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由与郑友宝知道闯了祸,哪里还敢再说一句,就像夹了尾巴的两条狗一样,跟着陷空道人灰溜溜地走了。
厉赛英暗暗叫了一声“好险!”当下就走过去察看奚玉帆所受的伤。
只见奚玉帆面如土色,大汗淋漓,头顶还在发散着白 的蒸气。厉赛英暗暗吃惊,心道:“他受的伤可是很不轻啊!”但虽是吃亏,却也佩服奚玉帆的内功了得,想道:“他受了宫伯伯的七煞掌之伤,才不过一个月,如今又受了化血刀的伤,居然还能够熬得住。倘若换了是我,只怕也是不能。”
奚玉帆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多谢姑娘拔刀相助之恩,大恩不敢言报……”他强自支持,说得十分吃力,喘息之声,厉赛英都听到了。
厉赛英噗嗤一笑,按住了他,让他坐下,说道:“现在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让我给你治伤。”
厉赛英给他把了把脉,只觉得他的脉息倒还没有零乱,暗自思忖:“幸亏他的内功深厚,短期内大概可以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化血刀之伤应该如何治法,爹爹可没有教过我,我在公孙璞面前夸下海口,说是定能将他治好的,这怎么办呢?”
奚玉帆看出她面有难色,喘了口气,说道:“我书房里有一坛九天回阳百花酒,请、请你──”九天回阳百花酒并不是化血刀的对症解药,但可以法除阴寒之毒,对他的伤多少有点好处,是以奚玉帆想叫厉赛英扶他进去取酒,但一想到对方是个少女,话到口边,却是不便出口。
厉赛英道:“好,我扶你进去,不过,恐怕九天回阳百花酒也不能治本吧。”
奚玉帆见她双手来扶,身子贴近,香泽可闻,不觉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厉赛英道:“唉,你这人怎的如此迂腐,让我扶你又有什么打紧?好,你不要我扶,你就告诉我书房在哪里吧!”心里却在想道:“这人倒是个诚朴君子,在这性命关头,他也还要避嫌。”
厉赛英找到了那坛九天回阳百花酒,拿了出来,只见奚玉帆已经晕倒地上,叫他不醒,不过呼吸虽然微弱,却未断绝。
“怎么办呢?我在这里等他醒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听爹爹说过九天回阳百花酒的功用,这酒是只能治修罗阴煞功之伤的,即使等到他醒来,我也不知要服侍他多久才能脱身,而且还没有医好的希望。我怎能长年累月的对着一个病人?但若撒手不管,在公孙璞面前可是不好交代。”厉赛英是个要面子的姑娘,不觉有点左右为难,踌躇莫决了。
厉赛英心烦意乱,想道:“九天回阳百花酒虽然不是对症解药,也有培元益气之功。且灌他喝几口药酒再说。”
酒香扑鼻,厉赛英忽地心念一动,想起父亲和她说过的有关“走火入魔”的知识,“走火入魔”初起之时,有时是寒毒发作,有时是热毒发作,到了症状更深的时候,那就寒毒热毒都可能同时并发了。她又记得父亲说过九天回阳百花酒是治疗寒毒的无以上之的妙药。厉赛英暗自思量:“这九天回阳百花酒虽然不能除走火入魔之灾,但可以助爹爹驱除寒毒,也是不无好处。奚玉帆练的是正宗内功,从今日的情形看来,他的内功造诣还当真不错呢!爹爹想要的内功心法,恐怕他也是知道的。”
刚刚想至此处,忽见有两个人匆匆跑来,一个叫道:“少谷主,你怎么啦?”一个喝道:“兀这女子是谁?”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奚家的管家,一个是奚玉帆的老仆,他们都是不懂武功的,刚才听得园中厮杀之声,吓得躲了起来,待到声沉响寂,这才敢从里面出来。
厉赛英道:“我是你们少谷主的朋友,他刚刚受了伤,我正在给他医治。”
那老仆人道:“公子伤得重吗?要多少时候才能医好?”
厉赛英道:“伤得不轻。要医好嘛,恐怕最少也得一年半载了。”
老仆人大惊道:“一年半载,这怎么办呢?”
厉赛英皱了皱眉,心里想道:“能医好已是万幸,你们还计较时间?”
那管家的说道:“小姐,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长江的水寇头子史天泽已经接受了蒙古的册封,自立为王,目前正在骚扰长江沿岸呢,战火恐怕会延到此地,公子若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医好,这可危险得很哪!”
那老仆人道:“我们本来有几十个家人的,公子都叫他们过江投军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不懂武功的人,强盗来了,我们可是毫无办法抵挡的,小姐,你可以留在这里吗?”
厉赛英听了他们的说话,登时有了一个主意,原来她早就想过要把奚玉帆带回明霞岛的,但一直踌躇未决,此时不由得想道:“反正他不能在家医治,我带他回明霞岛去是救他一命,他决不能说我不顾廉耻。”她找到了这个“理由”,自觉心安理得,于是说道:“我是你们公子和小姐的好朋友,你们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他到另一个地方医治。你们就留在这里给他看守门户吧。”
管家和老仆平日是见惯了奚玉帆兄妹和江湖上的人物来往的,是以听了厉赛英的话,并不觉得奇怪,两人都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且说奚玉帆昏迷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始渐渐有了知觉。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好像在云里雾里一般,随风飘荡,摇呀摇呀,一会儿升高,一会儿降低。
耳边忽听得一个圆润娇甜的悦耳声音说道:“奚公子,好了,你醒来了!”
奚玉帆张开双眼,只见一个少女坐在他的身旁,似曾相识。
奚玉帆怔了一怔,道:“你是谁?”
那少女噗嗤一笑,道:“这样快你就忘记我了?”
一阵海风吹来,奚玉帆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神智渐渐清醒,蓦地想了起来,失声叫道:“原来你就是那天救我的那位姑娘,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陷空贼道那一伙人呢,给你打败了么?”
厉赛英道:“他们给我吓跑了,也难怪你想不起我是谁,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
奚玉帆吃了一惊,说道:“三天三夜?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是在船上似的?”
厉赛英笑道:“一点不错,是在船上。”
原来厉赛英置了一条相当大的船,这条船本来是扬州的一个盐商所有,用作游艇的,只因逃避战火,是以把多余的游艇贱价而沽。船中一切布置,甚为华丽。厉赛英把船舱间开,给奚玉帆作卧房。四面油漆屏风,珠帘半卷,就像一间雅致的绣房一样。若不是因为海中有风浪,奚玉帆刚刚醒来,就不会感觉得是在船上了。
奚玉帆恍如置身梦中,说道:“怎的我会到了船上?我的家人呢?”
厉赛英道:“你的家人告诉我,长江水寇史天泽与蒙古鞑子勾通,兴兵作乱,战火恐将波及扬州。是以我和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将你带到一个地方医治。你的伤恐怕没有一年半载,难以痊愈,只有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让你安心养伤。”
史天泽骚扰长江沿岸的事情奚玉帆是知道的,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了,真不知要如何感激你才好?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
厉赛英道:“实不相瞒,我是受了你的一位朋友之托,来照顾你的。他知道你受了黑风岛主的七煞掌之伤,要我无论如何将你医好。”
奚玉帆道:“那位朋友是谁?”
厉赛英道:“是公孙璞,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宫姑娘和我是姐妹之交。”
奚玉帆道:“原来如此。”心里想道:“如果是公孙璞在这儿,我现在所受的化血刀之伤倒是不用担忧了。不过他和宫锦云要赶往金鸡岭,他们又焉能知道我会碰上这件意外之事?”
厉赛英好像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你不用担忧,化血刀的伤我虽然不会医治,但我的爹爹一定能够替你医好。”
奚玉帆道:“对啦,我还没有请教姑娘你的高姓大名呢?不知令尊是哪位武林前辈?”
厉赛英报了自己的名字,接着说道:“家父厉擒龙,我们家住在东海的明霞岛上。”
奚玉帆不知道厉擒龙是何等人物,心里想道:“这位厉姑娘本领如此了得,她的父亲自必是一位海外高人了。”问道:“这么说,你是要和我到明霞岛你的家了?”
厉赛英道:“正是。明霞岛的风景很美,你会喜欢它的。你刚刚醒来,不宜说太多话。今天就说到这里为止,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吧。”
奚玉帆想到在这一年之内,要与中原的朋友隔开,却是不禁有点黯然神伤了。
奚玉帆练有少阳神功,又有九天回阳百花酒这种功能补气培元的妙药,是以过了几天之后,他的伤虽然未好,但精神却已恢复几分,可以走出船头观赏海景了。
奚玉帆生长在长江边,但从未见过大海,厉赛英陪着他,说一些海上的风光给他解闷。海洋中的生物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厉赛英说给他听,那象伞子一样,在海面飘浮的叫做水母;尾巴象一条细长而坚韧的带子,牙齿伸开象山鸡嘴巴的叫做“塘鹉大嘴鱼”,它永远张开嘴巴,就象一张鱼网,可以以逸待劳的等待一些小鱼自投罗网;那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团漆黑的墨水,接着就在烟幕中逃得无影无踪的叫做墨鱼;还有一种长了翅膀的飞鱼,在海面上象海燕似的敏捷起舞,晃眼间它又在海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泳了。奚玉帆目不暇接,一面听厉赛英给他解说,听得津津有味。
厉赛英忽地“咦”了一声,停了说话。奚玉帆跟着她的目光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有一条大船,船头似乎悬挂有一面黑旗。
奚玉帆道:“这是什么船?”厉赛英道:“船头挂的一面骷髅旗,是条盗船,咱们避开它。”
也不知那条盗船是没有发现这条小船还是觉得这条小船不值一劫,盗船乘风破浪,转眼间就去得远了。厉赛英方始松了口气。
奚玉帆道:“厉姑娘,以你的本领,海盗若然碰上了你,那就是碰上灾星了。不过,只恨我拖累了你。”
厉赛英苦笑道:“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其实我的本领很是有限,那艘盗船若然当真来找咱们麻烦的话,只怕我还应付不了呢。”
原来在这艘船上面的并不是普通的海盗。那是一帮横行海上的大盗,首领名叫乔拓疆,武功十分了得。这帮海盗人数不多,除了乔拓疆之外,只有五个头目,分别掌管三艘盗船,手下一总也不过二三百人。但这帮海盗人数虽然不多,案子却是做得最大,他们是专劫与中国贸易的外洋商船的,这些商船大都有武装保护,寻常的海盗决计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厉赛英曾听得父亲说过,有一年这帮海盗想登陆明霞岛,要把明霞岛“借”作他们的一个巢穴,她的父亲不肯答应,结果动起手来,乔拓疆输了一招,从此不敢在明霞岛周围的五十里海域之内经过。那一年厉赛英才只周岁,算起来已是将近二十年之事了。
厉赛英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里想道:“不知乔拓疆在不在这条船上?他若然知道我是明霞岛主的女儿,一定不会将我放过的。”要知乔拓疆那次败给明霞岛主,是在过了百招之后,方始输了一招的,当时明霞岛主正在盛年,武功比现在还强。乔拓疆的本领也就可想而知了。厉赛英还没有得到父亲的一半功夫,自问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了。
奚玉帆不知这艘盗船的来历,自是不以为意,而且盗船也已去得远了,更不会放在心上。
此时正是将近黄昏的时分,云彩金黄,海波明亮,奚玉帆看得心旷神怡,说道:“原来海上日落的景色,竟是这般好看!”
厉赛英笑道:“日出的景色还要好看呢,明天你起个早,我和你看!”忽见奚玉帆紧锁双眉,愉快的神情突然变了。
厉赛英道:“咦,好端端的你又想起了什么心事来了?”
奚玉帆道:“可惜我不能和朋友们在一起。”
厉赛英道:“你这样重于友谊,真是难得。怪不得你的朋友也是对你这么好了。可叹我出生以来,从了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奚玉帆道:“你不是说和宫锦云姑娘情如姐妹吗?”
厉赛英道:“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交情虽然不错,但知心二字,却还是说不上的。”
奚玉帆默然不语,半晌说道:“我还有一个妹妹,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厉赛英道:“你很想念她?”
奚玉帆道:“兄妹之情,焉能不惹我牵挂她呢?我们是在洛阳危急的时候分手的,我以为她会回家,直到现在,却还是得不着她的半点消息。”
厉赛英叹口气道:“我若有你这样一个关心妹妹的哥哥就好了。但你不必担心,我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奚玉帆又惊又喜,说道:“此话当真,你见过她?”
厉赛英道:“不错,我是在黄河南岸离风陵不远之处碰见令妹的。前几天你的精神尚未恢复,我想慢慢和你再说。一搁下来,就忘记说了。”
奚玉帆道:“你以前并不认识她,却又怎知她是我的妹妹?”
厉赛英道:“我认识和她同在一起的那个男子……”
话犹未了,奚玉帆已是又惊又喜的叫起来道:“原来她已经找着谷啸风了!你认识谷啸风?”
这次轮到厉赛英大为诧异了,说道:“你说的是谁?我可不认识什么姓谷的姓麦的!”
奚玉帆诧道:“和舍妹在一起的不是谷啸风么?那又是谁?”
厉赛英道:“是江南大侠文逸凡的掌门弟子辛龙生。”
“辛龙生?”奚玉帆觉得这名字好熟,想了一想,记起了就是郑友宝那天所说的人。那天陷空道人和祝大由、郑友宝三人跑到他们的家里来,要他交出奚玉瑾和那“姓辛的小子”。郑友宝的话说得极为难听,他把辛龙生说成是奚玉瑾带回家里的“野汉子”。当时奚玉帆就是因为听了这句话之后,才发起怒来,和他动手的。
奚玉帆吃了一惊,心里想道:“空穴来风,其来自有。这样说来,郑友宝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捏造的了。”当下问道:“他们要往何处,你可知道?”
厉赛英道:“辛龙生是文逸凡的掌门弟子,文逸凡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辛龙生奉了师父之命到北方来走一趟,此刻当然是和令妹回转江南了。”
奚玉帆道:“这是他们和你说的?”
厉赛英道:“不错,这是辛龙生和我说的。但我与他也并非很熟的朋友,在路上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分手了。”接着又补充道:“文逸凡曾经和辛龙生到过明霞岛,不过只住了一晚就走了。当时我年纪还小,也没有陪他们游玩,因此我和辛龙生只是相识,而非相熟。”
奚玉帆惊疑不定,暗自想道:“瑾妹一向比我精明干练,怎的这次做事却是有欠思量了!她和这姓辛的男子万里同行,难道不怕谷啸风发生误会?”
厉赛英接着笑道:“辛龙生想必是你的妹婿吧?我见他们二人的态度亲热得很呢。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奚玉帆心中苦恼,却是说不出来,只能如此答道:“你猜错了。不过我好坏算是知道了舍妹的下落,也多少可以放下一点心了。”
厉赛英不知就里,却是忍俊不禁,“噗嗤”的笑了起来。
奚玉帆道:“你笑什么?”
厉赛英笑道:“笑你不懂女儿家的心事,还说我猜错了。试想令妹若无以身相许之意,怎肯与那位辛公子同走长途?又无第三个人作伴。这位辛公子即使现在还不是你的妹婿,也是你的准妹婿了。”
话出了口,忽地觉得不妥,想道:“那么我和他单独相处,一路同行,难道、难道──嗯,他只怕要‘误会’我的意思了。”她心里在问自己:“难道我也有以身相许之意?”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的,此刻,突然想到了这层,不由得杏脸飞红。
奚玉帆正自苦恼,可没有留意她的神色,讷讷说道:“厉姑娘,请你、你不要开我妹妹的玩笑。”
厉赛英心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辛龙生和你的妹妹才貌相当,你的妹妹爱上了他,那也是情理中事,怎是开玩笑呢?”但因她已有心病,怕惹“嫌疑”,于是讪讪说道:“好,那么咱们就说正经的吧,你看,天上的云动也不动。”
奚玉帆怔了一怔,说道:“这又怎样?”
厉赛英道:“这是大风将起的朕兆,若有一股顺风,再过两天,咱们就可以回到明霞岛了。”
果然不到半炷香的时刻,天上就刮起了大风,大风扬波,浪涛象一个个山峰般的冲来,幸而厉赛英长在海上,精通水性,掌稳了舵,小船随波上下,操纵自如,胜于奔马。奚玉帆披襟迎风,叫道:“快哉,快哉!”一个浪头打来,船头歪过一边,险些跌倒。厉赛英笑道:“你还是回房间躺着吧,别招了凉。”奚玉帆叹道:“可惜我帮不了你的忙,辛苦你了。”厉赛英笑道:“有什么辛苦,你这可是说外行话了。乖乖听话,回房躺下吧!”厉赛英的年纪比奚玉帆小五六岁,此刻说话却象个大姐姐一般,奚玉帆听了,不觉也是面上一红了。但脸上虽然发烧,心里可是甜丝丝的,果然象个小弟弟一样,听了厉赛英的话,便回舱房卧听涛声了。
风帆疾驶,过了两天,只见一片青绿,已是出现在眼前,海风吹来,花香如酒。
厉赛英十分欢喜,说道:“回到家了,比我预料快了几天,爹爹见我回来,不知道该多欢喜呢!奚大哥,你走得动吗?”
奚玉帆道:“我觉得气力已长了许多了,走一点路,是应该走得动的。”
两人舍舟登陆,奚玉帆纵目四览,只见绿荫覆岛,花开树上,灿如云霞。他所住的百花谷本来是什么花都有的,但这岛上的许多奇花异草,他却是连名字也说不上来。
厉赛英笑道:“这里比你的百花谷如何?”
奚玉帆禁不住欢喜赞叹,说道:“这里无殊世外桃源,比百花谷还美!”
厉赛英轻掠云鬓,浅笑说道:“是么?那么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病了。”
厉赛英走在前面带路,带着奚玉帆在花中小径穿过,走了一程,忽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
奚玉帆正自陶醉在美景之中,给她吓了一跳,说道:“你怎么啦?这岛上有毒蛇吗?”他还以为厉赛英是发现有蛇。
厉赛英道:“这岛上是没有蛇的,不过,我有点害怕是来了鳄鱼。”
奚玉帆诧道:“我虽然没有住过海岛,但也知道鳄鱼是在水里的,它会登陆的吗?”
厉赛英道:“我说的是那天遇上的海盗。”
奚玉帆道:“你爹爹的本领那么了得,还会害怕海盗?”厉赛英道:“爹爹的手下虽然不多,也有百数十人,咱们上了岸已有半炷香的时刻了,尚未见有人迎接,我觉得有点奇怪!咦。你可听见了?”
奚玉帆凝神静听,一阵风吹来,隐隐听得西北角上似有声音。
厉赛英拉着奚玉帆往西北方奔去,走进一个林子,一个苍头走了出来,又惊又喜地说道:“小姐,你回来了,这位相公是──”厉赛英道:“他是我的朋友,我正要和他拜见爹爹,爹爹呢?”
那老苍头道:“小姐,你回来得正好。岛上来了强敌,岛主正在应付他们。”
厉赛英道:“是乔拓疆那一伙吗?”
那老苍头道:“正是,他们就在前面那个草坪,岛主不许我们走近。”
厉赛英道:“这位奚相公交给你照料,他身上有病,你小心保护他。奚大哥,我过去看看就来。”
那老苍头好生失望,他本以为小姐带回来的这个少年是个好帮手,却不料是个病人。
厉赛英走进林子,只见树木丛中,乱石堆里,埋伏有她的家丁,原来这些人对明霞岛主甚是忠心,岛主虽然不许他们走近,他们却也不敢远远躲开。
只听得一个粗亢的声音说道:“厉岛主,乔某当年多谢你的厚赐,赏了我一掌,今日乔某幸有寸进,特来报德!”
厉擒龙冷笑道:“你不要说反话了,你意欲如何,划出道儿来吧!”
乔拓疆道:“我们兄弟六人,练了一套功夫,不知管不管用,特地请教岛主的高招。我们无意以众凌寡,不过我们练的这套武功是必须六人同上的,因此,请岛主也选出六位高手,咱们印证印证如何?”
明霞岛主的家丁个个都会武功,但却不过是一些粗浅的功夫,用之对付普通的海盗有余,用来与一流高手过招,那就定是不堪一击了。是以乔拓疆提出六对六,听来好似公平,实是分明以众凌寡。
厉擒龙心头火起,纵声笑道:“你们既然是冲着我厉某而来,我接你们的高招便是!是胜是败,都和明霞岛其他的人无关!”
厉赛英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他们有备而来,爹爹只凭一双空手对付他们,恐怕未免是有点轻敌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乔拓疆冷笑说道:“这么说,你是单独一人斗我们六个了?”
明霞岛主道:“不错,我倒要看你们练了一套什么了不起的功夫?”乔拓疆竖起拇指说道:“好,看在你这点豪气份上,我们只和你作个了结,绝不伤害你的手下就是!”
明霞岛主冷笑道:“你们要想伤我,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闲话少说,看掌!”冷笑声中,身形一晃,倏然间已是一掌劈到了乔拓疆的面门!
乔拓疆“嘿”的一声叫道:“好快!”吐气开声,还了一招大摔碑手,大摔碑手用的是刚猛无伦的掌力,乔拓疆自忖功力与明霞岛主相差不远,只须与他硬拼数招,阵势即可合围,那就稳操胜券了。
明霞岛主焉能容得他们从容布置?一出手便是以快打慢的手法,乔拓疆一掌拍出,陡然间只见明霞岛主的影子已在他的面前消失,乔拓疆一掌击空,叫道:“二弟,小心!”说时迟,那时快,明霞岛主已是身移步换,到了一个虬髯汉子的面前。
这虬髯汉子名叫钟无霸,在他们这帮人中,武功仅次于乔拓疆,用的是一个独脚铜人。
钟无霸喝道:“姓厉的休得逞能,别人怕你,我不怕你!”他尚未知道明霞岛主的厉害,是以听了乔拓疆叫他“小心”的说话,心里却是老大的不服气!
明霞岛主淡淡说道:“谁要你害怕啊!”声到人到,一掌拍向他的面门,钟无霸一个“大弯腰,斜插柳”,身似蛇蚺疾拧,独脚铜人已是卷地扫来,铜人手上的中指,指向明霞岛主膝盖的“环跳穴”。
明霞岛主心头一凛:“这人能用铜人点穴,实是不可小觑!”左掌斜掠,用了一个“四两拨千斤”的“卸”字诀,只听得“当”的一声,钟无霸的独脚铜人竟然给他一掌拨开,明霞岛主左掌迅即拍下,饶是钟无霸躲闪得快,肩头也着了一掌,蹬蹬蹬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明霞岛主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可惜没有打碎他的琵琶骨。
这两招兔起鹘落,快如闪电!乔拓疆刚刚抢上,只觉微风飒然,明霞岛主已是抢快一步,从他侧面袭来了。
乔拓疆骈指如戟,疾点明霞岛主掌心的“劳宫穴”。明霞岛主喝声“着!”身形一转,登时幻出了千重掌影,乔拓疆眼花缭乱,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明霞岛主的掌影向他打来!
厉赛英看得心花怒放,想道:“爹爹的落英掌法使得如此神妙,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到爹爹这样的功夫,乔拓疆想必不是爹爹的敌手了。”
乔拓疆暗叫“不妙”,百忙中双掌一圈,使出了一招“森严壁垒”,全力防守,拼着与明霞岛主两败俱伤!
明霞岛主正要施展杀手,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原来是钟无霸和那四个头目都已一拥而上。
明霞岛主脚尖点地,平地拔起,那一掌仍然向前打去,只听得“嗤”的一声,乔拓疆的衣裳给他撕去了一幅。由于明霞岛主要分心防敌,而乔拓疆的武功委实不弱,是以明霞岛主这一掌虽然碰着了他的身体,却只能撕毁他的衣裳,未能伤及他的皮肉。
厉赛英暗暗叫了一声“可惜!”抬眼看时,只见场中的形势与刚才已是大大不同。
明霞岛主身形斜落,一掌向左侧攻来的两名头目打去,那两人拳掌齐出,接了一招,右侧的两名头目迅即接上,明霞岛主以大擒拿手法把他们迫退,钟无霸与乔拓疆又已攻上来了。
明霞岛主暗暗吃惊:“他帮中的头目竟也这么了得,今日只怕我是难逃此困的了。”
其实这四个头目的功夫和明霞岛主相差颇远,但因他们所练的这套功夫乃是六个人彼此呼应的,功力最高的乔拓疆主持阵势,较次的钟无霸从旁协助,策应各方,这四个人则分为两对,左右夹击,只要他们能抵挡得明霞岛主的一招,立即便有人接上,明霞岛主也就无法破得了这个阵势了。这四个头目也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虽然与明霞岛主相差尚远,但抵挡一招却是能够的。
明霞岛主的武功比乔拓疆仅胜一筹,乔拓疆和钟无霸联手,配合得宜的话,明霞岛主已是落在下风,如今是六人齐上,阵法森严,明霞岛主当然是更难应付了。
乔拓疆占了上风,哈哈笑道:“我们这套功夫没什么了不起,但你明霞岛主要想突围而出,只怕也是不容易的了!”这话正是针对明霞岛主刚才的话说的,把明霞岛主气得七窍生烟!
明霞岛主喝道:“好,我拼着性命不要,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有利钱!”虎目圆睁,招招都是重手。本领较强的那四个头目,不觉为之心怯。
乔拓疆喝道:“沉住气,不可乱了阵法,困着他!”正是:海外桃源腾杀气,双雄比掌决雌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