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逖哈哈一笑,回过头来,对韩希舜说道:“这位奚相公是我的世侄,他们奚家在扬州也是著名的望族,绝非什么匪徒,想必是史宏他们误会了。请二公子赏老朽一个面子,别再与他们为难。”
韩希舜打不过公孙璞,白逖又和奚玉帆认了世交,他虽然心中恼怒,却也只好忍住,装出笑容,打了个哈哈说道:“近来风声很紧,家父担纲朝政,自是不能不提防有匪徒混入临安。一时误会,请奚兄莫怪。今日不打不成相识,请到舍下盘桓数日,让在下得以谢罪如何?”
白逖这才说道:“这位韩公子的令尊正是当朝相国。”
奚玉帆冷冷说道:“一介白衣,高攀不起。韩公子肯放我们过去,我已是感激不尽。好意心领了。”
他们本来是想在临安住一天,顺便游玩西湖的。闹了这件事情,大家都意兴索然,经过西湖,也不想游玩了。当日便径上天竺山去找文逸凡。
路上厉赛英问道:“公孙大哥,你怎么也到了此间,真是凑巧!锦云姐姐呢?”
公孙璞道:“我就是特地来江南找她的。”
厉赛英诧道:“怎么你们那天没见着面?”
公孙璞道:“我们本来是约好在往金鸡岭的路上见面的,却等不见她,到了金鸡岭也没见着。我猜想她可能是临时变卦,不来金鸡岭了。她是喜欢游山玩水的,或许会来观赏江南的春景也说不定,因此我就来了。”
厉赛英道:“锦云姐姐和我一样好玩,你算是摸透她的脾气。不过,她和你本来是约好的,就算临时变卦,也该向你有个交代呀?”
公孙璞皱起眉头,说道:“是呀,所以我着实有点放心不下呢。”
公孙璞与厉赛英都是有所不知,原来宫锦云的父亲黑风岛主宫昭文和蓬莱魔女结有冤仇,他就是为了惧怕蓬莱魔女,这才逃到海外的荒岛去的。宫锦云和公孙璞结识之后,虽然已是不相信父亲的说话,但心想:“我偷自离家,已经招惹了爹爹恼怒,若然再去依附爹爹的仇人,只怕更要气死爹爹了。”
是以那日她在知道父亲来追踪公孙璞之后,便用“金蝉脱壳”之计,引父亲去追她。她的马快,父亲追她不上。但由于她走的是另一条路,因而也见不到公孙璞了。她本来想传个消息给公孙璞的,一来为了怕碰见父亲,不敢到金鸡岭去。二来又遇上另一件意外事情,以致无法按照原来计划行事。至于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后文再表。
且说厉赛英见公孙璞皱起眉头,她心中虽然疑惑,也只好安慰他道:“锦云姐姐聪明机智,武功又好,一定不会出什么事。定然是如你所说,来到江南游玩了。”
公孙璞苦笑道:“但愿如此。”
奚玉帆为了想给他解除愁闷,转个话题,笑道:“今天幸亏遇上了你,否则我和赛英只怕是当真走不了呢。那个韩相国的公子居然有这样好的武功,也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公孙璞若有所思,半晌说道:“是呀,我也是奇怪得很!”
厉赛英笑道:“有什么奇怪,白逖是武林前辈中有数的高手,他是白逖的徒弟,就难怪练成一身武功了。”
公孙璞忽地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白逖的徒弟。”
厉赛英诧道:“你怎么知道?”
公孙璞道:“白逖练的是刚柔兼济的正宗内功,和那姓韩的路子完全不同,那姓韩的绝技是点穴功夫,据我所知,白逖不是点穴名家。”
厉赛英心头一动,说道:“你怀疑谁是他的师父?”
公孙璞道:“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情,不过不敢断定。江南大侠文逸凡见多识广,且待见到他再问他吧。”
厉赛英本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但公孙璞却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此时他们已来到了中天竺,文逸凡的住宅也已经看得见了,厉赛英只好暂且按下好奇之心,跟着奚玉帆和公孙璞到文家通名求见。
文家大门打开,一个五旬左右的青衣汉子出来迎接客人。奚玉帆吃了一惊,说道:“展大叔,你也在这儿?”
原来这个人正是韩 瑛家里的那个老仆人展一环。当年就是他和另一个老仆人陆鸿护送韩 瑛到扬州完婚的。
由于展一环曾有过发动围攻百花谷那件事情,两人见面,不免有点尴尬。
展一环呆了一呆,哈哈笑道:“奚公子,我料到你会来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令妹夫如今是这里的少主人啦,过往的事,谁也不必放在心上。”
奚玉帆道:“我正是来找舍妹的,她当真是和辛少侠成了婚吗?”
展一环笑道:“此事如何有假?那天江南的武林豪杰,差不多都来喝喜酒呢,可惜你这个大舅子却找不到。”
奚玉帆一片茫然,半晌说道:“展大叔,请你叫舍妹出来。”
展一环道:“你来得不巧,辛少侠和你的妹妹都不在家。”
奚玉帆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展一环道:“听说是文大侠差遣他们去办一件事的。反正你就可以见着文大侠的,你问他吧。”
说话之间,展一环已经带领他们进入客厅,文逸凡得到通报,早已在客厅等候他们了。
公孙璞首先上前拜见,文逸凡笑道:“我得过令祖许多教益,虽然未得列入门墙,也算得是私淑弟子呢。世兄不必客气。”双手一托,把公孙璞扶了起来。但公孙璞已经屈了半膝,拜了两拜了,可说是行了半个“大礼”。
文逸凡好生欢喜,心里想道:“听说他在光明寺受过三位当代的武学大师亲炙,果然是功力不凡。后一辈中,恐怕是应数他第一了。公孙奇作恶多端,难得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公孙隐老前辈死了一个逆子,却得一个贤孙,也可以大慰晚年了。”原来他刚才那双手一托,乃是有心试公孙璞的功夫的。
跟着奚玉帆以晚辈之礼上前参拜,文逸凡更是欢喜,说道:“令妹和小徒成亲,咱们可说得是一家人,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你可是来探亲的么?”
奚玉帆道:“不错。舍妹仓促成婚,我都未曾知道。不知他们可在家么?”
文逸凡道:“可惜你来迟一天,他们是昨天刚刚走的。太湖王寨主有事要和我商量,我叫小徒替我去走一趟。令妹舍不得新婚夫婿,跟他一同去了。”
奚玉帆这才知道他的妹妹去了太湖,说道:“我们也是想到太湖去的,这可是真巧了。”
文逸凡说道:“别忙,他们在太湖不会很快走的。你好不容易来了,总得在这里多住两天。”
接着是厉赛英上前行礼,裣衽道了“万福”。奚玉帆道:“这位厉姑娘是明霞岛主的千金。”
公孙璞笑道:“奚兄在文老前辈面前何必害羞,应该告诉文老前辈才是。”
接着对文逸凡说道:“他们是已经订了婚的夫妻,只因明霞岛主有事于中原,还未成亲。”
文逸凡哈哈笑道:“原来奚世兄是明霞岛主的爱婿,这就更是可喜可贺了。”心里却暗暗惊诧。“明霞岛主厉擒龙是个介乎邪正之间的大魔头,奚玉帆不知怎的攀上了这门亲事。”
坐定之后,公孙璞道:“文世伯,小侄有件事情,想要请教。”
文逸凡道:“请说。”
公孙璞道:“小侄今早在临安城外碰见一位武林前辈白老先生,据他说他现在是住在韩 胄的相府。”
文逸帆道:“啊,你说的是自逖,不错,他是受了太湖寨主之托,这才特地去作韩 胄的门客的,你是为了这件事感到诧异吗?”
公孙璞道:“这倒不是。白老前辈高风亮节,我是早已听得爷爷说过,怎会疑他。”
文逸凡道:“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公孙璞道:“韩 胄有个儿子名叫韩希舜,不知是否白老前辈的徒弟?”
文逸凡道:“我从没听他说过,他到相府也不过两个月,想必不会收徒的。”
厉赛英道:“公孙大哥,你果然料得不错。白逖在相府不过两个月,即使他肯传授韩希舜这厮武功,这厮也绝不能学到什么东西。”
文逸凡道:“哦,你曾经和这位韩二公子交过手么?”
公孙璞道:“不错。”当下将路上所遇的事情告诉文逸凡,然后说道:“韩希舜的武功路数和白老前辈不同,我早已怀疑他不是白老前辈的徒弟,如今得到文大侠证实,那就更无疑义了。但却不知他的师父是什么人?”
文逸凡道:“相府之中高手不少,但听你所说,这位韩二公子的武功似乎还在那些高手之上。他是跟什么人学的,我可不知。不过你为什么要急于打听这件事呢?”
公孙璞道:“韩希舜别的功夫也还罢了,他的点穴功夫可是惊人,令我大为疑惑!”
文逸凡笑道:“天下点穴高手,还能有胜得过你的檀叔叔武林天骄的么?我听说武林天骄在光明寺之时,曾教你的点穴功夫的。怎么,难道你的点穴功夫还比不上那个韩希舜吗?他居然能够令你吃惊,这倒奇怪了!”
公孙璞道:“他只是功力稍逊而已。若然只论点穴的手法,他不但比我高,似乎也还要比檀叔叔高明!”
文逸凡诧道:“有这等事?”
公孙璞道:“更奇怪的是他的点穴手法和檀叔叔教我的大同小异,不过变化更为精妙!”
文逸凡道:“这么说,他也懂得惊神指法?”
公孙璞道:“是呀,所以我才感到奇怪。”
文逸凡起眉头:“当真如此,这就确实是奇怪了!”
厉赛英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你们在奇怪的是什么,我还未知道呢。”
文逸凡道:“厉姑娘,你有所不知,武林天骄檀羽冲的点穴手法,是从穴道铜人上钻研出来的。这个穴道铜人本来是宋国的国宝,汴京沦陷之时,给金人劫去。金国皇帝特地为此召集了全国的武林高手和杏林国手成立了一个‘研经院’,由皇叔完颜长之主持,研究穴道铜人,弄出了一份图解。武林天骄本是金国贝子,他的惊神指法,就是因为获睹这份图解,而参悟出来的。”
听至此处,厉赛英禁不住突然跳了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气,叫道:“我明白了!”
奚玉帆道:“你明白了?”
厉赛英道:“我知道这个蒙面人是什么人了,他就是韩希舜的师父!”
文逸凡道:“什么蒙面人?”
厉赛英笑道:“对啦,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文大侠呢。”当下将高氏夫人所说的那个有关穴道铜人图解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
文逸凡道:“原来如此。这么说穴道铜人图解是共有两份的了。一份是原来的宋宫图解,一份是后来金国高手钻研出来的金宫图解。”
厉赛英道:“不错,想必是宋宫原来的那份图解高明一些,所以公孙大哥觉得韩希舜的点穴手法似乎更为精妙了。”接着又说:“那天晚上,杨大庆、石棱、高杰三人在客店的房间里,半夜有个蒙面人跳进来,打伤了高杰,点了杨、石二人的穴道,抢走了那个藏着穴道铜人的匣子。杨、石二人怀疑是高杰串通那个蒙面人,高杰怀疑是他的师兄乔拓疆,后来又怀疑是我的爹爹,我却怀疑是黑风岛主,其实都猜错了,原来是韩希舜的师父。”
奚玉帆笑道:“线索是找到了,可惜也还未知道他的师父是谁呢。”
公孙璞道:“檀叔叔在惊神指法上边有若干处未能参透,他也知道宋宫有一份原来的图解,却不知落在何方,若然找得出韩希舜的师父,对檀叔叔倒是很有好处。他们可以共同参详。”
厉赛英道:“有其徒必有其师,韩希舜如此可恶,肯收这样的纨绔恶少做徒弟的恐怕也未必是好人吧?”
文逸凡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倒是担心落在坏人手中,将来会酿成武林大患呢。这样吧,我给你打听这人是谁。我打听不出来,还可以请丐帮的陆帮主帮忙打听。丐帮的消息最为灵通,或者可以有意外收获。”
公孙璞谢过了文逸凡,说道:“我想早一点会见啸风,请文大侠原谅我不多留了。”
文逸凡道:“最少你也得住这一晚。”
第二天一早,公孙璞、奚玉帆、厉赛英三人便向文逸凡告辞。下山之后,路上厉赛英忽道:“今晚咱们到韩 胄的相府去探一探如何?”
奚玉帆笑道:“你怎的这样心急,文大侠不是答应帮咱们打听么?”
厉赛英道:“我的师姐因此而死,我怎能不急于求得答案?再说,文大侠就是打听出来,咱们也奈何不了那个人。不如把韩希舜这厮捉了出来,直截了当的盘问他!”
公孙璞道:“这不大妥当吧。不如去找白老前辈,再向他打听打听。”
厉赛英道:“不好!咱们一到相府,只怕就要给韩希舜这厮纠缠上了。即使没有麻烦,他也一定注意咱们的,咱们还怎能便宜行事?”
公孙璞辩不过她,想了一想,说道:“韩希舜这厮也太可恶,好吧,让他吃点亏也好。咱们今晚就去。”
三人在临安城外兜了一个圈子,待得傍晚时分,悄悄进城。
他们在一条比较僻静的街巷里,找了一间小饭馆,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吃喝个饱。小饭馆里少有这样的阔客,店主人自是加意奉承,亲自招待。奚玉帆赏了他一两银子,说道:“小可有位远亲,是相府的门客。小可初到临安,却不知相府座落何方,还望老丈指点。”店主人听说他有亲戚在相府,更是诚惶诚恐的巴结,详详细细的给他说明了相府所在之处,原来就在西湖旁边的孤山山麓。
出了饭馆,在环湖的苏堤上漫步一会,观赏西湖夜景。夜西湖的景色,果然是幽美非常。奚玉帆轻声念那副“平湖秋月”的对联:“凭栏看云影波光,最好是红蓼花疏,白苹秋老;把酒对玉宇琼楼,莫辜负天心月到,水面风来。”笑道:“可惜咱们是人闲花不闲,把酒对玉宇琼楼,凭栏看云影波光,这样的赏心乐事,只有留待他日了。”
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公孙璞道:“是时候了。”
三人踏上孤山,相府倚山建筑,在一处峭壁上可以俯瞰相府的后花园。峭壁上有一株横生倒挂的古松,形如苍龙撄海,丹凤朝阳,满树蟠着枝藤,藤梢枝枝下垂,随风飘拂。有几枝藤梢几乎可以拂到后花园的围墙。
公孙璞选择了这个有利的地形,笑道:“咱们借这古松苍藤作为梯子,从这里跳下去,包保人不知,鬼不觉。”当下攀上古松,抓着一枝苍藤,荡了几荡,腾身而起,便像打秋千一般,荡过了围墙,轻轻跳下。
厉赛英笑道:“这倒有趣。”与奚玉帆依法施为,三个人进了相府,果然没人发觉。
三人都是上好的轻功,后花园虽有相府的几名卫士巡逻,他们借物障形,蛇行兔伏,相府的后花园又比寻常人家的花园大得多,几名卫士作“例行公事”的巡逻,做梦也想不到有外人藏在这个园子。
奚玉帆游目四顾,但见花木扶疏,假山、荷池、亭台楼阁,隐现在花木之中,构成美妙的画图。奚玉帆悄悄说道:“园子这么大,却怎知韩希舜这厮是在哪间房子?”
厉赛英道:“别急,好机会来了。”奚玉帆从假山石后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小婢提着一个盒子,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厉赛英闪电般一跃而出,那小环头正自大吃一惊,还未能叫出声来,就给她掩着嘴巴,拖到假山后面。
厉赛英在她耳边说道:“你别慌,我只是问你一句话,你依实回答,我不会为难你的,但若你敢说谎,那你瞧着!”一掌劈下,把一块石头劈得石屑纷飞,损了一角。
那小丫环见她是个女子,稍稍放心,但见她有这样的本领,却是大惊不已。
小丫环惊魂稍定,说道:“你要问什么?我是给二公子送参汤去的,可不能耽误。”
厉赛英笑道:“我就是要知道二公子住在哪里?”
小丫环张大了眼睛,说道:“你们要找二公子?”
厉赛英道:“别多问,快说!”
小丫环知道“二公子”喜欢瞒着“相爷”结交江湖异人,心里想道:“不知是不是二公子约来的?但不管他是约来的也好,不请自来的也好,总是与我无关。”于是说道:“从这里向南走,经过两座假山,在荷池之旁,有一座红楼,那就是二公子的住处了。你们可不能泄漏是我告诉你们的。”
厉赛英道:“你别害怕,二公子今晚是决不会查问你没有送参汤这样的小事了,你在这里躺半个时辰,就回去睡觉。”说到“睡觉”二字,倏的出指点了她的穴道。她用的是最轻巧的点穴手法,只须半个时辰,这小丫环的穴道就能自解。
厉赛英笑道:“这盅参汤,咱们喝了吧。哈,原来还有鸡汤的滋味呢,参的药味不浓,味道倒很不错。”奚玉帆笑道:“你一个人喝吧,我们不想分享你的了。”
他们依照那小丫环的指点,走到荷池之旁,藏在假山石后,果然见那座红楼上灯火犹明,碧纱窗上现出一个人影,正是那个韩希舜。
厉赛英道:“咦,他在做什么?”
原来韩希舜正自盘膝坐在房中,坐的姿势很怪,双手抱头,双足足尖相对翘起。而且头上正在发出热腾腾的白气。
公孙璞道:“这大概是一种邪派内功,他正在练功。呀,这可不大好了!”
厉赛英道:“有什么不好?练功练到紧要关头,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是正好给咱们手到擒来吗?”
公孙璞道:“我就是不想乘人之危,要就光明正大的打败了他,将他掳走。”
厉赛英悄悄笑道:“和这样的恶少讲什么江湖规矩?古人说得好,遇文王兴礼乐,遇桀纣动刀兵,对付仗势凌人的宰相公子,咱们也用不着充什么正人君子啦。”
公孙璞方自踌躇未决,忽见灯花一暗,待到眼前一亮之时,只见那间房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拿着竹杖的青衣妇人,奚、厉两人见了都是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青衣妇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曾经到过邵家庄和他们交过手的那个女魔头辛十四姑!
厉赛英心道:“奇怪,她来做什么?她和韩希舜这厮不知是友是敌?”
心念未已,只见辛十四姑已是一掌向韩希舜的天灵盖拍下!
这一掌突然拍下,躲在假山后面偷看的公孙璞等三人都是不禁大吃一惊,以为辛十四姑是要杀掉韩希舜了。
不料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天灵盖本是人身致命之处,辛十四姑那一掌分明已是打在韩希舜的天灵盖上,韩希舜却并没有倒下,反而“啊呀”的叫了一声,站起来了。
原来韩希舜练的这种邪派内功,倘若给人突然惊醒,就有走火入魔之险。只有轻轻的打他的天灵盖使他醒来,才可免除此难。辛十四姑恰好是通晓这门武学的大行家,用的是极其轻巧的手法。
韩希舜跳了起来,固然也是难免一惊,但吃惊的程度却远不及在外面偷看的这三个人。
辛十四姑之来,似乎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只听得他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老人家来了,请恕晚辈失迎。”
辛十四姑道:“你的师父呢?”
韩希舜道:“家师早料到你老人家会来的,不过却想不到会这么快。他要迟三两天才到这儿,不知你老人家愿不愿意耽搁几天等他?”
辛十四姑道:“我还以为他躲在这个园子呢。这么说,倒是另外的人了。”
韩希舜吃了一惊,道:“你发现了什么人?”
辛十四姑冷笑道:“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你早已受了暗算了。目前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说到此处,突然把手一扬,喝道:“躲在后面的小辈给我滚出来!”
当辛十四姑和韩希舜说话的时候,厉赛英已知不妙,捏了捏奚玉帆的掌心,又在公孙璞的耳边悄悄说道:“今晚有这女魔头在这里,咱们是无望了,赶快溜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叮叮几声,原来是辛十四姑一甩手发出几枚指环,向他们打过来了。
辛十四姑的暗器手法当真是奇妙无方,这几枚指环是从假山上面飞过,打了一个圈又飞回来的。这样一来,公孙璞他们虽然躲在假山背后,也有给暗器打中的危险了。
幸亏公孙璞的功力不弱,这几枚指环是给他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的,指环碰着山石,发出叮叮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辛十四姑已如鹰隼穿林,破窗而出,向他们扑来,冷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小辈!”
公孙璞和辛十四姑以往未交过手,尚未知道她的厉害,说道:“你们快走,我来挡她几招。”
辛十四姑“哼”了一声,冷笑道:“走不了啦!”冷笑声中,青竹杖已是高高举起,向公孙璞打了下来。
公孙璞用玄铁宝伞一迎,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公孙璞虎口隐隐发麻!
公孙璞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他这玄铁宝伞重逾凡铁十倍,寻常刀剑碰着了也会折断的。如今辛十四姑用的不过是一根竹杖,竟然并不折断,反而震得他虎口发麻。
殊不知公孙璞固然是大吃一惊,辛十四姑亦是吃惊不小。心里想道:“听说西门牧野和朱九穆在孟七娘那里的时候,曾经碰过一个背着雨伞的乡下少年,名叫公孙璞,以那两个魔头的本领,竟是奈何不了那个乡下少年,想必就是此人了。”
韩希舜跟着来到,冷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三位,昨天我请你们,你们不来,怎的今晚却又鬼鬼祟祟的偷偷来了?嘿,嘿,你们既然来了,那就不必走啦!”
三个人中,韩希舜最顾忌的是公孙璞,看见辛十四姑已经和他交上了手,放下了心,便向奚玉帆和厉赛英攻去,叫道:“来人啦!”
厉赛英斥道:“昨天我是看在白逖面上,饶你一次,如今我是非惩戒你不可了!”
韩希舜哈哈笑道:“你惩戒我?嘿,嘿,我倒是怜惜你呢!”
厉赛英柳眉倒竖,唰的一剑指到他胸口的“志堂穴”。韩希舜笑道:“小娘子,你的点穴功夫还得再练十年!”摺扇一张,拨开厉赛英的剑尖,倏的一合,依样画葫芦的点向厉赛英酥胸!点的是同一穴道,手法的高下可大大不同。
奚玉帆喝道:“休得放肆!”剑柄一颤,抖出三朵剑花,就像把一柄长剑化成三柄似的,攻向韩希舜的三处要害。这一招有个名堂,名为“三环套月”,正是奚玉帆家传的“百花剑法”中一招极其厉害的杀手。
韩希舜和奚玉帆交过手,知道自己不过是点穴功夫能够胜他,对他的凌厉剑法,不敢不防。当下只好移开摺扇,先解奚玉帆的剑招,还了一招“七星伴月”,摺扇转了一个圈,一招之间,同时点奚玉帆的七处穴道。
厉赛英的功力不及奚玉帆,但明霞岛的独门剑法亦是奇诡百出,一柄青钢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嗤”的一声,削掉了韩希舜的一幅袖子。
韩希舜若是单打独斗,可以胜得奚玉帆,奚、厉二人联手斗他,他可是只能有招架之功了。
辛十四姑的本领比公孙璞自是胜过不止一筹,但要在迫切之间胜他,却也是并不容易。
公孙璞恃有玄铁宝伞之利,展开了一套防身的打法,只守不攻。辛十四姑的青竹杖纵横点戳,总是给玄铁宝伞挡住。
相府的卫士给园中打斗之声惊动,此时纷纷赶来。
公孙璞右手拿着宝伞,作了一个旋风急舞,腾出左掌,“呼”的向韩希舜击去。
公孙璞自幼练大衍八式,内力雄浑非常,这一记劈空掌打将出去,虽然是在十步开外,韩希舜已禁受不起。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胸口就像给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不由得一个踉跄,蹬蹬蹬的连退了数步。
厉赛英剑法奇快,乘隙即入,冷笑说道:“且叫你这无赖吃点苦头!”一招“玉女投梭”,疾刺韩希舜的肩井穴。
哪知她快还有人比她更快,只见青绿的杖影一闪,辛十四姑的竹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早已使出“移形换位”的功夫,闪电般的拦在韩希舜的面前,一招两式,同时向奚玉帆和厉赛英攻去。
这一招两式正是攻敌之所必救,奚、厉二人连忙后退。公孙璞扑将过来,辛十四姑已是把韩希舜拉开了。幸亏她的目的是在救人,否则奚玉帆纵使无妨,厉赛英只怕已是难免要伤在她的杖下。
不过,她虽然救了韩希舜,公孙璞的“声东击西”之计亦已成功。打开缺口,三人便往外闯。
韩希舜只觉肩头火辣辣的作痛,低头一看,只见衣裳已给刺穿,幸而最里的一层垫肩未破,得以侥幸没伤。韩希舜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想道:“这妖女好狠,若不是辛十四姑来快一步,只怕我的琵琶骨都给她刺穿了。哼,她还说只是给我吃点小苦头呢。”大怒之下,喝道:“你们快上呀,一个都不能让他们逃跑!”
他也不想想,他手下那班人焉得阻拦得了公孙璞和奚玉帆这等高手。奚玉帆展开百花剑法,霎眼之间,刺伤了七名卫士,公孙璞用点穴的功夫,也点倒了五六个人。
史宏叫道:“叫那白老头儿来,让他看看他的世侄,着落在他的身上──”话犹未了,公孙璞已是手持玄铁宝伞,向他击下。
史宏自恃有七十二把大擒拿手的功夫,善于空手入白刃,却不知公孙璞用的是玄铁宝伞。一抓抓下,只听得“咔嚓”一声,史宏的右臂登时脱臼。这还是公孙璞手下留情,否则这一击就能将他的手臂打断。
公孙璞等三人翩如飞鸟般的翻过墙头,相府的弓箭手箭如雨下,公孙璞撑开宝伞,身在半空,宝伞一转,利箭射着他的宝伞,四面荡开,没射着的也给那股劲风荡得反射回去。
辛十四姑心里想道:“我追出去也未必胜得了这三个小辈,何况还有一层,听说公孙璞这小子是当世三位武学大师的弟子,我又何苦和明明大师他们结上梁子。”
于是说道:“二公子,你受伤没有?治伤要紧,这三个小辈慢慢我找他们算账。”韩希舜给那股劈空掌震得胸口作闷,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不罢休也只好罢休了。正是:相府深宵窥隐秘,英雄合力闯龙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