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分道扬镳,谷啸风与孟七娘西行,公孙璞独自回转太湖。
公孙璞心里想道:“孟七娘受了伤,功力已然大减。他们二人,一定不会走得很快,不过我也不能耽误了他们的行程,赶快见过王宇庭,越早赶上他们越好。”于是兼程赶路,第二天傍晚时分,就到了太湖。
去时是良朋结伴,归时是影只形单,公孙璞一叶扁舟,独自渡过太湖,不免颇生感慨:“啸风和韩姑娘已是破镜重圆,但愿他这一去能够翁婿团聚。玉帆和厉姑娘亦已是订了良缘,如今只有宫姑娘尚未知道是在何方?”想起宫锦云不惜父女反目,帮了他的大忙,想起宫锦云和厉赛英本来是一对好朋友,如今她与奚玉帆已是俪影双双,只有自己和宫锦云还是在彼此寻找,见面不知何时?心里不禁颇为怅惘。
回到西洞庭山王宇庭的总舵,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公孙璞本来不想惊动王宇庭,第二天一早才去向他禀报的,但他刚刚坐下,席未暇暖,王宇庭却已先来看他了。
公孙璞有点奇怪,说道:“王伯伯,你还未睡吗?我叫他们不要惊动你的,怎的你却知道我回来了?”
王宇庭笑道:“我也想不到你这样快回来的,心里可是希望你快点回来,是以深夜未睡,果然盼得你回来了。你上山的时候,他们已经告诉我啦。”
公孙璞怔了一怔,说道:“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王宇庭道:“有两位朋友来找奚玉帆和厉姑娘,他们还在这儿。另外昨天有个人找你,却已走了。对啦,为什么只是你一个人回来。”
公孙璞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王宇庭之后,说道:“那两位找奚兄的朋友是谁,未知我可认识?”
王宇庭道:“一位是湘西武林名宿邵元化的公子,名叫邵湘华,另一个女的名叫杨洁梅,是他的未婚妻。”
公孙璞曾听得奚玉帆说过他们的故事,又是诧异,又是欢喜,说道:“这位杨姑娘曾经做过辛十四姑的侍女,她有一段极为悲惨的身世,她的父亲本来也是武林中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的。不过,我听说他们本来要到金鸡岭去的,怎的却到这里来了?”王宇庭说道:“啊,你知道他们,那就更好了。我请他们来和你见面吧。”
公孙璞道:“只怕他们已经睡了,明天再见也未迟。”
王宇庭笑道:“他们比我更心急,还是让他们早点见你,早点知道消息吧。”
公孙璞道:“昨天找我的那个人又是谁?”
王宇庭道:“老弟,你是否与黄河五大帮会颇有交情?”公孙璞怔了一怔,道:“没有呀!”王宇庭道:“来的可是黄河五大帮会中一个首脑人物!”
公孙璞道:“谁?”王宇庭道:“海砂帮的帮主楚大鹏。”黄河五大帮会以海砂帮为首,虽然没有公推的盟主,但海砂帮的帮主也等于是他们的领袖了。
公孙璞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是楚大鹏,敢情他是来催我动身的么?”
王宇庭道:“不错,他说叫你别忘记了和他们的约会,如今一年之期已是将近满了,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公孙璞道:“这件事要从大魔头西门牧野说起。
“西门牧野想称霸武林,他的老巢是在关外,在中原的名头当时可还不是怎么响亮。
“一年前他派遣弟子濮阳坚先入中原,意图收伏黄河五大帮会。濮阳坚用毒辣的手段,以邪派毒功化血刀伤了五大帮会的首脑人物,若然得不到他师父的救治,一年之内,便会身亡。
“他们不知怎的知道我会解化血刀之毒,是以楚大鹏便来求我。当时我一来是因为有事在身;二来因为这五大帮会名声也并不怎么好,我想让他们多受一点折磨也好,故此没有立即答应他。”
王宇庭道:“你答应了一年之后给他们救治?”
公孙璞道:“是。后来我问过身为绿林盟主的柳姑姑(蓬莱魔女),柳姑姑说,黄河五大帮会的帮主人称黄河五霸,声名的确是不怎么好,不过总不至于有勾结蒙古鞑子的那个西门牧野这么坏,倘若能够使得黄河五大帮会站在咱们这边,抵御鞑子的入侵,也是一件好事。她很赞成我这样做。”
王宇庭道:“不错,柳女侠不愧是巾帼须眉,高瞻远瞩,说得对极了。”
其实这是事情过了之后,他去请教蓬莱魔女,蓬莱魔女才给他这个意见的。当时主张他一年之后才去救治那些人的却是宫锦云。
公孙璞与宫锦云的结识,也是在那天开始的。
想起往事,宫锦云当日那副顽皮的神态如在眼前,公孙璞不禁又是黯然神伤了。王宇庭接着说道:“大丈夫千金一诺,你既然答应了他们,那么应该赶快去了。”
公孙璞道:“不错,我是应该笃守信诺的,但刚好碰上这个时候,我却有一个老大的为难之处!”
王宇庭道:“是为了谷啸风之事么?”
公孙璞道:“是呀,我答应了他,和他同往湘西的。”
王宇庭道:“你和啸风来回不过相差两天路程,我进一匹快马给你,你先追上啸风,告诉他这件事,然后再到楚大鹏那儿,不是都可以不失约了?”
公孙璞道:“老伯有所不知,那日孟七娘和那女魔头恶斗,曾经用过天魔解体大法,因此元气大受损伤。”
王宇庭道:“哦,你是怕谷啸风加上了她,也还不是辛十四姑的对手。”
公孙璞道:“孟七娘若然功力未减,他们可以稳操胜券,现在可就难说了。还有一层可虑之处,听孟七娘的口气,韩大维老前辈是给那女魔头软禁在湘西某地的,那女魔头敢于离开,想必定有得力的帮手帮她看管韩老前辈,我若不与他们同去,怎能放心得下?”
王宇庭听他说得有理,不觉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说道:“我这里抽不出得力的人来,孟七娘的脾气又是那么怪,照你的说法,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愿意让外人插手的,只怕就是我去了也是帮不上忙。”
公孙璞道:“是呀,所以她只肯带谷兄同去,连那地名也不肯说。那天我们本来想请她到你这儿歇息几日,她也不肯来,说是不想见你。”
王宇庭道:“你和楚大鹏的期限还有几天?”
公孙璞屈指一算,说道:“只有半个月了。”
王宇庭眉头大皱,说道:“半个月的时间,你要到楚大鹏那里,也还得走快一些,那是决不能再到湘西的了。怎么办呢?”
正在踌躇无计之际,小头目已经带领客人来了。
王宇庭便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奚玉帆的好朋友公孙璞少侠,这两位是邵公子和杨姑娘。”
杨洁梅笑道:“公孙少侠,我们是见过面的。”公孙璞怔了一怔,说道:“是么,我倒记不起来了,是在哪儿?”
杨洁梅道:“你是不是曾在幽篁里谷口的水帘洞那个地方,和西门牧野打过一架。”公孙璞道:“不错。”杨洁梅笑道:“那天大概你没留意,有个丫鬟躲在山坡上大石后面偷看,那个丫头就是我了。”
王宇庭道:“原来你们是认识的,那就更好了。”
邵湘华道:“虽然没见过公孙少侠,也常听得奚大哥谈及,当真可以说得是闻名已久的了。”
三人一见如故,公孙璞先说了他自己的遭遇之后,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来这里找奚大哥的?”
杨洁梅的笑容忽地消失,脸上好似掠过一丝阴影,半晌说道:“我们在路上碰见玉瑾姐姐。”
公孙璞诧道:“啊,你已经见过她了,那怎么不见她的哥哥?”
邵湘华道:“我们只是见着他们夫妇。”
公孙璞道:“这就奇怪了,奚大哥和厉姑娘是陪伴他们回杭州的,因为辛龙生受了伤,奚大哥放心不下,是以邀了厉姑娘一起,护送他的妹夫。他们却到哪里去了?你们没有问过奚玉瑾么?”
邵湘华淡淡说道:“那位辛公子火气很大,我可不想碰他的钉子。”
公孙璞莫名其妙,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洁梅满脸都是不愉快的神情,说道:“我和辛龙生结有一点梁子,这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了,是玉瑾姐姐叫我到这里来找你们的。”
原来他们在路上碰见辛龙生和奚玉瑾,在辛龙生来说,这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把杨洁梅杀了才能出一口气。
只恨自己受了伤,功力未曾恢复,要对付杨洁悔,非得奚玉瑾帮他不行。
奚玉瑾嫁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丈夫,这都是拜杨洁梅所“赐”,她的心里,说老实话,对杨洁梅也是不免怨恨的,不过辛龙生也是实在令她失望。她又想到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层,既然杨洁梅没有解药,杀了她也没用,何况她的身世又是那样可怜,自己何苦帮忙丈夫欺负她?是以她甘受丈夫之骂,把辛龙生拉开,避免了一场争斗。而且还把太湖王宇庭这个地址告诉他们。
辛龙生架没打成,少不免破口大骂,骂得十分难听。邵湘华看在杨洁梅与奚玉瑾的情份,这才没有和他动手,当然也就不能仔细的问奚玉瑾了。
公孙璞尚未知道杨洁梅曾有大闹辛、奚婚宴这件事情,自是莫名其妙,不过,杨洁梅既然说了不愿再提,他心里想道:“这位姑娘曾是辛家的丫头,说不定曾受过辛龙生这位侄少爷的欺负。这且不必管它,不过奚玉帆和厉赛英却又何以不再护送他们了呢?难道也是因为和辛龙生闹翻了吗?玉瑾叫她到这里来找他们,想必是以为她的哥哥和她分手之后,定然回到这里?”
当下公孙璞叹了口气,说道:“事情真是越弄越糟糕了,我的难题还没解决,如今又不见了奚大哥和厉姑娘。”
王宇庭道:“奚玉帆、厉姑娘或许是有紧要的事情,到别处去了。他们都是一身武功,不用担心,倒是你的难题,可得想法!”
邵湘华道:“公孙兄有什么难题,可否说出来让大家商量商量。”
听了公孙璞所说的难题之后,杨洁梅忽地笑道:“公孙少侠不用烦优,我替你走这一趟就是。不瞒你说,我也正是很想见着孟七娘呢。”
公孙璞沉吟半晌,说道:“好是好,不过孟老前辈的脾气有点怪僻,这件事情,她本来曾叮嘱过我,不许我说出去的。换了一个人和她同去,不知她──”
杨洁梅笑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忘记了我曾在辛十四姑家里做了十几年的丫头吗?和孟七娘正是邻居,那时她们表姐妹虽然面和心不和,还是时常往来的。辛十四姑有什么事情,十九都是差遣我到孟七娘家里。多蒙她青眼有加,对我倒是相当疼爱。”公孙璞道:“你不怕碰着辛十四姑?”
杨洁梅面色一沉,说道:“我们二人正要找她算账。”
原来杨洁梅在邵家听了高氏夫人所说的那个故事之后,始知自己被拐子卖到辛家,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她和邵湘华两家所遭的不幸,恐怕都与辛十四姑多少有点关系,即使全无关系,辛十四姑也定然知道内情。
公孙璞心里想道:“邵湘华是武林名宿邵元化的儿子,杨洁梅的武功,据奚大哥所说,也是颇为不弱,他们两个人总可以抵得上我一个人了。”于是也就同意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三人便即下山,王宇庭叫一个头目驾舟送他们渡过太湖。
船到中流,忽见一只小船迎面而来,船上一对青年男女,正在船头观赏风景。
杨洁梅“咦”了一声,叫道:“龙姐姐,你怎么来了这儿!”邵湘华也失声叫道:“元感兄,是你!”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他们的好朋友龙天香和武元感。
龙天香笑道:“果然你们是在这儿!”
杨洁梅诧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龙天香说道:“说来话长……”
杨洁梅道:“既是说来话长,咱们上岸再说吧。你们没有别的事情要找王总舵主吧?”
龙天香道:“没有。我们只是来找你的。”
杨洁梅道:“既然如此,请你们把这只船掉头吧。”
上岸之后,龙天香说道:“那次事情过后,我们惦挂着你。有一天元感就和我去探访邵家伯伯,希望能够见得着你,我们以为你是还在邵家的。”
杨洁梅道:“那次事情过后没多久,我们就离开邵家了。”邵湘华则问道:“那你们见着我的爹爹没有?”
武元感道:“没有,我问你家的邻居,才知道你们一家人都搬走了。也不知是搬到什么地方。”
邵湘华颇是惊诧,说道:“怎的这件事情爹爹事先都没有告诉我。”杨洁梅道:“想必是你的爹爹要避开辛十四姑和乔拓疆的骚扰。”
邵湘华很是苦恼,说道:“搬到什么地方,也应该告诉我呀。难道爹爹,他、他──”他想的是:“难道爹爹已是不把我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了。”念及邵元化好几年来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不由得心中悲痛,这话也就不忍说出来了。
杨洁梅知道他的家庭甚为复杂,安慰他道:“他们只是暂时躲躲,将来总可以见着的。咱们还是先听龙姐姐说怎样知道咱们是在这里的吧。”
龙天香道:“起初我们以为你们是到金鸡岭去了,我们也想到北方一游,于是我便离开武家,元感陪我一起,我们、我们是──”说至此处,粉脸忽地浮起一片红霞。
武元感微笑接下去说道:“我们是已经订了婚了。爹爹说,我们一路同行,订了婚好些,免得要避男女之嫌。”
邵湘华和杨洁梅大喜说道:“恭喜,恭喜!你们怎么不早说!”
龙天香笑道:“其实你们也该早订婚了。”
杨洁梅道:“龙姐姐,你别把火头烧到我的身上,把正经的事情却岔开了。”
龙天香笑道:“这不是正经的事吗?好,好,你既然脸皮嫩,我就暂且不说。先说我们的遭遇吧,我们知道你的消息,这可真是一件十分意外的事情!”
杨洁梅道:“哦,怎地意外?”
武元感道:“有一天,我们在路边的一间茶肆喝茶,碰上一位熟人。他就是以前在韩大维老英雄家里当过管家那位老仆展一环。”
公孙璞道:“啊,原来是展一环。我听得啸风兄说,他离开韩家之后,是在文大侠那里帮忙。”
武元感道:“不错,他就是奉了文大侠之命到金鸡岭那里和柳盟主联络的。我们碰上他的时候,他刚好是从金鸡岭回来。”
龙天香接着说道:“我们和他说起,才知道你们并没有到过金鸡岭。我知道他没有见过你们二人,还曾详细的对他说了你们的名字和相貌呢。”
杨洁梅道:“可是金鸡岭的人也不知道我们是来了太湖呀。”
武元感道:“后来我们走出那间茶肆的时候,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杨洁梅诧道:“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武元感道:“是意想不到的事,也是意想不到人。有一个衣衫褴褛摇着‘虎撑’(一种有长柄的响铃)的走江湖郎中,来到我们面前。”
杨洁梅道:“这人怎样?”
武元感道:“他龇牙咧嘴的冲着我那么一笑,就向我讨钱。”
杨洁梅笑道:“那有什么稀奇,跑江湖的郎中,和游丐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武元感道:“不过郎中是要拿假药来骗钱的,那个郎中却并没有拿出药来,就向我讨钱了。”
杨洁梅笑道:“你还在乎施舍几个钱吗?”
武元感道:“我当时心里发闷,就和他闲磕牙,开开玩笑,问他:你有什么好药,拿来看看。不料他答的话,却是令我惊奇了。”
杨洁梅道:“他说什么?”
武元感道:“他说我向别人卖药,向你可不是卖药。是要把一个好消息卖给你。我说什么好消息呀?他说:我刚才坐在门外抓虱子,你们和那位大爷的说话我都听见了。不过有点重听,听得恐怕不大清楚。请问你们所要找寻的那一男一女,男的名字之中是不是有个华字,女的是不是叫做杨姑娘?”
邵湘华和杨洁梅都不禁诧异起来,说道:“他说的可不正是我们吗?奇怪,我们可没有认识什么江湖郎中啊!”
公孙璞连忙问道:“这个郎中是什么模样,有没有背着一个大红葫芦?”心想莫非是那个松风岭上的老叫化?
武元感道:“我可没有看见他的什么大红葫芦。”描绘了那个郎中的相貌,公孙璞始知不是。
武元感继续说道:“当时我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是呀,你有他们的消息?’那郎中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见过他们。’”
杨洁梅更是奇怪,说道:“见鬼!我们在路上从没碰见过这样的一个郎中。”
武元感道:“他说他见过你们,不过你们大概没有留意,只怕是未必看见他。”
杨洁梅道:“他说是在哪里见着我们的?”
武元感笑道:“他说就是在那间茶肆里。”
邵湘华大为奇怪,说道:“那间茶肆是在哪条路的?”
武元感道:“是在黑河湾东面的一条小路上的。”
邵湘华道:“我们走的根本就不是那条路。一路上也没有在什么路边的茶肆喝过茶!”
武元感诧异之极,说道:“他说得可是绘声绘影,确凿有据,一点不似说谎的啊。当时我不放心,叫他说说你的相貌,他说的一点不错。”
杨洁梅好奇心起,笑道:“他怎么说,我倒想听听他是怎样编造谎言。”
武元感道:“他说这是三天前的事情,那一天你们在那间茶肆喝茶,他也是在门外晒太阳、抓虱子。他听得女的叫男的做华哥,男的叫女的做杨姑娘。他说他本来无意偷听你们的说话的,后来你们说到了太湖的王寨主,他这就留上神了。因为太湖七十二家总寨主王宇庭的名字,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是谁个不知,哪个不晓的。他想不到你们这两个‘小娃娃’是王宇庭的朋友,不知不觉就竖起耳朵听了。对不住,我这是用他的口气。这个郎中大约五六十岁年纪了,在他的眼中,只怕当真是把你们当作小娃娃的。”
杨洁梅笑道:“你不必替他解释,说下去吧。”
武元感继续说道:“他说听得你们是商量要到太湖去找什么朋友的,他也没有怎样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知道我和天香是要找寻你们,他才想起可以把这个消息卖给我,讨几个钱。”
杨洁梅大笑道:“他这谎话可编得不好,你想我们会有那么鲁莽,随便在茶肆里谈及王宇庭,还说要到他那里吗?”
邵湘华却是面色沉重,说道:“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呢?固然他是编造谎言,但说的可没错。”
武元感道:“当时我也想到这层,怀疑他是说谎。但想家父和王寨主也是略有交情,不妨去拜访拜访他。想不到一到太湖,当真碰上你们了。”
公孙璞道:“据你看来,那个郎中是不是一个武林高手、江湖异人?”
武元感道:“江湖异人这很难说,或者他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也说不定。不过看他走路的样子一跛一拐,却不像是身有武功。”
杨洁梅道:“这个无头公案,可就难猜了。不必管它,咱们还是走咱们的路吧。”
公孙璞道:“咱们可要分道扬镳了。”当下把谷啸风和他约好的标记告诉他们,说道:“你们朝着往湘西的大路走,啸风在路上当眼之处,或是石头,或是树木,每隔五里,就划一个箭头的标记,指示方向。你们跟着走,他们转入小路,你们也不会走错了。”
杨洁梅笑道:“这样一来,你们可不是又回家了吗?不知是在湘西何处,如果是靠近你们两家的地方,那就更好了。”武元感和邵湘华两家都是在湘西的,不过湘西包括十几个县份,且多山地,只说“湘西某地”,可就不一定是他们的家乡了。
邵、武、杨、龙四人和公孙璞分手之后,便向回家的路上走。头两天果然在路上每隔五里左右,便发现谷啸风所留的箭头标记,但第三天走了二三十里,却一个标记也没发现。
杨洁梅颇是担忧,说道:“难道是他们出了事?”武元感道:“或者是咱们走了眼没看见也说不定。”杨洁梅道:“公孙璞说,谷啸风所留的标记是一定在路上当眼之处的,三十里路应该有五个标记,怎可能一个也没发现?”
龙天香道:“反正不过是三十里路,咱们回去仔细再瞧一遍。”结果他们来回多走了六十里路,仍然是没有发现谷啸风所留的标记。
杨洁梅道:“前面有两条路,怎么办?”龙天香道:“咱们先走左边这条,过了三十里,若然还是没有发现标记,再走右面这条。”
左面是一条比较平坦的官道,他们一直走了四十里,依然没有发现什么标记,天色已渐黑了。杨洁梅甚是灰心,说道:“只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姑且再走右面的路试试吧。”
回到原来之处,再向右边路走。走了五里之地,暮霭苍茫中,忽见一块赭红色的石头上有一道裂痕,正是一支箭头的形状。
杨洁梅大喜道:“龙姐姐,好在你有耐心,果然找到了。”
武元感忽道:“这箭头有点奇怪!”龙天香道:“什么奇怪?”武元感道:“你们过来仔细瞧瞧!”
他们都是武学行家,看了一会果然看出了破绽。
杨洁梅道:“这好像是手指在石头上划出来的!”邵湘华道:“不错,看这人的功夫,不是少林派的金刚指力,就是佛门的一指禅功。”
杨洁梅道:“谷啸风在路上所留的标记,可都是用剑尖划出来的。而且他的武功我也曾见过,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指力。”
龙天香道:“这么说,这是另一个人所留的标记了!”
邵湘华道:“咱们跟不跟这个箭头指示的方向走?”
武元感沉吟半晌,说道:“这个人不知是否谷啸风的朋友,他们留的标记也不知是否另有约会,不过,该不至于这样巧合吧?”
杨洁梅道:“管他是友是敌,是好意还是陷阱,咱们没有其他线索可寻,也只好试一试走这条路了。”
大家虽然觉得有点冒险,但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如此了。此后,一连走了几天,每隔五里,都发现这么一个箭头。
他们跟着箭头指示的方向走,不知不觉走进荒凉的山地。这一天到了一座森林里面,已经是找不到人行道了,再走下去,那个标记也没有发现了。
武元感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地方名叫恶鬼岭,是湘西著名的穷山恶水之地,糟糕,莫非是那个人故意将咱们引到这个地方来?”刚说到这里,杨洁梅忽地“咦”的一声叫了起来。
龙天香道:“梅姐,你怎么啦?”杨洁梅道:“你们看那边!”
只见那边有块磨盘大的石头,光滑平净,好像一座大镜台。石头上却有三堆骷髅头,每堆三个,上端的一个骷髅头还裂开嘴巴,露出两齿獠牙,好似对住他们狞笑,好不骇人!
龙天香胆小,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武元感道:“别怕,别怕,你莫看它好了,咱们四个生人,还怕几个骷髅头么?它又不会吃人!”
龙天香道:“吓死我了,这几个骷髅头是哪里来的?我知道死人不会作祟,但总是不免有点毛骨悚然,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杨洁梅笑道:“我倒想在这里多留一会。那人把咱们引到这个地方,却摆上几个骷髅头来吓咱们,一定还会有下文的,俗语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看看他耍什么把戏吧。”她只道这一切都是那人所为。
武元感道:“恐怕未必是那个人所弄的玄虚。”
杨洁梅道:“那你以为是什么?”武元感是湘西土生,说道:“湘西有许多邪教,颇有一些古古怪怪的不为外人所知的拜神仪式,这个恐怕就是一种邪教的仪式。”
话犹未了,忽听得呜呜声响,乐声极为单调,是一种芦管(苗人的乐器)吹出来的声音。
在这神秘的幽林,突然听到这种低沉单调的乐声,更增加了一重恐怖感了。
武元感道:“来了,来了!你们别慌,且看他们来意如何?”
谁知来的不是“他们”而是“她们”,只见一群苗女从树林里涌出来,当中一个披着轻纱,半裸上身,耳朵垂着两个金环,服饰与众不同,好像是她们的首领。那群苗女之中,有许多人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筒,也不知是作什么用的。
这群苗女发现了他们,似乎也是有点惊诧。那个首领模样的女子挥一挥手,说了几句话,众苗女便围拢上来,指着他们叽叽咕咕地骂。
龙天香道:“她们说些什么?”武元感道:“那首领说,咱们擅闯她们的禁地,女的要捉回去做她们的奴隶,男的要即时即地剖腹祭神。”
龙天香道:“那你就赶快和她们解释,说明咱们乃是误闯,并无恶意的吧!”武元感懂得一些苗语,说得却不流畅,他走上前去,刚刚开口解释,忽觉一股异香扑鼻,登时头晕脑涨,身子摇摇欲坠!
杨洁梅叫道:“快闭住呼吸,这是瘴毒!”一跃而出,将武元感拉了回来,把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中。跟着分给邵湘华、龙天香每人一颗药丸,叫她们赶快吞下。正是:蛮荒探险求真相,苗疆不意有奇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