刻,又显得何其残忍呵!
但我们或许也无需为他们太过伤感,因为在这样一个充满尔虞我诈与无情命运的现实里,他们至少还拥有过那种至真至纯的爱,纵使不能永远在一起,也还可以有飞蛾扑火般瞬间的华丽,纵使人隔天涯,人鬼殊途,也还可以有那永恒不变的守望,在绝望中守望,守望到心碎,也守望着心底的那一丝温暖。
这种残酷的现实羁绊与命运的无奈都让人扼腕,然而,它却也在沧桑凝重中透着些微美好。可能正是有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情”字,才使得人能够在如此压抑的社会现实中寻到鼓舞与勇气,也才有了李逸临死前的从容与豁达,虽然爱得无奈,却也美得让人窒息~~~
此时,在我的脑海中,书中那一个个动人的画面又如过电影般浮现。也许《女帝》这本书显得太过苦闷了点,但那一个个美妙的意境却赋予了这本摹写现实的小说以让人震颤的美感。那是关于守望,关于离别的。
一切似乎都源于梁公那古典式的布局,古典式的语言,古典式的爱情,古典式的意境。他在用满篇的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将读者的脑际填满醉人的馥郁芬芳的同时,也将古典式温柔的爱情化成一个个绝妙的意境。
那蜀道上的玲珑才女,那桃林间的姑射仙子,那林间的狂笑悲歌,那马车上的弦歌酬唱,塞外的凄凉冷落,长安的大唐雄风,榻前的红摇烛影,天山的重重泪影,峨嵋比剑,道畔谈诗,千里护持,骊山诀别,都将这古典式的爱情用一个个古典式的镜头展现在读者眼前,仿佛是在那一弯孤寂的冷月之下,绽放着轻柔而隽永的舞步。
这分明就是一曲现实和古典重奏的挽歌!所以她才能直指人心中最软弱的那一块,让你在一步步的坠落,一步步的绝望,一步步的沉醉于这悲情的旋律之时,用澄澈的泪水洗净双眸,获得心灵的悸动与升华。
但刀光剑影,侠骨柔情,终不过是作者所导演出的一场大梦。梦醒的时候,人依旧活在这无奈的现实里,但纵然是活得如何痛苦,至少还有过那些曾让你感动的美感,让人在失落中奋起,在绝望中憧憬。而你同样可以学着用侠情,用真爱,来温润这略显枯燥的人生。这或许更是《女帝》的意义所在。
关于女帝续书的一个不负责任的想法
杂 锅
前几天有人在梁吧讨论天山系列到底有多长的问题,我曾冒冒失失的回复了一个李逸也是“天山剑客”,所以天山系列应该从头开始。作为一部以武周时代为背景的独立作品,《女帝奇英传》既没有和大唐三部曲产生任何关联,也没和之后的天山系列有任何形式的衔接,如果硬要找出一点儿交集的话,那就是“优昙”这个词了,“优昙”在《白发魔女传》中作为可以使白发返青的神花出现,寄托了卓一航对练霓裳的一片深情;而《女帝》中“优昙”则是武玄霜故去的师父神尼裴琼香的法号。
二者看似也只是名称上的巧合,但毕竟“优昙”这个词太不常见了,而且在1958年连载的《白发》中也是作为最主要道具出现的(没记错的话《七剑下天山》里也有出现优昙仙花),到了1961年的《女帝》,如果真的在梁老的构思中没有一点关联的话,似乎没有必要再次使用“优昙”这个家喻户晓的称呼,虽然梁书里有不少串名的现象,不过多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像“优昙”这么重要且极具象征意义的词汇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随便出现。
那么,仙花和神尼究竟能扯上什么关系?
从《白发》出发,优昙花甫一出现就是个传说,生长在塞外雪域,六十年方绽放一次,显得神秘无比,但谁也不知道这东西的过往,至此线索终端。转而从《女帝》中寻找蛛丝马迹,发现裴琼香自始至终也是个未出场的人物,更和什么奇花异草、白发变黑没有瓜葛。好像就是样了,但是,《女帝》这本书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无续,书中不只一次出现李希敏终成一代国手之类的暗示,照其它作品肯定有接着的一本李希敏为主角的续书,可《女帝》一反常态的没有下文了,于是,我们有了广袤的遐想空间。
接下来,就要说说我这个关于《女帝》续集的完全不负责任的猜想了,《女帝》终结于李逸死后武玄霜返回天山照看李希敏,可想李希敏经过几年苦练定然身负绝世武功,而且一定会在长大后踏入中原。而大唐在恢复李姓后的几年中仍然动荡不安,韦后和太平公主相继有效法武则天之意,且太平公主可算作毒害李逸的元凶,作为李唐宗室的李希敏即使无心权位,恐怕亦会因父仇而涉足宫廷,况且自己的舅舅长孙泰也供职皇室,所以李逸在中原的重点活动区域仍是都城,而不是绿林江湖。
此外,《女帝》中的另一主角上官婉儿在武则天要求下嫁入皇室,岁极尽荣华,却身处险地,心系李逸。按《女帝》的说法,婉儿并不知道李逸已死,认为他和玄霜并肩江湖。当见到出现在宫中而酷似当年世子的李希敏时,压抑心中多年的感情在瞬间迸发。这里,需要搞清一些问题,首先,李希敏跟着武玄霜,估计不大可能会知道上官婉儿和自己父亲的关系,而长孙泰曾经痴恋婉儿,应该也不会对李希敏透露太多。至于婉儿,嫁作西宫娘娘之后没什么渠道去打听李逸的消息,又见不到远赴天山的武玄霜,从《女帝》结尾来看,长孙泰大概会避免向婉儿提起李逸去勾起她伤心的回忆,更不用说李逸和长孙璧有个儿子了。其次,从婉儿而言,她见到李希敏必定会怀疑他是否是李逸之子,但李希敏由于在宫中要躲避太平公主,所以可能开始并不会说真话,而婉儿又认定李逸与玄霜偕隐,有儿子的话也不会这么大,结果两人就在彼此不知真相的情况下渐生情愫。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需要提到,婉儿独居深宫,寂寞时想到过往,定然会时常念及“叶下洞庭初”的那一首诗,李希敏小时候和李逸住在天山无意中也见过父亲吟诵,但李逸多半会用描写月夜湖色之类的话搪塞过去。假设,某夜,婉儿在写下几句后因事离开,返回后意外的发现李希敏竟能补全,婉儿恐怕会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第二个李逸,于是对希敏情根深种。
虽然婉儿比李希敏要大上十五岁之多,且已嫁入皇宫,但李希敏自与婉儿相识,知道她进宫并非情愿,兼之武则天的有意为之使她在宫内备受猜疑,为此李希敏决定不顾一切世俗成见,要将婉儿带出皇室。可最后,婉儿、李逸父子的关系终于浮出水面,为此婉儿悲痛欲绝,大病不起。而李希敏在反复挣扎后毅然决心仍要与婉儿生死与共,可此时的婉儿已经奄奄一息。为救婉儿,李希敏乘夜大闹皇宫,盗取突厥进贡的,据说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功效的塞外异花之种,不但可以挽救婉儿生命,更能令她重返花季。无奈婉儿内心万念交织,终不肯服用,最终含恨而亡。
李希敏经过中原一番刻骨铭心的经历,从此斩断情思,返回塞外精研武学,把婉儿不肯服用的种子栽在了天山雪峰之上,当地慢慢流传出了仙花六十年一开可令白发复黑的说法。由于李逸、武玄霜、李希敏等身份特殊,人们知之甚少,只知道是曾经天山神尼的弟子,于是称仙花作“优昙”,世世相传。
因为李希敏和上官婉儿这相差多年,甚至不是同辈的奇情,限于时代因素和传统观念的压力,梁公最终没有将《女帝》续书的构想付诸实践。
以上纯属个人不着边际的乱言,只是自己对《女帝》无续的深深遗憾。
闲谈《女帝奇英传》
风继续吹
过两天要见到天山游龙,游龙兄在文章里好像说过他最喜欢的梁著是《女帝奇英传》,于是见面之前重读此书,随便写点东西。
“让一个女人低头的,是爱情。
能把男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是他们的梦想。”
前两年,看过一部小说,小说的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上面两句话。
前一句,我没有太多发言权;后一句,我觉得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现代汉语词典中,“梦想”有两个解释,作名词用时,解释为“妄想;空想”。
李逸的梦想,就是妄想和空想。他也是被梦想折磨的死去活来。
男人多妄想、空想,因为男人成熟的大多比女人晚。
《女帝》前半部书中的李逸就是不成熟的。
书至第十三回,李逸初次到长安见上官婉儿,伤心之后,决定离开。
李逸极力抑制住心头的激动,淡淡说道:“玄霜,多谢你又一次的放了我,我可不能报答你啦,婉儿,我后悔与你重逢,从今之后,你只当这世上再没有我这个人,我也把你当做死了。今生今世,我与你路隔云泥,你也不必再望与我见面了。”
上官婉儿背转了面,“哇”的一声,轻轻的哭了出来,她知道除非是自己跟着一同走,否则只怕是真的不能再见了。这刹那间,她心中已反反复复转了无数次念头,终于还是留下来,待她转过身进,李逸已经走了。
上官婉儿没有跟李逸走,决定留下来,固然是因为李逸说了绝情的话,但我仔细揣测以上文字,觉得上官婉儿没有跟李逸走,还应该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逸的不成熟。
当时的李逸的确是不成熟的,有几个女人愿意跟一个不成熟的男人走呢?何况是上官婉儿那样的女人。
说李逸不成熟,不用去说他的不切实际的梦想,就看他的语言、行为就可以了。
就说上面李逸说的那几句话,那样不成熟的话语,居然是“极力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居然算是“淡淡”说的。可想而知,若是正常说话,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上官婉儿就比李逸成熟,她先是哭出来,接着却还是做了一个理性的决定──不能跟这个不成熟的男人走。
男人常貌似理性,实则感性的多;女人常貌似感性,实则理性的多。
常被梦想折磨的男人,是因为不成熟。
李逸选择跳下深谷轻生,显然也是一个不成熟的做法。
李逸跳谷后,武玄霜对赶过来的上官婉儿说:“他也许走得未远,我们到下面看看吧。”
到下面找了一圈后,武玄霜又说:“找不见了,咱们回去吧。”
看看,看看武玄霜的两句话,这才叫“极力抑制”,这才叫“淡淡”,这才是成熟。
武玄霜是成熟的,但她却也为爱情低头,她为何会爱上不成熟的李逸?
死过一回的李逸,或许该成熟了。
跪在临终前的长孙均量面前答应娶长孙璧时,李逸并没有真正成熟,但已经开始成熟。
真正的成熟,是与长孙璧结为夫妻,一起生活几年后。
长孙璧让李逸成熟了,家庭让李逸成熟了,他开始懂得“抑制”,开始懂得不只从自己的角度想事情了,开始不再纠结于他的梦想了,也不会再说出“我后悔与你重逢,从今之后,你只当这世上再没有我这个人”这样不成熟的话了。
李逸成熟了,这样的李逸应值得爱了,值得一个女人抛弃一切跟他走了。
可是,这时,他已经属于一个女人了,这个女人,为了爱情,可以不惜一切,甚至生命,甚至肚子里的生命。
长孙璧死了,一个情节类似罗密欧与茱丽叶,却并不浪漫的故事。
李逸又一个人了,也真正的成熟了,值得上官婉儿跟他走了。可是,此时的上官婉儿,却不再跟他走了。
或许,如果李逸没有中毒,并且提出让上官婉儿跟他走,上官婉儿就会跟他走。
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不管怎样,上官婉儿也不会跟他走了,她其实已经做了决定,想要见千里之外的李逸一面,想要问他的意见,只不过是想做一个最后的交代,一个对这段情的了结罢了。
即使是梁老本意与我认为的不同,我还是愿意固执地这样认为。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成熟了的人们,少了所谓的浪漫,少了所谓的梦想,却多了很多很多。
武玄霜为何会爱上李逸?难道爱情真的是没有人说得清?是否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女人低头,哪怕是武玄霜这样的女人?
乱红飞过秋千去
茶 宴
改变不了,只有接受。
人性的共有,也是人性的悲哀。
李逸带着一腔豪情,满身才干,一场豪赌过后,也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
他不是政客,没有政客的手段,他有的只是一腔热血。
目标的偏离直接导致结果的悲哀,所以我们一眼看到结局。
想想最初出场时的惊艳,我还以为又是一个张公子,能哭能歌,亦狂亦侠,魏晋名士的风流做派,如不是把家国背景添加一起,倒也十分符合“五陵年少”的个性。偏偏梁老将他放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代,一场不合时宜的斗争,历史不可改变,改变的只有侠士的命运。
这样的矛与盾总让人心酸不已。
国人天生的道德信念过分醇厚,面对政治所显露的天真本性又给读书人太多自我感觉良好的责任感。
李逸出身的高贵注定他不能了解劳苦大众的真正的痛苦和真正的需求。即使李唐王朝如何腐败在他心中也是好的,就算在意百姓的水深火热,他也不会投入其中。偏偏出个则天女皇,彻底粉碎了他的风流名士梦和高高在上的无比优越感,这种巨大的贵族式的失落继而激起所谓的强民复国志,他一厢情愿认为的拯救,恍惚纯良,其实偏激愤慨。看以上天入地的胸襟气度,机敏智谋,没有了群众根基,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理想的破灭迫使他转而寻求爱情的补偿。所以婉儿的“背叛”无疑是致命的。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那绝望的一跳,是李逸最后的同命运的抗争。死去就一了百了,活着,接受现实,然后将婉儿决绝的遗忘。那一刻,他没有太多的选择。
然后,天山八年。
其实,逃避的八年。
人生在世,有几人能真正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为爱和梦想坚持。
他活得太痛苦。无休止的思念使他始终不能接受璧妹的爱,将璧妹搁在心墙之外,就是拒绝接受现实。这点上哀莫大于心不死。
这样的李逸不再是跳着芭蕾舞步的张郎。相反更似真实的我们周围的普通人,不再完美,却亲切可爱。
也说婉儿和玄霜
我喜欢婉儿。出场时简直和云蕾一模一样。同样身负大仇,从小与父母离散,却同样的一派天真无邪的善良。心无城府,正义,冲动,好打抱不平。所以李逸很快就会爱上她。如同张郎爱上云蕾。再下来,竟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目标,这样的故事容易一路走下去。如果婉儿没有遇见那个强大的,无限魅力的则天皇帝。婉儿的变化迅速让人难以接受又合情合理。李逸的不解困惑如同我们理解的普通人。人生观,世界观的不同终使原本相知的人走成陌路。婉儿的眼光以及心智,再不是云蕾一般小女子戚戚难舍难断,犹疑不决。
玄霜,真的无话可说。你们觉不觉得现实中总有那么一种人,心明似镜,却不说破,就那么冷冷的清醒的等着他们早已预料的终局。这种人很难被人爱上,因为他们太过清醒,太过理智。
长孙璧,就是崖下那朵盛放的野花,肆意而又孤单。
歌罢谁解《黍离》悲,京华冠盖憔悴人
──关于《女帝》
谷雨清明
前言:没有正事,吐槽很多,介意的请慎入……
《女帝》的确是一个能把读者虐得五内郁结的大悲剧,同时也是一本读来令人拍案称奇的书。
其实我看女帝并不是很顺利,读到李逸中道戏婉儿我感觉被梁老坑了一次,看到武玄霜出场感觉又被坑了一次,虽然事实证明李逸张丹枫人物形象相去万里,而且玄霜也是梁老女主里独具个性的一个,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我实在是不堪忍受再从梁老书里看见装傻的书生和穿绉纱衣服的美女了。
记得网络文学兴起的时候,就有人吐槽说是金庸的武侠开创了起点yy文先河,且不说这个观点是不是正确,我确实是相信金古梁三位大家在创作的时候,有不同程度的把自己的影子、或者一些正面负面的希冀幻想投射到主人公身上的,可是说到《女帝》一书,实在是让人质疑梁老的口味……当然啦,如果把玄霜姑娘在《女帝》书中教育我们的“当朝天子都是女人了,你还是这么重男轻女”当做信条来看,可能女帝那些事也不能算事,像是“峨眉金顶独剑慑群豪”这种标题性镜头;或者蜀道云间千里相送,笑倚车窗只手退敌,如此拉风的镜头间隙里还能单手搂着心上人柔情款款地说一句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肯定不会打伤他们啦~还是蛮符合武侠世界标准的yy模式的,当然,人送到了还必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以示光风霁月别无不良之心,旁证可参见3言2拍之xxx千里送xx。
不过……即使这么想,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吧。至少,当终于有一天,《女帝》被搬上银屏,饰演李逸的男主角肯定会悲愤地对导演大吼“你给我拿错脚本了吧!”以至于想一想都让人比较同情他……
咳咳,好了,现在稍微正经一点。
其实,《女帝》的感情部分,最让我觉得应该拍案惊奇一下的是主人公李逸的心态,一般来说武侠的男主嘛,在书里难免要做几道选择题,但是李逸从头到尾给出的解题过程都比较奇怪。
金庸喜欢草根,喜欢功夫不负苦心人;古龙喜欢浪子,喜欢广电总局的大剪刀;还有梁老喜欢书生,喜欢斯斯文文柏拉图,这差不多是稍微看看他们的书就能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是这三位心态的投影。然后金庸的女主是妹妹,梁老的女主是姐姐也是公认的,(古龙的书,因为有没有女主一直存在争议,以及女主的范围太包罗万象导致讨论不能)。但是如果单纯从恋爱描摹的过程来看,其实金庸的有些段子还更加接近不太美好的现实,比如《倚天》里那道著名的选择题,赵周明争暗斗死去活来,期间夹杂立场道义承诺感情等等无数复杂因素,但是到了主人公这里化繁为简,终于蹦出来一个“赵女灿若玫瑰,周女秀似芝兰……所以我真是决定不能啊!”这么一个简单的算法。或者令狐大侠的情商好像比张教主稍微高一点,他的解题方式也稍微高级一点,所以提出了“这姑娘其实比小师妹美貌得多,待我又这样好,我为什么还是对小师妹念念不忘”这种发人深省的问题。
但是,到了《女帝》这里,男主人公李逸的心态就比较成问题了。
总体来说,这位顶着“殿下”的名号,实际上没什么锦衣玉食的纨绔气息的青年,还是比较优质的,正人君子,俊雅温柔,不缺情趣也不缺责任心。不过,对妹子们来说,李逸是不是个好男人,首先取决于你有没有搞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看《女帝》的评论,有人说李逸的忧郁与檀羽冲相仿佛,不过李逸和檀贝子相比,差的就是一点“纵情任性”的脾气,所以无论檀羽冲多么忧郁,在他喜欢的对象面前,贝子爷永远不惮于做个主导者,但是李逸却是被动而内敛的,半生飘零遭际,却始终斯文守礼,真诚而略嫌羞涩,时时受到道义和责任的约束,因此大多数时候显得无欲无求,甚至有一点荏弱。他的感情是相当文艺的,渴望借着恋情获得心灵的慰藉和理想的共鸣,心灵热烈而敏感。不过,几乎是全本《女帝》,他都把自己的热情埋藏的相当深,好像并不希望在女性面前显得轻狂孟浪,而且,最稀奇的是,每次到了他可以伸手把握一下命运的时候,李逸考虑更多的都是“道义责任与别人的需要”,偶尔一点内心的小小波澜,也很快在清教徒式的自我约束之下湮灭掉了。
这是他的善良,但是也是他不断地逃避和迷茫的地方。比如再回长安,当武玄霜用一种相当坚实理性的姿态劝他续弦,李逸的反应是心头一颤,轻微无力的拒绝,然后小小的失望,更多迁延不决的思虑。
其实很多地方能看出来,名义上三选一的题目,其实答案是唯一的。李逸是个精神需求相当强烈的人,所以梁老没怎么让他关注三妹子的脸蛋啊身材啊这种三俗之物,更多地是“婉儿能理解我”这种独白。确实,当现实让他痛苦的时候,他舔伤口的方法是思念着回忆中完美无瑕的婉儿,潜意识里却不断地呼唤着活生生的武玄霜。
然后,书中的三女主之一,和李逸做了夫妻的长孙璧,这个女子看起来平凡普通,其实抛开始终过于理性以至于让我觉得李逸对她的热情其实全是白费的。上官婉儿而言,长孙璧和武玄霜相比,她才是那个真正在恋爱问题上毕了业的那个,有必要的恋爱技巧,有勇气和行动力,同时有绝对符合“女人的直觉”这五个字的判断力。
本来我觉得一直长孙璧心目中的情敌,应该是上官婉儿才对,毕竟一来李逸心里那个在水一方确实是婉儿,二来武玄霜的敌对立场应该足以让她放心。但是刚好相反,让长孙璧更敏感、敌对意识更强的是武玄霜,以至于她听到李逸琴操“离骚”也要讲个刽子手的笑话来提点。对婉儿这个情敌,长孙璧好像除了一次拉手偎肩劝李逸“大丈夫应当提得起,放得下,难道天下之大,就再也没有第二个知己了吗”就没啥其他的表示了。但是对武玄霜的警惕、敌视、排斥却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飘零琴剑那章给我的印象很深,李逸面对武玄霜的反应很激烈,为了不受辱于人,前不惜饮剑捐生,后不惜飞身跳崖。可惜神智迷离之际,脱口还是轻唤佳人姓名,他身边长孙璧当即下泪,心中五味杂陈可想而知……
可惜,纵然长孙璧对李逸一往情深舍此无他,他俩的婚姻还是很不合适。幸好李逸还是个比较稳重的男人,如果放在现实世界里,璧妹妹八成是要悲剧。像她这样“丝萝正合依乔木”的柔弱女人,一不小心却扶了根竹竿……或者其实竹竿这个比喻也不很恰当,檀羽冲其实比较竹竿,虽然不是粗枝大叶,却颇为“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属于看起来孤标傲世,实际上也叛逆非常的类型,哪怕“剜去双眼永为贱奴”也视若无物。至于李逸,李逸的人生观一直都是“宁可枝头抱香死,不能吹堕北风中”。长孙璧属于不小心扶了一位东篱君子,于人于己都不能说是幸运。
反过来说,李逸娶了长孙璧的问题就更加显而易见了,梁老对这个问题也不避忌,着实写了不少。基本上,文青的恋爱是如多情的徐志摩那样大念“我的诗魂的滋养全得靠你……有你的爱他就不愁饿不怕冻,有你的爱他就有命!”,或者像病弱的肖邦那样在风流美丽的乔治・桑怀抱里创作出传世乐章,美丽但是往往不能善终是这种爱情的共同特点。幸好,李逸多情,但是他还比较克制,所以八年的夫妻生活从现实的角度考量其实还不错。只不过从局外人的观点看,如果李逸是一棵留恋故土的树,从踏过茫茫大漠赶赴天山的时候就开始枯萎了,长孙璧不是那个可以滋养他的人。李逸吟唱着《黍离》离开了长安,他花了八年的时间逃避着血脉相连的伤心之地,抗拒着来自心底的召唤声音,惆怅徘徊了八年,但是,还是有那么一天,东边的风吹过了大漠,故土鲜活的气息,随着马上的白衣、随着飘扬的乌发来到天山──武玄霜飞马驰过了沙漠,追着逃走的李逸脚步而来,这是她做过许多次的事。
这是她做了一辈子的事。
所以说,其实让长孙璧害怕的其实未必是高人一筹的美貌、武功或者才学,而是这个情敌身上刚强积极的气质,以及李逸本身潜意识里对她的呼应和向往。所以在长孙璧眼里,比起上官婉儿,武玄霜才是更有侵略性的。
──武玄霜像是个生于盛唐时代的女子。
李逸的一生有过两个发自内心地渴望的对象,一个是上官婉儿,一个是武玄霜。
上官婉儿是历史人物,原著戏份少又很零碎,所以不大好评论。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才是构成了李逸悲剧性人格的重要元素之一。他对婉儿的深情在记忆中长青,但是在那九年的时光中,除了他的爱未变,整个世界都沧海桑田了。
在李逸最需要婉儿的时候,她和他渐行渐远,不过这也是注定了的。李逸出身高贵,一身傲骨,但是除此之外他几乎一无所有,像上官姑娘这样的女政治家,其实是不可能俯就一段浪漫爱情的。李逸在书中总是为婉儿的“变节”而痛苦,其实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和那个小他七岁的青梅少女,其实从来就不是一种人。在此抄来基友那边引用的诗,聊为祭奠:
不,我这样热爱着的并不是你/你美丽的容颜也打动不了我的心/我是在你身上爱着我往昔的痛苦/还有那我的早已经消逝了的青春。BY莱蒙托夫
《女帝》是个厨房,里面一堆杯具,这好像基本是读者的共识。不过,如果说这本书还有哪里让我感觉到盛唐的气息,感觉到让人振奋的勃勃生机,那就绝对是武玄霜姑娘了。作为一个三俗之人,如果让我给《女帝》做续,那我肯定要写李逸其实没死,其实和武玄霜在一块儿了,后来他俩的日子很让人眼红,至于长安有没有变成庄稼地,谁管它呢……好在梁公就是梁公,肯定是不会像我这么不负责任。
有的评论说没人能理解李逸作为李唐血脉的悲哀,其实未见得,至少就我看来,不管是上官婉儿还是武玄霜,对李逸的理解甚至都超出他的自知,只不过或者道路有别,或者立场相左,总是没能给他一个理想的回应。
婉儿曾经陪他忧思悲吟,那段回忆陪了李逸一辈子,也造成了他始终没法挣脱出初恋魔咒的悲剧。不过,假使江山姓李而且政治清平,想来小王爷李逸和贵族少女婉儿绝对是一对杯酒春睡、赌书泼茶的神仙眷侣,可惜天不遂愿,实在无奈。
如果说不管怎样,李逸还是曾经在婉儿那里找到了一点脆弱的安慰的话,那么他和武玄霜的相遇,带给他的冲击和启示,则又是完全相反的感觉。
首先吐槽一下李逸,他的“璧妹”“婉儿”“玄霜姐姐”宛如中国男足世界杯小组赛的0:2,0:3,0:4一般真实稳定地反映了对手的强势程度……(大误)这里有必要声明一下,明明年纪比对方大,卖萌可耻,殿下自重。
──李逸和武玄霜的缘分,开始得狼狈,结束得悲情。表面上看来,他的失意正是由武玄霜而起的,而作为武则天的政敌,他似乎也三番五次地被玄霜妹子逼至绝境。玄霜救过他,待他温柔备至,又时不时戏弄刺痛一下他。当李逸因为人生的郁郁不得已做出《黍离》悲吟的时候,玄霜给他的回答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面对“你跟我到长安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变成一片禾黍麦田呀”的戏语娇谑,李逸是恼怒的,但是他诚实的秉性又让他承认武玄霜的立场确实有其道理,但是对方的这种正确性无疑加深了李逸的痛苦和迷惘,因为作为李姓王孙,他不肯向武则天屈膝,远有道义之外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面对武玄霜,李逸心动了,他为这份感情而惶惑,但是潜意识里又保有一点不能言说的幸福。在李逸的生命里,武玄霜是唯一不属于回忆、不属于梦境的亮色调,她在他心里的形象是鲜活明快的。
记得李逸病榻待死的时候,还在为婉儿泪咽心酸,只有守在身边的武玄霜,才能予他这个垂死之人以温暖,就好像李逸内心感到“所思念的人儿终于在他身边了”,我觉得小说写到这儿,其实选择题的唯一解就是武玄霜,只不过梁老总不像金庸那样喜欢一清二白,所以还是留了一些弯弯绕给大家回味。
其实,李逸身边的三个女子,武玄霜和其他两位的根本不同就在于,她的性格非常平稳坚实,一方面,她给予李逸触手可及且细密周至关怀温暖;另一方面,她又从未因为对李逸的感情而丧失自己的立场和判断力,相反地,她的人格和见识不断扣问着对方心底的“黍离”之题,所以,虽然身处敌方,隔着武李两姓的鸿沟,李逸还是从骨子里渴望她。
说起来,武李这对还是很能体现梁老对女性的审美的。长孙、上官、武三位,如果放在现实里,恐怕大多数普通人也是会选择和长孙璧结合。从梁老的行文来看,对长孙璧这种柔弱女子他是喜欢的,觉得其“宜室宜家”但是不会从客观上给予太高评价;像上官婉儿和武玄霜这种,容貌美丽,博学多识,具有近代知识女性一样独立人格,作者则怀着某种“骑士和吟游诗人一般的热爱”。二者折衷而言,就还是像梁老自己说过的,他的理想是云蕾。这一点还是比金庸的“喜欢小昭”有追求的。
然后,反过来,从武玄霜的角度看李逸,其实这又让我很想吐槽梁老的笔法。记得我读《狂侠》的时候,看到天骄狂侠小孤山,立刻萌生出一种“其实我是看的删节版吧”的错觉,《女帝》也是如此,对武玄霜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喜欢了李逸的,采用了“直接忽略掉”的手法orz其实金庸也不喜欢费劲儿营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情节,但是金庸一向比梁羽生想得开,各种世俗的理由,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搬出来的。比如男方死缠烂打、男方长得帅、男方的优点刚好满足女方的要求、男方是女方初恋、男方像女方她爹……花样很多嘛,但是梁老一向很有气节,我经常想,是不是如果给不出比较正统或者比较唯美的理由,他就干脆不写?
其实武玄霜喜欢李逸倒是不奇怪,大唐盛产奇女子,特别是玄霜姑娘这种兼具地位和美貌,既无需仰仗良人维持生计,也不会缺乏婚姻对象的奇女子,对李逸这个有理想有追求的李姓王孙萌生爱意简直是一件极端正常且高尚且有利于社会稳定的事情,诸如太平公主、历史上的上官婉儿乃至于武则天本人的经历都足为反证,还有野史上艳名远播的高阳公主,人家就是喜欢唐僧……的徒弟不行吗?
我确实是非常喜欢武玄霜的,《女帝》全书,她有过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第一是“咱们又不是寻常女子,何须以色悦人”,第二是“你把我看做何等样人,我岂是与你争汉子的人!”,第三……就是“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是生是死,我都对你一样!”
一对自己,二对情敌,三对毕生唯一的心上之人。
武玄霜是一个有自己的骄傲的女子,但难得的是骄傲之外的明快和温柔,以及一点点男子般的英气。她姓武,却是李逸临死托孤之人,女中君子,舍此其谁。
但是,虽然武玄霜非常优秀,但是她对待感情的方式却还是稍嫌青涩。如果说开始她和李逸的阻碍是立场,中间是责任还有长孙璧,那么到了结尾的时候,武玄霜劝李逸续弦娶婉儿,就是一个虽然无私,但却不算明智,而且对人对己都不能算合适的抉择了。如果要用一句话点明武玄霜的问题在哪里,那就是全书她好像没有想过“李逸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这个问题。我了解她想成全长孙璧的夫妇之义,想顾惜和婉儿的姊妹之情,也想把婉儿从不如意的婚姻里解救出来,并且给李逸找个好归宿,但是我很怀疑玄霜有没有想过其实李逸是很爱很爱她的。李逸之死是一个浪漫调的悲剧,但如果李逸娶了婉儿,那《女帝》势必变成一个现实主义的悲剧,妥妥的没跑。
最后,吐槽了这么多,稍微说点李逸的好话。从前都说梁老擅长写恋情,但是我一直没有太深的感触,不过《女帝》里“柔情似水最难尽”那一节开头,李逸和长孙璧的对话让我眼前一亮:
长孙璧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自己愚昧难明,想请殿下教。”李逸道:“你这样聪慧,还有什么难明之事?”长孙璧微笑道:“说到聪明,婉儿妹妹才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我哪算得上呢。”李逸道:“你再谦虚,我可不敢和你说话了。”
长孙璧道:“我偶然想起一个古怪的问题,你若不笑话我,我便问你。”李逸道:“妙极,妙极!咱们闲来无事正好摆摆龙门阵,你说吧。”
这段对话过后,就是长孙璧的刽子手故事,李逸则是“立知其意”,明白自己被璧妹小嘲了一下。这种男主珠围翠绕的桥段,金庸和古龙笔下的一个纯yy一个很架空,但是《女帝》这段对话之时,李逸得长孙璧照顾良多,关系熟稔,但却并无他念。而长孙璧则是对他暗自倾心。两人讲话不见波澜,但是把男女双方的心理状态都描摹得很细致。特别李逸一方,在男女关系上确实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聪明得很,虽说感情上含着一点疏离的味道,言辞却周至讨喜,比金庸家那些非得女主耳提面命才能铁树开花的男人……确实是有情商多了。
总之,歌罢谁解《黍离》悲,京华冠盖憔悴人,《女帝》的悲剧基调里,让李逸遇见玄霜,对作者或者读者来说,大概也就够了。
梁书打分排名之女帝
捣尽玄霜
女帝奇英传
故事:落拓王孙的家国之路(34.4)
主线:武媚篡唐背景下,不同人的家国之路。主李逸和婉儿的对比。
前朝公子李逸,前朝旧臣长孙均量,谷神翁,尉迟炯,旧臣子女;长孙泰,长孙璧。当朝女相婉儿,武帝好友裴琼香,侄女玄霜,利欲熏心的太平,武三思。
不同背景,地位,性格人在这个特殊背景下的选择与故事。还有在那个身不由己的时代的交汇和错过。
设定:19.5 挺完美的设定。看点也很足。扣除的0.5是因为江湖味略低。虽然不影响阅读,但是作为一部武侠小说,可能就达不到一面典型的作用了。
故事展开:
李逸和婉儿双线展开,一居庙堂之上,作为武则天身边的人,看到她作为一个政治家直接有效的一面。一居江湖之远,在使命和误解下的抗争失败。远走的逃避。归来的理解。整体看下来还算一气呵成。语言上除了时代原因部分地方略为重复之外,没有梁书嗦的通病。
打分:14.9
人物:(25)
哀王孙李逸,量才玉女婉儿,落落大方的玄霜,温婉决然的长孙璧,月意清辉的叔度,耿直善良的长孙泰。三生三旦不可谓各有看点,很是养眼。
前朝老臣之中:谷神翁的刚愎,符不凝的豁达,长孙均量的忠贞,尉迟炯的无奈。还有裴琼香的悲剧和夏侯坚的痴守。也是各有特色,且在这样一篇中篇当中以少数的出场给人以各自的特色。
可以打满分15分
能用剧情串起主角和配角之间的形形色色。在梁书中的算是既为难得的。也可以打满分。10分
感情线(16.5)
心路上以婉儿和李逸两人各表一枝。都是走了慢慢理解的路数。我们读起来缺乏了抗争的力度。但是接受度还算不错。是否对武媚娘过于文过饰非,也只是一个客观的描述罢了。可以打6.8分。
爱情线上
求不得的悲愿贯穿了全文。初见的好感清醒,却在那个时代背景下酿成了愁,无论是何时何地都逃不脱。当赋一曲《哀江南》来纪念这样的美丽而悲虐的爱情。打9.7分
武打场面:
比较经典的武打场面:
1、峨眉金顶玄霜的英姿飒爽,单剑红绸夺取掌门。
2、天山之巅,裴叔度带狒狒,救玄霜。飘逸出世。
3、赠剑谱 谷神翁符不凝联手 本来刚愎自大的谷神翁一下子竟也变得仙风道骨,可爱起来。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学设定。却也免了为武斗而武斗的结果。门派之争的淡化,一招一式更主要是用来显示主角的性格。见其招知其人。特别是玄霜和叔度的登场两场打斗,堪称全书打得最好看的情侣。
不是武痴党的最爱,更加适合我这种文艺党。略为折衷,打7.3分好了。
唯美度
剑阁上 长孙兄妹练剑,婉儿作诗的动静结合
妾发覆额,李逸撩婉儿发梢的温柔
长安一路 玄霜和李逸琴音诗经的作答
万里缟素,天山覆雪中,玄霜只影单剑的回归。
还有很多三旦三生帅锅锅和美铝铝的打斗。
不论是悲的喜的,画面都是相当唯美。如果不是那个年代处于刚刚脱盲,梁老在写文的时候不需要用大段的白话来解释诗句,而是写出来让大家意会,就更加美好了。
打4.7分
影响地位:
另辟蹊径的唯美之作。是独一份的,也是略为脱离正统的江湖背景的。更像是大陆新武侠中花间派的祖师。
堪其美而失其正。打3.2分
最终得分:91.1分
再论李逸的婚姻
岳 铁
【代摘要】好吧,这种文搞个摘要很不合适。这么长的文章,真正的亮点只有一个:上官婉儿,就算是在女帝小说中也是政治人物,真面目微冷血。附带一个,长孙璧真心不错。
李逸的婚姻要从他八年前远走天山说起。后文我们会看到,八年后局势剧变,又是另一番状况。
李逸跳崖为长孙璧父女所救,长孙一家,父亲因救助李逸而死、兄长失踪,深恩厚义。于是当长孙均量临终将女儿终生托付时,李逸便答应了娶长孙璧为妻。对于婚姻来说,救命、恩义都是偶然因素。我现在要问的是,假如长孙璧未救李逸、长孙均量没死,李逸的姻缘状况怎样?换言之,去除这些偶然因素,单就婚姻本身,李逸跟上官婉儿、武玄霜、长孙璧的前景如何?
首先要排除的是上官婉儿。此处不论历史上的婉儿,仅就书中的形象而言,婉儿是主动、干脆地甩掉李逸的。后文我们还将看到,她八年后的选择有着类似的考量和果断。婉儿和李逸的不可能性在于,她是一个政治事业至上的人。当她留在武则天宫中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人生的其他方面都为此让路,包括仇恨、立场和师友(长孙一家),当然也包括与李逸之间的爱情。她和武玄霜的不同在于,她和李逸本是同一阵营、同样身怀国仇家恨的人,所以她的出仕不仅意味着事业上和李逸分道扬镳,更是作为战友和情人的背叛;而且时间是李逸正在经历失败的低谷期,无异于雪上加霜。事实上婉儿的背离给李逸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而这一切她是心知肚明并主动选择的。可见婉儿一手推开了李逸,甚至把他向深渊的方向推了一把,她与李逸无缘完全是自己造成的。
下面来说武玄霜。简单地说她跟李逸的障碍在于事业和立场的对立。她的做法是希望李逸顺从她的立场──如果李逸效命于武则天,两人就有共事和结合的基础;而当李逸不愿意时,她并未牺牲自己的事业跟从李逸。换言之,两方都不妥协,就没有机会。如上所述,武玄霜和上官婉儿的不同在于,她和李逸本来就是两个阵营的人,没有理由去迁就对方,所以我们叹息命运的安排。相反婉儿是主动抛弃李逸,还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所以同情婉儿大可不必,她其实是冷血的政治动物。
说到这里我要插叙两个人,一个是婉儿之母郑十三娘,说明冷血是有遗传或教育因素的;另一个是裴琼香,表明女帝的世界里,冷血是普遍的。
前者对待丈夫、公公被杀是这样的态度:
郑十三娘惊魂稍定,轻轻替上官婉儿理好蓬乱的头发,叹口气道:“你真糊涂,幸好还没有做出糊涂事来。是的,天后陛下曾杀了我的公公,我的丈夫,我也曾像你这样湖涂的。经过了这几年,我渐渐明白过来了,天后杀他们并不是为了私仇,我亲身感受到天后的为公忘私,我能够把她当作仇人看待吗?是的,我失掉了丈夫是很悲痛的,但我能埋怨谁呢?我只能埋怨我的丈夫不明事体,我只能埋怨我自己的糊涂,当时不知道劝谏丈夫。儿啊,现在我只有你一条命根子了,我可不许你像你爹爹一样,糊涂下去。”
后者灭绝亲友毫不手软:
尉迟炯知道裴琼香甚得武则天的信任,便找个机会,与未婚妻私下会面,求裴琼香暗中帮助他们。裴琼香听得朝中的一班大臣结成党羽,密谋起事,要将武则天一举推翻,吃惊非小。她离开了尉迟炯之后,回到宫中,想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向武则天告发。武则天何等精明,不动声色的暗中布置,布好了天罗地网,突然抢先动手,将最重要的两个人物──国舅长孙无忌和西台侍郎上官仪杀了。接着连杀了三十六家公卿贵族。尉迟炯武艺高强,又见机得早,幸而逃出京城。这样一来,反对武则天的人物,在这一役中几乎被一网打尽。
裴琼香并没有后悔,因为她知道武则天若然做了皇帝,不但天下女子可以扬眉吐气,对老百姓也会有好处。可是她虽然没有后悔,却不能不因此伤心,她保护了武则天,却永远失去了她所爱的未婚夫了。
如果前者是麻木冷漠的话,后者已经到达残忍疯狂的地步──出卖未婚夫导致亲友一网打尽,婉儿与之相比倒清白地多。不过同样是为了政治或者大义不留情面,还有什么可惜的呢?所以婉儿在这段感情中早已除名,而玄霜是各走各路、相当于放手了。
长孙璧却是迈向李逸的。他们的事业、阵营本就相同,如果长孙均量没死,也要隐居养伤,很可能和李逸同赴天山、比邻而居。那么婉儿、玄霜、长孙璧三人,还是长孙璧与李逸的人生方向最能走到一起。结果是李逸或者孤身八年,或者和长孙璧发展出感情。我们不能以现代人快节奏的情感生活代入梁老那个隽永执着的世界,他的设定似乎是李逸非但不怨婉儿背叛,还念念不忘,有如尉迟迥般痴情无悔。但反过来想,李逸和长孙璧渐渐培养出感情也是完全合理的。一方面,李逸当时心灰意冷,不能预见武则天将还政李唐,那么他跟两女阻隔是无法消除、没有希望的。更重要的是,长孙璧其实是吸引李逸的:
长孙泰满脸泪水,声音嘶哑,抱着李逸叫道:“你,你,你哭出来呀!”但见李逸的眼珠好似定着一般,武玄霜的哭泣,长孙泰的颤叫,他都好像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他眼中只有一个长孙璧,长孙璧静静的躺着,就好像平常那样,睡在他的身边。八年来的恩爱刹那间都在心头泛起,呀,长孙璧在八年长的日子里,热爱着他,而又怀着恐惧,恐惧会失去他。她这复杂的心情,只有他一人知道。唉,没想到反而是他失去了她。】
李逸感到了刻骨的伤心,极端的难过,不只是因为失去了妻子,而且是因为感到内疚,感到自己在她的生前没有令她得到幸福。他和长孙璧的成婚本来就甚为勉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正爱她了!但是,这已经迟了,她已经一瞑不视了!
这段话有时被解释成李逸不爱长孙璧,但结合原文他处,可以发现并非如此。理由在于,“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正爱她了”,没有清楚认识自己的情感不等于没有情感。更重要的是,李逸能够理解长孙璧细微的心理,“她这复杂的心情,【只有他一人知道】”。能够洞察对方内心的热爱和恐惧,而且只有他一人知道,这样的相知难道不代表深厚的感情吗?再看长孙璧丢失孩子、并忐忑地问李逸是否后悔时,李逸的反应是:
李逸奇怪极了,说道:“敏儿今年刚刚七岁,他们将他掳去有什么用呢?突厥武士纵然残暴,也总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一个孩子的。莫非他们见敏儿长得聪明伶俐,抱他去玩吗?【璧妹,你放心,咱们总能将孩子找回来的。”他一面安慰长孙璧】,一面思索原因,“突厥武士为什么要掳走我的孩子呢?”想来想去,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外面风雪正浓,李逸负手沉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长孙璧立在窗口,望着外面漫天的雪花,她的心也好像冷得要凝结了。突然她回转了头,幽幽问道:“李逸哥哥,你和我结了婚这么多年,你当真未曾后悔过吗?”这句话突如其来,令得李逸莫名其妙,“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问我这个说话?”
【两人目光相接,李逸见她神情痛苦,而且甚是认真,在等待着他的回答。李逸暗叹了口气,走上去轻轻抚她的头发,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这一句话,我记得八年之前,你已曾问过我了。”长孙璧道:“现在我还要再问一遍。”李逸道:“我的答复和八年前完全一样。当时我没有后悔,现在更没有后悔。璧妹,你休要胡思乱想,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怎样想法子把敏儿找回来。”】长孙璧喃喃说道:“不错,不错。一定要想法子把敏儿找回来。”她心上放下了一块石头,另一块石头又压上来了。
还是表明两件事,第一是李逸能够理解长孙璧的痛苦,第二是李逸稳重诚恳地安慰她。李逸和长孙璧有两个孩子:
李逸道:“璧妹,都是我连累了你,岳父将你托给我,我不但不能保护你,反而要连累你陪我送命!”
长孙璧举手封着了他的嘴巴,柔声道:“能够和你同死,在我是求之不得,你还多说做甚?我只有一样难过的事……”李逸移开了她的手,忙问道:“什么?”长孙璧道:“我,我好像又有了!”脸上泛起一片娇红,李逸立即醒悟,笑道:“又有了孩子了?”长孙璧点了点头,道:“大约有三个月了。嗯,我希望是个女的。”此言一出,两夫妻都想走了,生命危在旦夕,长孙璧腹中的孩子只怕根本就没有见天日的机会,还论什么是男是女?长孙璧自觉说错了话,低下了头,黯然神伤。【李逸安慰她道】:“好在敏儿已经救出,你也不用太伤心了。咱们相聚的时候只怕没多久了,说一些欢喜的话吧。”长孙璧强抑辛酸,问道:“敏儿是怎样救出去的?详细的说给我听听,好让我也喜欢喜欢。”【李逸踌躇半晌,微笑说道:“是一个你所意料不到的人将他救出去的。”】
而且,李逸时时照顾长孙璧的感受,连说出武玄霜救了孩子都要踌躇半晌,也因此取得了长孙璧的理解,夫妇两人共同感激玄霜,又同时沉浸在可怜、凄凉、满足的动荡共鸣中:
长孙璧心头一颤,她已猜到是什么人了,果然听得李逸说道:“这个人就是武玄霜,她假冒王妃,冒了很大的危险,为的就是咱们的孩子!”长孙璧默默无言,听李逸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好久,才幽幽叹口气道:“嗯,这是我错怪了她了。逸哥,怪不得她虽然是你的敌人,你却一向把她当作知己!嗯,你不要辩,这话不必你说出来,我是早已知道了的。这次你应该更感激她!”李逸道:“敏儿是咱们的命根子,她救了敏儿,我当然是感激她,你不感激她么?”长孙璧道:“我也很感激她,嗯,我更感激你,你没有抛弃我,多谢上天,这间房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武玄霜却在外面,唉,我现在反而觉得她可怜了。”说罢,忽地凄然一笑,这一笑包含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好像是可怜武玄霜,也像是可怜李逸,更像是可怜自己,但在凄凉之中,又似含有一份满足的心情。李逸望着她的眼睛,心中也似大海波翻,动荡难止。长孙璧的这个笑容,以后在他一生之中,永远都没有忘记!
这样的心意相通,又相依为命,难道不包含深厚的爱情?没有相知相怜、相吸相伴,做得到吗?长孙璧虽非绝世容光,但在突厥人眼里也是“天仙似的,并不输于那位冒牌王妃呢!”可见也有美貌,武功高于婉儿,辞藻不华,却也能诗解语、略通音韵。在和其他两人希望断绝、却与长孙璧志同道合、比邻而居的条件下,渐渐发展出爱情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长孙璧对武则天决不妥协的态度,更是李逸坚守志节的激励和支持,这一点还要胜过李逸,两人难道不是佳侣良配吗?我有时在想,如果不是长孙均量的死对他们的感情有揠苗助长的作用,说不准李逸不久就会倒向长孙璧。长孙均量的嘱托比起练霓裳的做媒,不知是不是也起了反效果。不过无论如何,八年间两人在行动上和精神上都是恩爱的,只是还有点小缺憾罢了。
行文至此,大家已能感到我对长孙璧的偏爱。武玄霜诚然付出了很多,但是她不能迈出关键的、消除隔阂的一步,当然这不怪她,也不能怪李逸,因为李逸不可能投靠武则天,所以两人只能各自天涯。长孙璧也全心全意地付出,但她与李逸道路相同,所以她得到爱情和婚姻,其实是必然的。唯一的遗憾是,长孙璧太不自信了。她应该更相信李逸,李逸也确实值得信赖,至少他的行动是全力回报她的付出的。如果她更自信些,会过得更轻松和幸福。古典的情感无疑比现代更隽永,寄书一封的深情厚谊远非现在邮件的意义可比,所以古人才会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坚决,因为那滴水里含情千钧。不过谁都应该更珍惜眼前的相聚,苛求过去或将来,反而会让幸福从眼皮底下溜走。其实长孙璧若能仔细思量,就会发现玄霜婉儿跟他在河的两岸,这条无形之河他们谁也跨不过去,怎么能夺得走或离得开呢?只有她自己才是和李逸绑在一条船上的,在政治动荡的汪洋中共同漂泊。
所以如果长孙璧活着,我在情感上和道德上都不必分析八年后的状况,因为李逸没有选择,或者说根本无需选择。可是长孙璧去世了。与其抱着过去缅怀悔恨,不如抓住当前,让关心的人幸福,于是才有八年后李逸再次面临婚姻的可能性。我前面说过,八年前玄霜、婉儿和李逸之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那时李逸无法期待武则天还政李唐。八年后李显接位有望,决定性的身份对立消失了。此处我想再强调一遍,长孙璧如果活着,还是不必担心李逸被抢走,一来李逸是道德可靠的,他一贯的为人证明了这一点;二来他们将有两个孩子,情感也是牢固的。下面的分析只能是在长孙璧已死的前提上的:婉儿和玄霜,哪个和李逸结合的可能性更大?
此时的形势是,中宗即将接班,武皇退位后的政治格局将面临重新博弈和组合,李唐王室、武氏和功臣集团各自作为一极参与角逐(此时尚预料不到韦后的崛起)。如果李逸出山辅佐唐室,他也将成为王室势力的重要代表。从历史上中宗尊崇武皇以保证自身权力及其合法性、结盟武氏削弱功臣集团的动作来看,李逸和玄霜的联合更有利于他们在政治上施展手脚,但与婉儿结合也无大碍。虽然书里李逸旋即被太平毒死,但此前的描写可以看出,婉儿已经准备再次抛弃李逸:
武玄霜道:“她不喜欢这个人,但却是愿意嫁给他的。除非你娶她,否则她一定会嫁给这个人,而且也一定是终生郁郁不欢,你再仔细的想想吧!”
这是武玄霜告诉李逸的话。不管怎么理解,有一点是确定的:婉儿已经准备好一旦李逸不娶,她就嫁给太子。她愿意挑起这个政治的担子,将此置于个人情感之先。如果我们稍微推断得远一点,假设李逸不肯会长安辅政,婉儿也愿意成为昭仪。这样反过来证明,婉儿嫁给李逸是以其宗室身份和政治生命为条件的,可见婉儿再一次贯彻政治事业为上的做法,和八年前是一致的。所以我们不妨依循这条思路解读下面的举动:
李逸拉着她的手说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我这次得和你见面,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婉儿,你也不必伤心。月有圆缺,人有离合,世上的事情,本来不是样样都尽如人意的。”
婉儿紧紧握着他的手道:“只要你满意,我也就满意了。”李逸何等聪明,当然听得出她的话意,婉儿是为他和玄霜而祝福,想是她认为自己已经决定和玄霜结合了。李逸心中一阵酸痛,却不辩解,缓缓说道:“在十年前,我听到你做了武则天记室的消息,当时曾经很是悲伤,甚至还恨过你!现在我却是佩服你了。你有志气,有才华,本来应该做一番事业,武则天也是值得你替她效力的人。”婉儿微笑道:“你的看法也终于改变了。嗯,那你今后打算怎样?也该留下来了吧?”李逸心中一阵剧痛:“我已将不久于人世了,哪里还谈得到将来?”但他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悲伤,不让婉儿看出他病情的严重,提了口气,继续说道:“人各有志,现在太子即将复位,我的心愿已了。今后我将以闲云野鹤之身,在江湖上度过一生!”婉儿心中一动,想道:“玄霜姐姐曾对我说过,在乱事过后,等到天后陛下归天,她也将从此流浪江湖,不再过问朝廷之事了。嗯,你们二人志同道合,能结为终身伴侣,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你们的欢乐也就是我的欢乐了。”婉儿此时心意已决,玄霜曾经为了她而想牺牲自己的幸福,如今她也愿为玄霜而牺牲自己的幸福了。
婉儿缓缓起立,凄然笑道:“天后陛下如今也是卧病在床,我要回去看她了。咱们今后恐怕未必可以再相见了,你、你好自保重吧!”
婉儿能在一瞬间毫不犹豫地让情,是不是心里早已为嫁给太子的选择做好了准备呢?又或是她决心挑起政治的担子,当听到李逸不欲过问朝廷之事时,就再次背叛他、倒向太子呢?人的抉择往往是多种因素的混合,有时真正的原因连自己都无法理清,又哪里是梁老的两句旁白所道得尽的。追思八年前她的离弃,显然此时的婉儿定然不愿意终止自己的政治生涯、跟随李逸流浪的吧,否则八年前和八年来,她为什么主动离开、不返回跟随李逸呢?这里又跟玄霜不一样。玄霜不跟随李逸流浪是因为武则天的魅力和亲情、要辅佐姑姑,武皇退位后玄霜不愿跟哥哥沉疴一气,而婉儿是依附新的权力中心并寻找自己新的地位,所以即使李逸不死,婉儿也是要再次抛弃她的。能追随他浪迹江湖的人是玄霜。
所以武玄霜是令人惋惜的,而对婉儿却大可不必。玄霜和李逸遗憾在于身份和时间的错位,八年前玄霜有自己的必须履行的责任,八年后她准备好了,李逸却去世了。但想来李逸并无对不起玄霜的地方,因为他也必须恪守自己的身份和道义。武玄霜跟李逸的缘分更像知己,所以李逸才把孩子托付给他最信任的人却无以为报,正是:
一身飘零,无以酬知己;落英缤纷,此生幸遇君。
P.S.裴叔度出场太晚,只能怪梁老;李逸很优秀,只是生不逢时,即使如此还是俊杰。
岳铁:
我说婉儿微冷血,理由有三点:第一,武则天杀了她爹和爷爷,她投靠仇人;第二,婉儿本来和李逸是同一阵营的,是她改弦易辙投向敌方,李逸没有背叛她,她却有背叛李逸的嫌疑;第三,她知道李逸受挫,也知道自己离开李逸会加深他的挫折感甚至绝望,但她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在李逸受打击的时候起了雪上加霜的效果。所以真是忍得下心。
萍踪侠影:
长文暂时无力看,仅回复楼上观点。
书中的设定武则天是为底层谋利益的,上官仪反武是代表世家利益。上官婉儿投靠武是认识的转变,她的新认识是爷爷、父亲做错了,死得不冤,不应该找武报仇。她投靠武是源于真心服膺武,赞同武的观念和做法,她认为自己可以帮助武。李逸不是她天然的主人,又没有给予她特别的恩惠,她也没有发誓效忠,何来叛变之说?李逸不能投靠武,婉儿没有随他去,这说明婉儿把武后及其理念看得比李逸重。婉儿这种把为底层谋利益看得比个人情感更重,其实可以理解为热血。她参与政治非为某功名,而是谋理想。
你的视野个人化了。
彩阳:
关于一,我想法跟萍踪差不多,不重复了。
二和三是一个问题,也是你质疑婉儿的主要的点(偶觉得哈)。婉儿无非有三种选择,一是继续留在李逸身边并继续支持他的事业,但这显然是条错误的路,婉儿不可能选择的;二是婉儿确实选择的辅佐武则天这条路;三是两不帮,但这对李逸的伤害跟二是一样的,只要他知道婉儿认同了武则天,就是最深的伤害,跟婉儿有没有投靠武则天的实际行动关系不大。
于是,只有当婉儿选择了“错”的时候,才能避免伤害李逸。但不能因此要求婉儿选择“错”。事实上我觉得婉儿做这样的选择是很有勇气的,或者像萍踪说的热血。换做是我未必有这样的勇气,也是我钦佩婉儿的地方。
岳铁:
父亲爷爷都是至亲,别人杀了她的父祖,她却为仇人卖命,一般人在情感上做不到。冷不冷血主要是情感上的问题。大义灭亲的人就不冷血吗?为什么儒家要讲亲亲相隐,就表明亲情与法律在某种程度上的矛盾。如果舜的父亲犯了法,舜就要背着他逃走,就是说他即使知道父亲是错的,仍然不忍心处罚他,毕竟手刃亲人在情感上过不去。
我说裴琼香冷血,这个应该没有疑问吧。我还记得前两年谍战剧有句台词,不管你什么政治立场,但不能出卖朋友。出卖了朋友、至亲,导致他们全灭,这明显就是冷血残酷。婉儿没有这么严重,所以我只能说她微冷血,如果你们觉得接受不了,那么也可以换成心肠很硬,毕竟她的后果没有害人。不过用政治正确来洗白情感的冷酷,是没有力度的。何况武则天杀上官仪,在小说里就能完全正确、毫无错误?我们假设梁老站在面前,问他:你的小说里,武则天杀上官仪就完全是一片公心,一点政治斗争、争权夺利的意思都没有?梁老也会说,主要是公义,但还是有私心的,因为政治斗争有私欲的目的,这个就算是小说也洗不掉的。不然李逸干什么还有点心结,不愿意效力于武则天呢?女帝这部书之所以能成型,就是因为除了歌颂武则天的一面,还隐隐有着武则天做错事情、有争议的反面,否则大家应该众星捧月、争归效命了。所以下面这段其实能体现女帝这部书对武则天隐隐的一些批评,否则李逸隐居就成了彻底迂腐、无药可救了。
长孙泰问道:“你现在对天后的看法怎样?”李逸道:“是一个有魄力的女人。但是她用了许多我佩服的人,也杀了许多我佩服的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的千秋功罪,还是留待后世的史家去评论吧。”长孙泰道:“我是佩服她的,她确实把国家治理得不错,最少是比以前的皇帝要好得多。但她也不是没有缺点,她所重用的两个侄儿──武承嗣和武三思就不是好东西。唉,你不想回去,我不能勉强你,但是还有几个你所佩服的人希望你回去的。”
总结一下,第一,就算大义上完全正确,灭亲的人还是冷血,因为至亲是情感上的;第二,武则天的正确性还没有到压倒一切的地步,因为随便怎么洗,政治斗争总有私欲和争权的因素在里面。
我也认为婉儿比优昙神尼好多了。但是死的毕竟是婉儿的父亲,死于政治斗争,所以一般人也要忍心以身事仇才行。更重要的是还有后面两点,她之前和李逸是最亲密的战友,虽然没有明说,但相知于心爱情已经萌发了,你想想为了政治而离开自己亲密的战友、情人和师长,你说这个人心肠硬不硬?而且此时你原先的战友正处于低谷期,看到你的离开,正是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打击。设想下这是女友,打击该有多大?
另眼看长孙均量的复仇计划
独孤云雁
之前看《女帝奇英传》,一直不明白长孙均量为什么一定要将行刺武则天的使命赋予上官婉儿,即便是上官婉儿学武无成。练了好几年,不说跟长孙兄妹相差甚远,即使练到长孙均量的水平,又有何用?后来李逸意图上京行刺武则天失败就是现成的例子,因此行刺的手段成功机率基本不大是显而易见,宫中高手之多、防卫之森严,当过朝中重臣的长孙均量会不清楚?会将复仇的希望寄予在一个毫无可能实现的计划身上?这种可能性似乎不是很大。
近日再次翻了翻书,再读到以下这一段:
上官婉儿想起祖父、父亲惨遭杀戮,母亲入宫为奴,更是死不如生,心如刀割,拼命咬着嘴唇,不使滴下泪来,向长孙均量叩了三个响头,悲声道:“大恩不言报,大痛不徒悲。伯伯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是无法报答的了,但愿能手刃这个祸害天下的女魔王……”长孙均量展眉笑道:“若能如此,我和天下的忠臣义士,都要感谢于你,也不枉我这几年来的心血了。”上官婉儿凄然说道:“如今我才知道伯伯的苦心,可惜我一向不听你的教诲,没有学到你的武功。”长孙均量道:“干这等大事,最要沉着坚毅,也不是徒恃武功的。璧儿、泰儿的剑法比你强,但若说到要刺杀万乘之君,他们就挑不起这副担子!好,婉儿,你今日就走吧,我这柄随身的宝剑送给你了。”解下宝剑之时,同时掉下了一封信。
上述这一段,结合之后的情节,觉得上长孙均量的全盘计划或许会是这样。
古龙在《七种武器》里写过:“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对手。”“因为只有对手才会真正地花心思去观察你,研究你,掌握你。”套用这个观点,最了解武则天的往往不是武则天身边的人,而正是她的敌人。长孙家族同武则天斗了几十年,称得上武则天一生中比较有份量的对手,虽然最终失败了,但是在观察、研究、掌握武则天所花的时间不会少。
在武则天权势滔天的时候,任何正面对抗无异以卵击石,只有从武则天身上的弱点下手。那武则天身上最可利用的弱点又是什么?“爱才之心”。
上官婉儿身上能够打动武则天的是什么?是从出生时就顶着左手执尺,右手掌秤,衡量天下才子的光环。这个光环朝野上下尽知,素有爱才之心的武则天不会不清楚上官婉儿的价值与份量,如果见到上官婉儿,不仅不会杀她,这会留下杀才的骂名,因此武则天会用她?这样一来只要上官婉儿在武则天为官,长孙均量就能找到刺杀或推翻武则天的机会。
之后的事态发展:上官婉儿孤身上京―行刺―失手―武则天不杀―招降为女官,这个过程应该是在长孙均量的算计之中,按照他的全盘计划,接下应该是上官婉儿“身在武营心在唐”,在取得武则天信任之后下手刺杀武则天,也可能是里应外合,推翻武则天。
那么上官婉儿会不会真被武则天招降,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不是不会。长孙均量综合考虑之后,认为这个可能性当然会存在,但是机率应该小于与武则天为敌。毕竟武则天杀了上官婉儿的祖父、父亲。七年来,长孙均量也一直在强化上官婉儿心中的仇恨。另外,上官婉儿的母亲入宫为奴,七年过去了,生死未卜。如果已死,那么会加深上官婉儿的仇恨,如果未死,因丧夫之痛而对武则天的仇恨自会传播到上官婉儿的心中。母女联手,成功的机率更大。综合衡量,上官婉儿投敌的可能性较小,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因为七年相处,长孙均量对她那非常有主见的个性也是深深了解,婉儿在为武则天所喜爱的同时,也可能会真的为武则天所用,但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成与败只有赌这一把。
事实上长孙均量的计划也真的失败了,因为有两点是他是没有考虑到的,隐居剑阁七年,对外界的相对隔膜,他不清楚民心已完全向着武则天,而这会影响极有主见的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的母亲不仅没有仇恨武则天,反而充当劝降的说客。
后来上官婉儿被武则天任用的消息传到长孙均量耳中,长孙均量并没有感到计划失败,这本来就在他的设想中,他等待的是上官婉儿那边传来的好消息,虽然这样的消息未必一定会来。郦山崖下,他救下了坠崖的李逸,他首先问的是在武则天处的婉儿的情况,目的是通过婉儿在武则天身边的言行以推断婉儿是否投敌。当李逸将婉儿读檄文的情况告诉武则天,他知道他的全盘计划失败了,他还是低估了武则天那种征服敌人的强大能力,计划的失败是插在他心头的最后一刀。
临终时他恨上官婉儿吗?真的不恨。
只听得长孙均量低声说道:“你们不要恨婉儿,你们要相互扶持,白头偕老。”这是他最后的两句遗言了,从他前一句遗言,可见对上官婉儿的爱,至少也和他对待儿女一样……
上官婉儿本来就是他复仇计划中的一环,上官婉儿固然背叛他,但他布置这一计划其实也是在用上官婉儿的生命作赌注。七年相处下来,对上官婉儿也会产生父女之情,当上官婉儿冒着九死一生踏上刺杀之路时,他会产生负疚之心。最后,其实他也是在赌一把,而且对失败的可能性也早有心理准备。这样一来,他对上官婉儿还真的恨不起来。
女神(乱弹之小说人物)
琼霓漪云
梁公笔下出色的女性为数不少,不胜枚举,她们性格各异,有的温柔似水,有的独立自强,有的野性不羁,有的邪气十足。在我所喜欢的女性中,独独有一位,在我心目中有着特殊的位置──玄霜姐姐。
当我们读小说的时候,都会看到很合自己口味的角色,当你为之爱不释手时,甚至会觉得作者对她的描写少了些,应该再增加些故事情节,以浓墨重彩的方式彰显对之的宠爱。我喜欢不少梁公笔下的女子,她们同样性格各异,经历不同,每一个人都在我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但武玄霜这个人物,除了喜爱之外,也为她保留着一个特殊的位置──女神。
《女帝》中的女子以武玄霜、上官婉儿、长孙璧为首,一个是身份高贵,气质出众且风华绝代的仙女般美人;一个是饱读诗书,才华出众且外柔内刚的脱俗型才女;一个是平庸普通,性格平淡且存在感低的寻常家女子(存在感相对于前两者)。三个人个性不同,也经历着不同的事情,但结局却是一样的悲剧。三个人三种哀伤,诉说着三个不同的故事。
武玄霜的出场和其他女主一样夺目,对相貌的描写也是不吝笔墨,玄霜依然是一边展示着自己绝世的容颜,一边施展着高超的武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位女子的不凡,尔后更是道出了她高贵的出身,从一开始,就注定着她“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身份上,她是当朝女皇帝武则天的侄女,一般人不敢招惹,有些内容则是蜻蜓点水般地侧面点给读者,甚至感觉她比檀贝子、客娉婷等宫里走出来的人物还冒犯不得;对于相貌,除了开头描写的那些词语,还把其他女子拉来比较,比如毒观音的自惭形秽;对于武功,在她出场的时候就差把她写成能够秒掉毒观音和恶行者的顶尖高手了,还在所谓“英雄大会”上连外形和武功又一次被张扬出来。就是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女子,也难以逃脱悲剧的命运。
最初她遇见李逸,虽说二人不打不相识,从敌到友,然后互生情愫,会有不少读者感觉李逸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配不上”武玄霜,也许是因为一个落魄一个高贵,一边男弱一边女强,总有那么一点心理暗示似的东西在里面。其实我在读这本书的时候,第一次是直接从上官婉儿的视角切入了,因为在开头就有我熟悉的人,而且武则天出场比她晚,但在阅读过程中,却被武玄霜这样一个神仙似的人儿吸引了去,她的脱俗与超然,奠定了她在我心中的女神位置。当她出现在“英雄”大会上技压群雄,把一干大男人的光芒全都压了下去,不论是言辞还是武功,都令我不禁叫好。在往后读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便向武玄霜靠拢了。
其实在她与李逸分别的时候,我真心为之可惜了,虽然李逸比不上我心目中能配上玄霜的男人,但玄霜的感情全部系于他一身,自然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但长孙璧的出现在我自己看来还是有“插足”的意思(个人认为而已),怜惜的同时也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敌意,当武、李二人分别了八年之后,我心中的惋惜依然有增无减,长孙璧的敌意和仇视,狠狠地掐灭了我对这个女人最后的怜惜,直到她死去。也许是我性格总是极端的偏爱一个人,然后以自己的态度去面对不喜欢的角色,所以我在写东西的时候,难免会用到比较激烈的言辞,虽然我已经加以控制。玄霜的善意始终未能令她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可看着玄霜这样消耗着青春,满心却是一个已经离她而去,另择配偶的男人,心中除了同情和遗憾,也为她感到不值。(果然我是对男人太过挑剔了吗?)多年不见,当玄霜和李逸相见之时,两人心中各有滋味,玄霜仍是不顾一切的为了帮助而他用尽全力,李逸仍是带着类似愧疚甚至有点卑微地面对她,此时的李逸总觉得不只是没有了八年前“豪情”,也将自己原本的那份“高傲”消失殆尽,在玄霜面前好像总是低着头一样。
一直等到小说的结尾,我仍然无法完全理解李逸,因为玄霜的守候吗?为了他,一个如此优越的女子愿意耗尽青春,独自为他抚养着孩子,只怕李逸临死前也是念着这辈子终究无法报答玄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