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梅正自欢喜,忽见邵元化一掌拍出,毒针未曾打到那姓邓的身上,都落下地了。杨洁梅拔出长剑,破窗而入。邵元化叫道:“这两位是我的客人,杨姑娘,你──”
话犹未了,杨洁梅已是唰的一剑向那姓邓的刺去,叫道:“邵伯伯,这人就是害惨了我的那个拐子!邵伯伯,我不请你帮我的忙,但请你袖手旁观!”
那姓邓的喝道:“好呀,难为你这丫头还认得我!”挥袖一拂,只听得“嗤”的一声,袖子给利剑截去一幅,可是他也已拔刀出鞘了。杨洁梅唰唰唰连还三剑,给他一一挡开。
邵湘华兄妹跟着进来,邵湘瑶做梦也想不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霎那间,不由吓得呆了!
邵湘华因为那晚在古庙中不过和这姓邓的见过一面,事隔多年,是以刚才没有怎么留意,现在听杨洁梅道破这人的身份,定睛一瞧,果然依稀记得就是那个拐子!
杨洁梅已得了辛十四姑剑法的三四分真传,那姓邓的武功虽也不弱,给她在瞬息之间连攻了七八招之后,也不由自己的要步步后退了。那姓焦的看见不妙,蓦地一声狞笑,跳上前来,一抓向杨洁梅抓下!
邵湘华是个行家,一见姓焦的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法,心头一震,无暇思索,立即便也跳了上去,双掌一圈,使出了一招以柔克刚的“拂云手”,把那人的杀手绝招化解。
这姓焦的功夫,可比那姓邓的高明得多,邵湘华虽然能够化解他的分筋错骨手法,可是却未能发挥以柔克刚的“拂云手”功效,对方的内力余波震荡,兀是震得他虎口如受火烧一般,又辣又痛!
这姓焦的碍着邵元化的面子,不敢对邵湘华再施杀手,却狞笑道:“邵元化,我的来历想必瞒不过你的了,我劝你把令郎拉开,别管这档闲事!”
邵湘华接连听了他的几声狞笑,忽地呆了一呆,双眼火红,眼中就像要滴出鲜血似的。
邵元化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想道:“这两个人我是可以打发他们的,但他们背后的靠山,我可是惹不起!”想到这层,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华儿,你暂且退下。两位仁兄,有话好说!”
不料他话声未了,邵湘华已是唰的拔出长剑,好像疯狂了似的,运剑如风,朝着那姓焦的身上要害猛刺!
原来邵湘华认不得这人,却记得他这狞笑的声音。
十多年前那幕家破人亡的惨剧,在这姓焦的狞笑声中重现在他的眼前了。
那晚那伙强盗进攻他家的时候,他已随那老仆从后门出走,没有和强盗照过面。
邵湘华那晚并没有看见这班强盗的面貌,但却听见了那盗魁的狞笑声。凝连绵不断的狞笑声,在他和老仆躲上后山之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十多年来,不知做过多少恶梦,在梦中给这狞笑之声惊醒,这尖锐的好像狼嗥一样难听的笑声,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邵湘华激怒得说不出话来,整个心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莫说他对义父的说话根本已是听而不闻,就是听得清楚他也是决不能罢休的!
那姓焦的想不到邵湘华如此疯狂的和他拼命,急切间未能取出兵刃,只好空手抵挡。
邵元化叫道:“华儿,你怎么啦?都给我住手!”
邵湘华不肯住手,那姓邓的和杨洁梅斗得正紧,也是不肯住手。
邵元化双掌划了一道圆弧,距离数尺之外,轻轻拍出,以一柔一刚的劈空掌力,互相激荡,就像一股潮水一样,把邵湘华和这姓焦的从两边分开。
姓焦的这汉子趁这机会取出了他的独门兵器虎头钩,邵湘华退了两步,脚步未稳,又攻了上去。
姓焦的道:“邵元化,你约束不了儿子,我只好替你管教了!”
虎头钩是擅克刀剑的一种独门兵刃,姓焦的双钩在手,如虎添翼,一个盘旋“咔嚓”一声,右手的虎头钩锁住了邵湘华的剑尖。
邵元化抓起茶杯,使出上乘的内功一摔,“当”的一声,把姓焦的这个汉子左手的虎头钩荡开,茶杯的碎片洒了满地!
邵元化居然能够用一个瓷制的茶杯荡开他的一柄虎头钩,饶是这姓焦的武艺高强,也不禁吃了一惊。邵湘华迅速一招“夜叉探海”,抽出长剑,在姓焦的右臂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
那姓焦的喝道:“好呀,你们父子是存心和我作对了!有胆的你别逃避,三天之后,我们定会再来找你!”说话之间,取出了一面尺余长的黑旗,旗杆是精钢打的,把手一扬,这面小旗插在客厅正中的八仙桌上,迎风展开,只见旗上面有令人心悸的骷髅头!
骷髅旗一展开来,邵元化面色大变,姓焦的这汉子冷笑道:“乔大哥的令旗你总应该认得吧?我让你在这三天之内仔细想想,识趣的就把这女娃儿献出来,否则可休怪我不客气了。”狞笑声中,和那姓邓的夺门而出跑了。他们的背后虽然是有着大靠山,到底也害怕邵元化万一不买他们的账,就要吃了眼前亏。
邵湘华这才叫得出来:“爹爹,他就是我的大仇人,你放过他,我可是决不能放过他的!”头也没有转过来望他义父一眼,就追出去了!
邵元化大叫道:“华儿,回来!”邵湘华哪肯听他的话,身形早已翻过围墙。不但邵湘华追了出去,杨洁梅和他的女儿也跟着追出去了。
骨肉关情,邵元化岂能让他的女儿冒险犯难,慌忙也追出去,想把他们拉回来。若然拉不回来,也只好拼着豁了出去,帮他们打发那两个强敌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卜通”一声,他的女儿邵湘瑶刚刚跃上墙头,忽地一个倒栽葱,又跌下来了。
只见屏风后面,闪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是他的“如夫人”高氏。
邵元化刚刚跑到院子外面,正要越墙而过,高氏夫人亦已追上了他,双掌在他肩头一按,硬生生的把他按住。邵元化本来是使劲跑的,给她这么一按,竟是不能动弹!
这一下大出邵元化意料之外,高氏懂得武功,他当然是早已知道了的,但却不知道她竟是如此了得,远远超乎他的想像!虽然他是给她突然用截手法制住,但他正在使劲奔跑,这股力道,少说也有千斤,高氏夫人能够将他按住,这份功力即使不在他之上,至少也是与他旗鼓相当的了!
但更使他惊骇的是,他的女儿邵湘瑶也是给他这位“如夫人”用一枚铜钱打着麻穴,这才从墙头跌下来的!
“她为什么要打湘瑶的穴道,又要制止我去救华儿?”邵元化不禁疑团满腹了。
高氏好似知道他的心意,不待他张口发问,便道:“老爷,你放心,湘瑶的穴道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可自己解开。”随即便把她的一个贴身丫环叫出来,吩咐丫环道:“把二小姐扶回她的房间,不要给大娘知道。”
邵元化道:“你不想要湘瑶冒险,墙为何不阻止华儿?”
高氏缓缓说道:“我不愿意给那两个人见着我!”要知邵湘华是第一个追出去的,早已到了外面,隔着一堵围墙,高氏的钱镖已经打不着他,要是追出去制止,当然就要给那两个人看见了。
邵元化皱起眉头,说道:“好,你不愿意露面,那也罢了,却为何不让我去制住华儿?”
高氏说道:“他要报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你制止得了吗?制止不了,那你就势必要和那两个人动手了,我不能让你这样做!”
邵元化更是惊疑不定,说道:“为什么?”
高氏道:“咱们回到厅子里慢慢说话。”半拉半劝的将邵元化拉回客厅,指着那面插在八仙桌上的骷髅旗,冷冷说道:“你见了这面骷髅旗,难道还不知道这两位客人的来历么?”
邵元化吃了一惊,说道:“你认得这面骷髅旗?”
高氏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认得,这是横行东海的大海盗乔拓疆的旗帜,那姓焦的是他手下的第五号头目!”
邵元化道:“何以你会知道?”
高氏说道:“你忘记了当年你我是怎样相识了的吗?你帮忙我打败的那伙强盗,也就是乔拓疆的部下。不过当时乔拓疆还是陆上的强盗,名字还不怎么响亮,这面骷髅旗也还未曾给他的手下普遍使用,当时并没有亮出来。”
原来约在二十年之前,邵元化驻守镇江,有一次率兵捕盗,去得迟了一步,那股强盗已经把一帮客商斩尽杀绝,只有一个少女还在和强盗厮杀,邵元化官军一到,这股强盗连忙逃走,这少女感他救命之恩,这才以身相许的。这少女就是他现在的这位高氏夫人了。
当时这位高氏夫人说她的父亲是保护这帮客商的镖师,不幸给强盗杀死,无依无靠,是以自甘作妾。但却一直没有说过她知道这帮强盗的来历。
邵元化道:“这么说,这两位客人也就是你的仇人了,何以你又不乘机报仇?”
高氏道:“不,我的大仇人是乔拓疆,杀这两个小贼于事无补。而现在却还不是我和乔拓疆算账的时候。”
邵元化道:“华儿虽然不是咱们的骨肉,也是你自幼抚养成人的,你怎能放心让他落在贼人之手?你自己不愿意露面,也该让我去呀!”
高氏缓缓说道:“第一、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我还有一门独门武功尚未练成,你我两人联手,也敌不过乔拓疆和他的结义兄弟,我不愿意你和他们也结下梁子。第二、那位姓焦的已受了一点伤,那姓邓的武功平庸,依我眼光看来,华儿和那位姑娘联手,胜是胜不了他们的,但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
邵元化不禁又皱起眉头道:“没有太大的危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忍心让华儿受了伤么?”
高氏说道:“那两个人若想重伤华儿,少说也得在百招开外,他们对你总还有多少忌惮,料他们不敢缠斗到百招开外!当然危险也还声多少有一点的,但百招之内的危险,最多不过是一点轻伤罢了。”
邵元化本来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此时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知道高氏的眼力不差,自己的看法也是和她的一样,心情也就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
不过,他还是有所怀疑,说道:“娘子,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情瞒住我?”
高氏说道:“本来我是应该和你说的,但现在还是避仇要紧,留待以后再说吧。”
且说邵湘华和杨洁梅紧追不舍,不知不觉已追到村子外面的无人之处了。
距离渐渐拉近,邵湘华喝道:“哪里跑!”唰唰唰,三支连珠镖打出,却都没有打着。
那两个人忽地回过头来,姓焦的狞笑道:“这正是天堂有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在邵元化家里,我忌你们几分,到了这儿,你还想逞能,岂非笑话!嘿嘿,你不用担心我跑,我倒担心你跑呢!”姓邓的道:“谅他们也跑不出咱们的掌心!”说话之间,双方业已碰头,登时就动起手来。
果然不出高氏所料,那两个人一动手就占了上风,但因本领最强的那个姓焦的汉子受了点伤,急切之间,却还是胜他们不了。
虽然是胜他们不了,邵湘华和杨洁梅已是迭遇险招,应付得十分吃力。
杨洁梅剑法奇诡,差在欠缺临敌的经验,她急于报仇,未免有点躁进,激战中只听得叮的一声,头上的银簪给姓焦的护手钩勾落,几乎受了伤。
邵湘华道:“杨姑娘,沉住气和他们缠斗,爹爹就会来的!”
姓焦的哈哈笑道:“邵元化要来早已来了,哈哈,你口口声声叫他爹爹,倒是叫得亲热,可惜他却不把你当作亲生骨肉呢!”那姓邓的接着说道:“就算是他亲生的儿子,他也不敢为了儿子得罪咱们的乔舵主!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痴心妄想邵元化来救你们了,乖乖的扔下兵器,让我们处置,倒可以饶了你们性命!”
邵湘华咬紧牙关,沉着应战,转眼过了五十多招,仍然未见义父来到,不禁有点惊慌,又有点伤心,暗自想道:“爹爹把我抚养成人,平日疼我爱我,完全就像亲生骨肉一般。难道到了大难关头,爹爹当真就怕了树立强仇,不顾我的死活了?”
姓邓的武功平常,但和杨洁梅也差不多可以打成平手。那姓焦的却是十分厉害,一对护手钩盘旋飞舞,就像两道银蛇,贴着邵湘华的身子一般,不但压住了邵湘华的长剑,而且还时不时腾出手来,帮忙同伙攻击杨洁梅。
转眼又过了三四十招,杨洁梅已是香汗淋漓,渗透罗衣。但由于她已比刚才镇定一些,想着辛十四姑所传的一套奇诡绝伦的剑法,居然也还能够勉强支撑。
殊不知邵湘华固然有点着慌,那两个人在将近百招之后,也是越来越发慌了。
虽说他们估计邵元化不敢来惹他们,究竟还是不能不有所顾虑。姓焦的心里想道:“邵家是武林世家,家中僮仆都会武功,更有许多本领高强的朋友,万一恰巧有邵家的朋友到来,他们不知底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那时不用邵元化出手,只怕我们也要吃亏的了!”
那姓邓的似乎知道同伴的心意,沉声说道:“斩草除根,仇人之子留下来总是后患!”
那姓焦的狞笑道:“好,谅他们不能够抵挡咱们五十招!”话中之意,却是向同伴暗示,五十招之内,若是还未能够取胜,那就是不宜再拖下去了。
邵、杨二人越来越吃力,忽见两骑马飞驰来到,骑在马上的是一对青年男女,那女的忽地“咦”了一声,叫道:“梅姐,你在和什么人打架?”
声到人到,那对男女跳下马来,正是龙天香与武元感!
杨洁梅喜出望外,叫道:“龙姐姐,这个人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拐卖我的仇人!还有一个也是和我们两家有血海大仇的强盗!”她无暇细说端详,听得龙天香可是有点莫明其妙:“两家?还有一家又是谁?”
但虽然是有点莫明其妙,龙天香已知道这两人是杨洁梅的仇人,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了。当下拔出剑来,说道:“元感,你对付那个使护手钩的汉子。”她也没多少临敌的经验,不过也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使护手钩的那个汉子武功较强,故而让给武元感对付。
武元感年纪轻轻,姓焦的初时还不怎样把他放在心上,不料交手之下,只见武元感的剑法竟似比邵湘华更凌厉,不由得着了慌。就在此时,只听得姓邓的“哎呀”一声,原来他已给龙天香刺了一剑。
姓焦的见同伴受了伤,本来他就想跑的,急忙叫道:“扯呼!”喊声未了,武元感一招“铁锁横江”,长剑一封,响起了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那姓焦的一柄护手钩脱手飞上半空。这倒并不是因为武元感比邵湘华厉害,而是因为那姓焦的已经剧斗了这许多时候,自是抵挡不住他们联手猛攻了。
这姓焦的也委实了得,兵器脱手,倏的就以钩中夹掌的攻势,左手钩勾住了邵湘华的长剑,呼的一掌便向武元感击去。
武元感一剑刺空,左掌拍出,双掌相交,“蓬”的一声,武元感功力较逊,左掌的气力敌不住对方的右掌,给姓焦的震退三步,姓焦的冲破缺口,立即拔腿飞逃!
姓邓的这个汉子想跑却是跑不了,龙天香、杨洁梅双剑齐出,龙天香打落他手中的朴刀,杨洁梅一剑穿过了他的琵琶骨!
龙天香道:“梅姐,你是怎样找着仇人的,逃了的那个汉子是谁家的仇人?”
杨洁梅道:“待我先审问这厮,慢慢再告诉你。”
邵湘华道:“他是我家的大仇人!”当下把青钢剑架在那人的头上,喝道:“你想活命,快些实话实说,那晚洗劫我家的那帮强盗是些什么人,我的爹爹有没有给他们杀掉?”杨洁梅也跟着问道:“你将我拐卖,究竟是何人指使?快从实道来!”
那姓邓的惨叫道:“好狠的丫头,你毁了我的武功,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干脆把我杀了,休想从我口里套出半句话!”要知他的琵琶骨已给利剑穿过,那是无可救治,必然成为残废的了。
杨洁梅淡淡说道:“你真的这样嘴硬,我倒不大相信。好,且再给你一点厉害尝尝。”双指向他胁下的“愈气穴”一戳,一枚藏在中指缝中的毒针插进了他的穴道。
这是辛十四姑用五种最毒的怪蛇的口涎淬练的毒针,插进穴道,不过片刻,这姓邓的汉子只觉得身体里面,好像有数十百条小蛇遍体游走,咬啮他的五脏六腑,所受的痛苦难以言宣,当真是比死还要难受的酷刑。
这姓邓的抵受不了,喘着气嘶声叫道:“给、给我解药,我、我说,我说──”
杨洁梅冷笑道:“不怕你不说!”正要拿出解药再行迫供,忽听得武元感喝道:“是谁?”龙天香一把将杨洁梅拖开!
只见那姓邓的汉子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地上一滩鲜血。武元感已是拔剑出鞘,跑进树林里搜查敌人。
杨洁梅是个使毒的行家,一看就知这姓邓的汉子受了喂毒暗器的暗算,走近去仔细一瞧,果然发现他脑后“风府穴”插有一支紫黑的短箭,只露出半寸长的箭杆。
不问可知,这是他的同党杀人灭口之计!
杨洁梅正自以为可以从这姓邓的口里问出真相,不料却给人杀了灭口,又惊又怒,喝道:“好呀!这厮居然还敢躲在这儿,这次可决不能让他跑了!”
她和龙天香跟着跑进林子,只见风吹草动,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武元感追出二三里外方始回来,说道:“那人早已跑了,连他的背影也没见着。”
龙天香若有所思,半晌说道:“奇怪!”杨洁梅道:“什么奇怪?”
龙天香道:“刚才逃跑的那个汉子好像没有这样高明的轻功。”
一言惊醒,杨洁梅“哎呀”一声,说道:“不错,这姓焦的汉子,我们曾经追了他十几里之遥,即算他是弄假,也绝不会有这样来去无踪的本领。嗯,这又是什么人呢?”
武元感道:“咱们到了邵家,拜见了邵老伯再说。”杨洁梅无计可施,也只好如此了。
邵元化和他的高氏夫人还在客厅商量未决,那面骷髅旗则已经收起来了。
邵元化看见儿子安然无恙回来,又是欢喜,又是有几分尴尬,说道:“杨姑娘,你回来了。华儿,你没事么?”
邵湘华道:“幸好碰上了武世兄和这位龙姑娘。”
邵元化道:“哦,原来是武世兄,令尊可好?”
武元感道:“托赖平安。老伯息影田园,家父尚未曾得为老伯洗尘,是以特命晚辈前来拜谒,禀告欣慕之意,不知老伯可愿折节下交,枉顾寒舍?”他因为邵元寒假脾气古怪,是以假托父命前来。
邵元化道:“好说,好说。应该我先去拜候令尊的。这位龙姑娘是──”
武元感心里想道:“看来这位邵老前辈倒是通情达理,并不似人言之甚。”说道:“这位龙姑娘是武林隐侠龙伯岩的女公子,我们两家乃是世交。她是一来为了拜谒老伯,二来也顺便探望杨姑娘的。”
龙天香道:“我和杨姑娘是邻居,自幼情同姊妹。那两个恶客就是日前在武世伯家中从我口中探听到杨姐姐的消息的。我放心不下,是以特地前来看个究竟。恰好路上碰上,果然他们真是怀着恶意而来。”
邵元化道:“龙姑娘的令尊我也是久仰的了。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亦已知道。本来我应该和你们一同回去,拜候武世兄的令尊的。可惜现在不是时机,只有期之来日了。”
武元感道:“老伯家里闹了这桩事情,自是不能离开。我回去禀告家父,再同来拜候老伯如何?”
邵元化道:“多谢令尊的好意,但你猜错了,我正是要弃家逃走!”
此言一出,邵湘华不觉一怔,说道:“爹爹,咱们为什么要逃?那姓焦的是我的大仇人,我正巴不得他来找我呢!”
邵元化道:“唉,你不知道,那姓焦的背后有个大靠山。是昔年横行东海的海盗头子乔拓疆。”
邵湘华不知乔拓疆的厉害,说道:“爹爹,我不想连累你,但我是决意不走的。”
邵元化老面羞红,说道:“孩儿,不是我不疼你,我实在不是这人的对手,我劝你也不可任性而为。常言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高氏夫人咳了一声,说道:“华儿,你听爹爹的话,和我们一起走吧。我答应你,你将来的报仇,放在我的身上。”
邵湘华正自踌躇,武元感说道:“老伯放心,我马上回去禀告家父,家父一定愿意赶来相助。咱们两家联手,不信那乔拓疆便有三头六臂。”
邵元化淡淡说道:“此事我不想惊动令尊。”
武元感道:“患难相助,理所应为,何况咱们住得这么近,等于是邻居呢。”
邵湘华接着说道:“对呀,爹爹,现在不是讲客气话的时候,你就接受武兄的好意吧。”
邵元化心里也是舍不得这份家产,但又不愿让武元感父子知道他家的秘密,是以虽然有点动摇,却还未打定主意。
正自踌躇,高氏夫人道:“纵有武家相助,胜负亦是难言。与其拖累人家冒这个险,不如远走高飞!我是决意要走的了,华儿,你若念我养育之恩,就跟我走!”说话之际,盯了邵元化一眼。
邵元化猛然一省,心道:“不错,还是把华儿带走,最为上筛。”当下就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我不想外人插手,华儿,你和我走。”
邵湘华道:“我不走!”
邵元化板起脸孔道:“我不能让你白白送命,你若然还当我是你的父亲,就应该听我的话!”
邵湘华无可奈何,双目蕴泪,说道:“爹爹说这样的话,孩儿只好遵命。武大哥,龙姑娘,请你们回去吧,多谢你们的好意了。”
忽听得“笃、笃”的拐杖点地之声,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冷冷说道:“谁说要走?”
只见邵湘瑶扶着一个拿着龙头拐杖的老妇人从后堂走出来,这个老妇人正是邵元化的正室刘氏夫人。
邵元化甚是尴尬,讷讷道:“娘子,你不知道──”
刘氏夫人把拐杖一顿,冷冷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宠妾,要把我们母女抛开是不是?”
高氏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强自忍住眼泪,说道:“姐姐,你别误会。不错,是我不好,连累你家。但敌人委实太过厉害,事已如斯,也只有避祸了。要走,当然咱们一家子走,怎会抛下姐姐呢?”
刘氏夫人哼了一声,说道:“元化,你少年的豪气哪里去了?你是当真害怕敌人,还是舍不得这狐媚子,宁愿丢下这个家呢?哼,这许多年来我都忍住不说,现在非说不可!你把别姓孩子抱入邵家,现在又要唆摆我的丈夫和你逃走!元化,你不怕人家笑话,我怕人家笑话!”
邵湘华道:“大妈,不是我想瞒隐身世,是爹爹要我这样的。我更无意图谋你家的家产,不过,你要我们不走,我却是同意的。只待我的大仇报后,我立刻离开。”
高氏夫人道:“好,我走就是。”
邵湘华拖着她道:“娘,你也不要走!”
邵湘瑶也拖着母亲道:“娘,你少说一句吧。一家子的事总好商量,在外人面前吵闹,有什么意思。哥哥,不管你姓不姓邵,你都是我的哥哥。”后面这几句话是向着邵湘华说的,说话之际,兄妹二人都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刘氏夫人道:“好呀,二娘点了你的穴道,好在得我解开。你倒帮起他们母子来了。”
邵湘瑶抱着母亲说道:“娘,咱们一家子本来是相处得好好的,大敌当前,更应该戮力同心才是,二娘怕我打不过那两个恶人,这才点了我的穴道,也是一番好意。”这番话是颇出邵湘华意料之外,心里想道:“妹妹一向任性,平日对二娘就不怎么尊重,想不到她竟然能够这样通情达理。”于是也就帮口劝他的父母。
邵元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说道:“好,既然总是免不了妻离子散,那就大家都不要走了吧,大不了死在一块!”
高氏夫人凄然说道:“华儿,事情过后,倘若咱们侥幸不死,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同离开邵家?”
邵湘华道:“孩儿愿意。”
高氏夫人道:“姐姐,从今天起,邵家的事,我全不过问。只不过在这里多住几天,等待了结了这桩事情。这桩事情,我也不想连累你们,敌人来了,你尽可以袖手旁观,由我们母子应付就是。”
刘氏夫人“哼”了一声,说道:“邵家的人,从来不畏强敌。你只要一天留在邵家,我就仍然当你是邵家的人。我的武功或许比不上你,但也不会畏缩不前。”
高氏夫人衣袖一甩,淡淡说道:“多谢姐姐。”流着泪,就独自回房去了。
邵湘瑶本来想去劝她的,但一想起她和哥哥已经愿意留下,过一两天,待大家的气都平了下来,那时才便于进言,再劝他们莫要离开邵家也不迟。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开始平静。大家又忙于准备应付强敌了。
武元感重申前议,要回去请他的爹爹前来帮忙。
刘氏夫人拐杖一顿,冷冷说道:“邵家的事,不用外人插手。”
武元感大为尴尬,说道:“我们也自知帮不上忙,但这位杨姑娘是我们的朋友,她的事情,我们却也不能坐视。”
杨洁梅接着说道:“那两个人也是我家的仇人,他们倘若重来寻仇,就不仅仅是你们邵家的事情。”杨洁梅心里没好气,说出话来,也就顾不得顶撞刘氏夫人了。
邵元化道:“好,你们既然自愿留下,我自是不好赶你们出去。但你们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在敌人未来之前,你们不许踏出我家大门一步。”说话之意,即是决不要武元感的爹爹帮忙。
武元感怔了一怔,心道:“我只道这老头儿并不如外人所传之甚,却原来真的是这样脾气古怪!”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侄儿遵命,多谢老伯准我居留。”正是:为避强敌求自保,性情怪僻有来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