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梅诧道:“这是什么缘故?”
邵湘华道:“我的母亲是二娘──”他见杨洁梅脸有诧异之色,接着说道:“我说的是现在的父母,我已经叫惯他们做爹娘的了。”
杨洁梅这才明白,说道:“啊,原来你现在的母亲是邵老伯的如夫人。”
邵湘华道:“爹爹和元配的大妈结婚之后,没多久就投笔从戎,做了二十多年的武官,前几年才告老归家的。当然在这二十多年之中,他也曾经有过几次请假回家,有一次回家与大妈团聚就生下我的妹妹。那是他做温州兵备道之前四年的事情,湘瑶比我小三岁。
“他在外面做官,另外娶了一位二娘,未曾告老归家之前是一直瞒着大妈的。这位二娘就是我现在的妈妈了。”
杨洁梅心里想道:“原来他的家庭如此复杂!我以为这位邵老伯是武林高人,原来他也会瞒着元配娶小老婆!”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极是寻常,尤其做官的人更是如此,但因杨洁梅曾在情场失意,最为恼恨负心男子,是以听说邵元化有小老婆,口中虽然不便非议,心里对他的尊敬已经是减了几分。
邵湘华接着说:“二娘知道我是从北方拐来的孩子,南方没有亲人之后,就和爹爹商议,要我冒充他们的亲生孩子。”
杨洁梅道:“原来如此,但为什么对你的妹妹也要隐瞒?”
邵湘华道:“二娘怕大娘不容,但有了亲生的儿子,在家庭的地位就不同了。所以她当然是不肯让爹爹把实情告诉大妈的。爹爹也怕族人因他没有亲生儿子,死后会来争他的家产,是以一回家就带我到祠堂禀告祖先,当我做亲生儿子,在族谱上添上我的名字。这就是他要我对任何人都不能泄漏身世的原因了。湘瑶年纪还小,不大懂事,爹怕她会泄漏出去。”
杨洁梅道:“原来你是有这样不得已的苦衷。”心里却是想道:“可是这样做总是有点不大光明磊落吧。”
邵湘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苦笑说道:“十多年来,我现在的爹爹对我极其疼爱,我这条小命又是爹爹救出来的。我不能拂逆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心意,没奈何只好和他们串通作弊了。但我绝不是觊觎邵家的财产,若然找到我的生父,我还是要归家的。”
刚说到这里,杨洁梅似乎听得什么声响,连忙回头一望,却不见有人。
邵湘华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人来的。湘瑶是特地安排这个机会,让我和你单独见面的。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要半个时辰之后,才会再来接你。”
杨洁梅笑道:“你的妹妹对你这样好,你却还要瞒她。但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呢?邵老伯不是禁止你向外人泄漏的吗?”
邵湘华笑道:“我不告诉你,你也知道我不是邵家的孩子了。何况咱们同病相怜,自从我那次见了你之后,我就一直惦记着你。虽然咱们没有说过话,在我的心里你却好像我的一个亲人一样。我并没有把你当作外人看待。”
杨洁梅大受感动,说道:“我也时常想起那次和你见面的事情的。对啦,这许多年来,邵老伯可曾为你打听你家的事,关于那帮强盗的来历,是否有了一点线索?”
邵湘华道:“南北相隔,相去何止千里之遥,而且北方是在金人统治之下,要查究敌区多年前发生的一件案子,谈何容易?不过,爹爹总算也已经尽了力了,他曾派遣亲信手下到我的家乡中牟县去过,那个人回报说是我家早已烧成平地,访问左邻右里,谁也不知我生父的下落。”
杨洁梅暗暗叹息,想道:“我只道可以找到一点线索,想不到仍是一个疑案。唉,他的遭遇比我还要可怜。”
邵湘华道:“这许多年来,你在辛家过得好么?”
杨洁梅淡淡说道:“你爹说辛十四姑是个著名的女魔头,不过她对我倒还不错。”
邵湘华道:“那位辛公子呢?”
杨洁梅面色一变,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邵湘华有点尴尬,说道:“没什么,不过我觉得你那天的举动──”
杨洁梅道:“有点奇怪是不是?本来我是一个丫头,是不应该令到少爷难堪的。是么?”
邵湘华忙道:“不,不是这个意思。相反,我对你很是佩服!”
杨洁梅冷冷说道:“佩服什么?”
邵湘华道:“佩服你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我不知道你何以要令那位辛公子难堪,你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也决不勉强你告诉我。他是江南武林盟主的掌门弟子,你敢在一众宾客之前,令他难堪,这份勇气,已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杨洁梅听了这话,颇有得一知己之感,半晌说道:“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嗯,将来到了适当的时机,我再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这才看见邵湘瑶分花拂柳而来,笑道:“你们说够了么?”
杨洁梅面上一红,说道:“你这小鬼头,说是去──,却去了这许多时候。”
邵湘瑶笑道:“我让华哥陪你,你不感谢我反来骂我!”
邵湘华笑道:“夜已深了,好啦,你们也该回去了。”
杨洁梅和邵湘瑶回到房中,心里还存在着一个疑团。
回到房中,邵湘瑶笑道:“你觉得我的哥哥怎样?”杨洁梅佯作不解,说道:“什么怎样?”
邵湘瑶笑道:“你和他谈得不是很投机吗?俗语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哥哥平日沉默寡言,和我也不多说话的,今晚和你一谈就谈了半个时辰,可见得他虽然和你相识不久,已经是把你当作知己了。你呢?你对他又怎样?”
杨洁梅道:“都是你弄的鬼,你还胡说!”
邵湘瑶道:“我可是真心真意的问你这句话的,好姐姐,你答应我吧!”
杨洁梅道:“你们兄妹对我都很好,我对你们也是一样。”
邵湘瑶抿嘴笑道:“总有点不同吧?对啦,你们怎的有这许多话说,说了些什么,可以讲给我听么?”
杨洁梅道:“也不过是些闲话,他给我讲园中的景致,可惜晚上不便游览。”
邵湘瑶道:“就是这么多?我不相信!”
杨洁梅心中一动,说道:“那你以为我们说了些什么?”
邵湘瑶笑道:“我怎会知道?总有些体己的说话吧?”
杨洁梅忽地把她按住,作出开玩笑的神气,呵她的庠,却板着脸孔道:“小鬼头,快快从实招来,刚才是不是你躲在花丛中偷听?”
邵湘瑶笑得透不过气来,求饶道:“我最怕庠,快快放开。不是我!”
杨洁梅道:“那又是谁?”
邵湘瑶道:“不会有人吧?”
杨洁梅道:“我看见花丛中有人影的,一晃眼就不见了,不是你是谁?”
其实她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只是听得风吹草动引起疑心而已。
邵湘瑶笑道:“你们说的若不是私话,又何须怕人偷听?”
杨洁梅道:“好呀,那一定是你了!你不从实招来,我还要呵你!”
邵湘瑶道:“别呵,别呵,我说给你听。”杨洁梅放开了手,邵湘瑶笑够了这才往下说道:“我本来是想躲回房间,后来想想,不大放心,恐怕仆人撞来,弄得你们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躲得远远的在假山入口那边给你们放风,你们说的话我可是一句也没听见。”
杨洁梅道:“不对,那个人影并不是在假山那边,是在荷塘附近的花树丛中的。”
邵湘瑶道:“我还没有说完呢,那个人不是我,不过,我猜想可能是二娘。”
杨洁梅怔了一怔,道:“哪个二娘?”
邵湘瑶道:“哥哥还没有和你说吗?我哥哥是二娘生的。”
杨洁梅登时起了疑心,想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鬼祟偷听儿子的谈话?”
邵湘瑶道:“二娘想是盼望哥哥讨媳妇,盼得心切,所以偷偷来瞧你们,却怕给你们发觉不好意思,见你们很是亲热,她放了心就马上走了。”
杨洁梅到了邵家几天,还没有见过邵元化的两个妻子,心里本来就有些奇怪的了,忍不住说道:“对啦,我还未曾拜见两位伯母呢。你的二娘若想见我,为什么她不叫你陪我去谒见她。”
邵湘瑶道:“二娘长年有病,很少出房的。你来的那天,她正是旧病复发。不过,她是知道你来了的。今天晚上,想必是她好了一点。知道哥哥在园中偷偷会你,她也就偷偷的出来看一看了。”
杨洁梅更是疑心,暗自想道:“邵湘华和妹妹串通,偷来会我,这事他并没有告诉父母,那个二娘如何得知?分明是早已有心在暗中留意我了。为什么呢?”
邵湘瑶接着说道:“至于我的母亲,这两天刚好到大姨妈家里去住,待她回来,我自必会陪你去见她的。”
杨洁梅因为已经知道邵湘华的身世是要瞒着妹妹的,是以虽然满腹疑团,却是不便向她多问。
邵湘瑶接着又笑道:“刚才我问你的那句话,是爹爹授意我问你的,你还没有答复呢。”
杨洁梅道:“你爹要你问我,为什么?”
邵湘瑶噗嗤一笑,说道:“杨姐姐,你别装胡涂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爹爹的意思?爹和二娘都欢喜你,想要你做我家的媳妇呢!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个傻大哥?”
杨洁梅道:“好,你再拿我开玩笑,可休怪我又呵你了!”
邵湘瑶笑道:“你既然害羞,那就以后慢慢再说,好啦,别闹了吧,咱们也该睡了。”
过了几天,邵湘瑶的母亲从亲戚家回来,杨洁梅也见过她了。可是那个二娘她却还是始终没有见着。邵湘华倒是继续和他见过几次面,但也都是兄妹在一起的。杨洁梅不便和她说起那晚二娘偷听的事情。
杨洁梅找不到仇家的线索,心中又有所疑,是以本来想要离开邵家到武岗去找龙天香的,暂时也就不想离开了。她没人商量,非常盼望龙天香能够快点来。因为龙天香与她分手之时曾经说过,过五七天,杨洁梅不来武岗,她就会到邵家的。可是如今已经过了十多天了,龙天香还未见来。
龙天香在武家过的正是十分快活的日子,她以为杨洁梅找到了知心的人,在邵家也是像她一样。是以特地迟迟不来找她的。
这一天龙天香和她的意中人武元感到山上去玩,采撷野花,编织花环。
时节正是江南春暮,这一天又正是日丽风和,山坡上遍是野花,有红里参白像大红玛瑙的茶花,有桃红花瓣包着金丝花蕊的杜鹃花,有青丝花蕊镶着乳白花瓣的报春花,密密丛丛,花光如海。山峰上挂下的瀑布,在阳光下形成七色的彩虹,溅起珍珠似的泡沫。一对少年情侣,在这山上嬉游,当真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具、二难并”了。
龙天香玩得有点倦意了,坐在山溪旁边,把采撷来的各种野花,编织花环,编好了笑道:“好看吗?送给你好不好?”
武元感接了过来,却又给龙天香戴上,说道:“美极了,你戴上就更加好看啦!”龙天香道:“我是送给你的,你怎么又给了我?”武元感笑道:“我们家乡的风俗,只有新娘子才戴花环的。”龙天香嗔道:“你胡说什么?”武元感道:“不是胡说,你戴上了当真就像个美丽的新娘子。只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消受,明年咱们──”龙天香的父亲前年去世的,三年之孝,还有一年。武元感这话不啻是绕个弯儿与她商议婚期。
龙天香红了脸,啐他一口道:“不许你乱嚼舌头!”嘴里骂他,心里可感到甜丝丝的。
武元感道:“好,你不喜欢我说你,那么咱们就谈别的新娘子吧。这次我们也是接到文大侠的请帖的,爹爹一来因为路远,二来和他又不很熟,没有去,我想去却去不成。听说新娘子是扬州百花谷武林世家奚家的小姐,美不美?”
龙天香道:“新娘子才貌双全,美得很呢。可惜给辛列生捷足先登,你是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武元感道:“在我眼中,天仙化人也比不上你。只有别人羡慕我,我何须羡慕别人?”
龙天香忽地想起杨洁梅的事情,幽幽的叹了口气。
武元感吃了一惊,说道:“好端端的怎的叹起气来?我不过因为你去喝喜酒,随口问问那位新娘子罢了。”
龙天香道:“你别自己想歪了,我不是说的这个。”见他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又是噗嗤一笑,说道:“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别的女子呢。”
武元感放下了心,说道:“那你想说什么?”
龙天香道:“我想起了杨家的洁梅姐姐,她很可怜。”
武元感早就听她说过杨洁梅的故事,说道:“不错,她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但你不是说她已经找到了意中人么?”
龙天香道:“但愿她能够有个美满的婚姻。对啦,说到她的意中人,我正想向你打听打听。”
武元感道:“打听什么?”
龙天香道:“那邵家是怎样的人家?邵元化的儿子和你相熟么?”
武元感道:“邵家也是有名的武林世家,邵元化是曾经做过总兵的,前几年才退休回籍。但我们和他却没有往来。”
龙天香诧道:“你们乃是邻县,住的这样近,何以没有往来?”
武元感道:“邵元化的脾气有点怪僻,不喜欢本地的亲友上门,外乡的朋友倒是听说不少。他回乡那年,曾经有一张拜帖送给我的爹爹,但也只是按照江湖上普通的礼节,叫一个仆人送来的,只是问候武林同道的意思。亦即是说,他回乡了,向我们打个招呼而已,并没有请我们到他家去。而且只此一遭,后来也就没有再往来了。”
龙天香笑道:“这样的脾气倒是奇怪,为什么只交外乡的朋友,却不交本地的朋友?好在他是官宦人家,否则我真要疑心他是坐地分赃的强盗了。我听得爹爹说过,有一些隐名的江湖大盗才是这样的,既不在本地作案,也不喜欢结交本地的朋友。”
武元感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这话可是不能胡乱说的。”
龙天香道:“不错,各人有各人的脾气,尤其武林中人,有点怪僻的脾气也不稀奇。不过他的儿子女儿倒是十分好客。我正在想──”
武元感道:“你想什么?”
龙天香道:“我想过几天到他们家去找杨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害怕不受欢迎了。”
武元感道:“虽然他不喜欢结交本地朋友,但他总算是送过拜帖给我爹爹,多少有点交情,决不至于闭门不纳,就是不欢迎也不会说出来。”
龙天香笑道:“但不受欢迎,那就没趣了。不过,咱们也不是在他家长住,只是去见一见杨姐姐,那也没有什么打紧。”
说到这里,忽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道:“少爷,家里来了客人,老爷请你和龙姑娘回去。”
武元感道:“什么客人?”
小丫头道:“不知道。是两个陌生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龙天香诧道:“是只请少爷回去吧?”
小丫头道:“老爷请龙姑娘也一同回去见见这两位客人。”
龙天香颇是感到奇怪,心道:“他们家里的客人,为什么要我陪客?”
两人回到家中,龙天香一看,那两个客人都是她不认识的,心里更觉得奇怪了。
武元感的父亲武延春叫龙天香坐下,说道:“这两位客人是远方来的,这位是焦先生,这位是邓先生。焦先生是北五省早就立下万儿的老英雄,和我的一个老朋友想熟,这位邓先生也是武林同道。他们想打听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你比我知道得清楚。所以我想请你告诉他们。”
龙天香道:“不知两位要知道什么?”
那姓焦的说道:“有一位杨大庆是龙姑娘的邻居,是吗?”
龙天香道:“不错,但这位杨伯伯早已去世了。”
那姓邓的道:“我们也听说了。实不相瞒,我们和这位杨爷乃是结拜兄弟。”两人说的都是北方的口音。
龙天香心里想道:“杨伯伯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爹爹说过?”心中甚是诧异,但为了礼貌,自是不便盘问。
那姓焦的接着说道:“杨大庆留下一个女儿,听说自幼遭人拐卖,我们很想打听她的消息。武庄主说龙姑娘最近见过她。”
龙天香心想道:“武伯伯叫我告诉他们,想必无妨。”于是说道:“不错,我刚刚和她一同去喝文大侠掌门弟子的喜酒回来。”
那姓邓的道:“文大侠的掌门弟子是辛龙生吧?听说他是二十年前一个著名的女魔头、后来突然销声匿迹的辛十四姑的侄儿?”
龙天香道:“不错。说来也巧,杨姐姐就是给拐子卖给这个辛十四姑的。”
焦、邓二人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我们这位侄女现在在什么地方,龙姑娘想必知道?”
龙天香道:“就在邻县邵家。”
武延春插口道:“邵元化的名字,两位想必听人说过,他们邵家在邵阳县是无人不知的。”
那姓焦的道:“啊,原来杨侄女就是住在邵元化家中,这倒容易找了。龙姑娘,多谢你啦!”
两位客人走后,龙天香问道:“武伯伯,这两个人靠得住吗?我可没有听得杨伯伯说过有这样的两个八拜之交。”
武延春道:“杨大庆本来是在北方干镖行的,干镖行的人,最紧要的是广交朋友,换帖子(结拜)是很平常的事。或许他和这两个人当时只是泛泛之交,为了要在江湖上有个照顾,就换了帖子了,所以没有和你们父女提及。但这两个人却很有义气,挂念着这位拜兄的遗孤。”
武元感喜道:“真是这样,倒是要为杨家的姐姐庆幸了。”
龙天香听得武延春这么说,放了一点心。可是仍然不能不有点顾虑,想了一晚,第二天就和武元感说道:“反正我也是要去找杨姐姐的,咱们今天就去好不好?”
武元感道:“你是不是对昨天的那两个不速之客,仍然有所怀疑?”
龙天香道:“是呀,我想了一晚,总是有点放心不下。”
武元感道:“邵元化是武林前辈,那两个人即使想对杨洁梅不利,想来也不敢在邵家动手!”
龙天香道:“虽然如此,我也得见了杨姐姐才能安心,但我现在担心的只怕是赶不上了。”
武元感道:“这你倒不用担心,我知道有条捷径,从山谷里穿过,比走平路,可以省一天时间。”龙天香喜道:“好,那咱们赶快走吧!”
且说杨洁梅在邵家住了十多天,始终没有见过那个二娘,自从那天晚上,她从邵湘瑶的口中知道那个二娘曾经偷听过她和邵湘华的谈话之后,起了疑心,不能不多了几分顾忌,因此以后也就不敢在晚上再约邵湘华单独见面了。
这一天她和邵湘瑶到附近一处风景幽美之处游玩,邵湘华不知有什么事情给他父亲留在家中,没有陪伴她们。
她们二人玩了一会,在树林中休息。邵湘瑶道:“听说辛十四姑曾经是名震一时的女魔头,武功一定十分了得,你跟了她这许多年,想必也学到了她的本领了,练一套给我开开眼界好吗?”
杨洁梅道:“我只是服侍她的一个丫头,哪谈得到什么本领,偶然得她指点几手粗浅的功夫,不敢在姊姊面前班门弄斧。”
邵湘瑶道:“你再说这样的客气话,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朋友了。”
杨洁梅只好说道:“那么我练了之后,你也得练一套给我瞧瞧。”
两人各自练了一套剑法和刀法,彼此都是大为佩服。邵湘瑶道:“辛家的剑法变化奇诡,果然是人所难测!”杨洁梅道:“你这刀法叫什么名字?我只觉得气象沉雄,而且在沉雄之中又有飘逸之气,看得我眼花缭乱!”
邵湘瑶道:“我这是八卦游身刀法,哥哥练的比我好得多呢。他会的武功,有许多都是我不会的。”
杨洁梅笑道:“这怎么会?你的爹爹难道会偏心?”心里想道:“若然邵元化偏心,也只应薄待不是亲生儿子的邵湘华。”
邵湘瑶道:“不是爹爹偏心,因为大哥自小跟随爹爹和二娘,家传的武功,他练得比我好,那是不用说了,还有二娘传给他的武功,那就只是他一个人会了。”
杨洁梅道:“哦,原来你的二娘也是武林高手,却怎的又长年带病呢?”
邵湘瑶道:“她回到家里就是如此,以前是不是这样,我可就不知道了。”
杨洁梅听了这话,不禁又多了几分疑心,笑道:“这么说你的二娘偏心了。但你们兄妹这么好,你不能叫哥哥教你吗?”
邵湘瑶道:“他想教我的,我不肯学。”
杨洁梅诧道:“那又为了什么?”
邵湘瑶道:“我不高兴二娘,我有心和她赌气,偏不练她的功夫。”
杨洁梅心里想道:“这个二娘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湘瑶天真活泼也讨厌她,想来纵然不是言语无味,也是面目可憎的了。”
邵湘瑶接着又笑道:“但我只是讨厌二娘,和哥哥却是十分好的。如果、如果你做了──”
杨洁梅知道她想说什么,便打断她的话道:“咱们玩得好好的,别扯到第二样事情去。”
邵湘瑶笑道:“便不喜欢我提起哥哥?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只口里说的?哈,提起曹操,曹操就到,你不理他不成啦!”
杨洁梅抬头看时,只见邵湘华正在向她们跑来,跑得很是匆忙的样子。
邵湘瑶笑道:“哥哥,你想见杨姐姐,也用不着这样着急呀。哈,我们正在谈起你呢。”
邵湘华道:“今天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是特地跑来告诉杨姑娘的。”
杨洁梅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事情?”
邵湘华道:“家里来了两个客人,他们说是你爹爹的结拜兄弟。”
杨洁梅大为诧异,问道:“是怎样的两个人?”
邵湘华道:“一个姓焦,一个姓邓,都是五十开外的年纪,听说是北方的成名人物。你知道这两个人吗?”
杨洁梅道:“从来没有听得爹爹说过有这样的两个人。”
邵湘瑶甚是代她欢喜,说道:“你是七岁那年给坏人搞了的,是吗?”杨洁梅道:“不错。”邵湘瑶道:“事隔多年,或许是你爹爹因你年纪太小,没有和你说过;也或许是已经说过,但你忘了。”杨洁梅点了点头,说道:“也有可能。”
邵湘华忽道:“杨姑娘,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可以回去替你遮瞒,说你已经走了。”
杨洁梅怔了一怔,道:“为什么你这样说?”
邵湘华道:“我也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形迹可疑。他们和爹爹说的话,有一半是我听不懂的。”
杨洁梅诧道:“怎的会听不懂呢?”
邵湘华道:“我猜想那可能是江湖切口,但爹爹对他们的态度却是相当尊敬。不过、不过──”
邵湘瑶忍不住说道:“不过什么?哥哥你从来不是这样子的,何以今天和杨姐姐说话,倒吞吞吐吐起来了?”
邵湘华道:“爹爹吩咐我出来找杨姐姐,有两句话说得有点奇怪。”
邵湘瑶道:“爹爹说了什么?”
邵湘华道:“他吩咐我出来找杨姐姐回去的时候,偷偷的向我使了一个眼色,说道:‘阿瑶今早说要和杨姑娘到外婆家里去玩,你去瞧瞧,她们是不是已经走了?’那姓焦的客人就说道:‘令岳离这里不远吧?’爹爹说道:‘不远,但她们若是已经去了,恐怕也得明天才能回来。’那姓邓的皱了皱眉,说道:‘不要紧,我们可以等她。’妹妹,你是不是对爹爹说过这样的话?”
邵湘瑶道:“没有呀!”
邵湘华道:“是呀,所以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邵湘瑶沉吟半晌,说道:“这么说,爹爹的意思恐怕是要杨姐姐避开这两个客人了?”
邵湘华道:“不错,那两个人说的一定是假话。却不知他们对杨姑娘有何企图?”
邵湘瑶道:“既然这样,杨姐姐,你就当真和我到外婆家去玩两天吧。哥哥回去,可以说你已经走了。”
杨洁梅疑心大起,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邵湘瑶见她坚持要去看一看,心想:“这两个人纵然对她有所不利,有爹爹在场,料也无妨。”于是说道:“杨姐姐,我有个主意,我们客厅的后面有座假山,正对着后窗,咱们藏在假山石后,先瞧一瞧,看一看那两个客人是不是你认得的?你说好不好?”
杨洁梅道:“好主意,就这样办!”
那两个客人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邵元化闲话,等得实在心焦,却不知杨洁梅早已伏在后窗偷看他们了。
杨洁梅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姓焦的她不认得,那姓邓的却依稀就是当年拐她的那个拐子!
她还怕认错人,听了一会,听得果然是那拐子的口音,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愤怒,想道:“这厮竟然如此大胆,找上门来,这可是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活该让我报仇了!但听湘华的口气,这两个人恐怕是和他的父亲多少有点渊源的,我要报仇,可不能先告诉邵伯伯。”
杨洁梅恐怕邵元化会拦阻她报仇,于是决定偷偷暗算,突然跃到后窗,一把毒针就向那姓邓的客人射去!
这是辛家秘制的“蝎子针”,只要有一根刺穿了皮肉,身体就会溃烂不治。杨洁梅为了报仇,偷了辛十四姑的这种厉害暗器,从来未用过的。
姓邓的客人正在和邵元化说话,背向后窗,那把毒针无声的射了进来,他竟似丝毫也没知觉。正是:岂是有心施暗算,仇人见面恨难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