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看剑话飘零
羽 灵
青春无悔──宛如平常一段歌
(闲话《挑灯》)
羽 灵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 我们的事
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
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
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
都是年轻如你的脸
含笑的 带泪的 不变的眼
。。。。。。。。。
一曲《青春无悔》,单是那淡淡的曲调就给人淡淡的哀愁,再加上这糅合了闲闲无奈的歌词……说无悔,就真的无悔么?
多年之后,再看《挑灯》忍不住为这个宏大题材可惜。觉得这其实可以写成一曲女儿家的赞歌,即便也是一曲悲歌。当年的自己着眼的无非是清瑶的选择,随着她的心情一路徘徊。如今,抹去了少年时候的单纯,重看时却只想说一句:这里,无关爱情。
久已闻名的狂侠天骄固然并驾齐驱,继而惺惺相惜。但英雄本色,逃不开儿女情长。问题是,这二人的眼光都是出乎意料的高。同时,也是意料之内的殊途同归。自视甚高,能够入眼的女子岂会是平常之辈?放眼天下,声名不逊二人的只有那一个──北五省的绿林盟主柳清瑶。到了这里,他们不成情敌其实已经不能自圆其说。自以为喜欢甚至深爱清瑶的他们,在静夜之中扪心反思一下:如果,对方不是和自己一样对清瑶情有独钟,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选择浅薄而不登大雅之堂?他们争的不是清瑶的归宿,只是一局棋的胜负。
所以,泰山之巅的武林天骄,看到的不是清瑶的绝代风华。而是,高手对敌时的抽身退步、攻守之势。他会自负的说:“我要让你知道,除了笑傲乾坤和你以外,世上也并非再无别人。”习惯了睥睨群雄的清瑶,在这一瞬,就把面前的男子当作了一个独特的存在。原因简单而又复杂,和她把还未正式见面的笑傲乾坤藏于心底的理由,悄悄重合。他们居然可以与自己平等对话,武功、才学、地位、见识应该都不会叫自己丢了面子。自此,一颗芳心悄然懵懂,接着无以抉择。直斥虚荣也罢,诗意的咏叹“飞絮游丝无定”也好,都终究掩饰不了她此时的惊奇和渴欲一探究竟的焦急。
天骄输于身份,输于国籍。大家总在如是说,听到了病中的天骄呢喃的细语;看到了他独立山巅盼归帆的孤寂,更加感动于舍身救佳人,身陷囹圄时的殷殷祝福:“你和华谷涵是天生一对,千万要摒除前嫌。你们可以喜结良缘,我就再无遗憾。”无语,在大家都为他的轻易放弃大叹可惜的时候,武林天骄的动心根由才悄然露出端倪。不是不争,不是不擅于争,其实,是根本没打算争。
初逢时潇洒吟唱:“我今湖海飘零去,嗟君此别意何如?”真的不知道佳人欲何之么?不是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笑傲乾坤的行踪。不是早就知道,她此来目的就是为了追踪华谷涵?否则何来未竟之局?再见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散漫:“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真的想不到么?桑家堡的主人公孙奇是她的师兄,桑白虹可是自己的师姐。几人之间的恩怨,心里早如明镜一般。着云妹假扮清波去刺探消息,在危机关头横箫拒敌。如此,亦敌亦友的举动,岂是至今未发一言的狂侠可以比拟的?祁连山中,月色轻约,握手为清瑶祛毒。把吹箫暗助的关怀又增进一步,倾吐心事,两心的距离看似近了,事实上却是把她推远了。
江南江南,隔着长江。人心之间的距离,却是比这天堑更加无以逾越。话是无奈的,态度却是清醒的。他的退出在这一刻就已决定,或者他根本没有想过真正的介入情场。
孤山之巅,箫冷诗残。狂笑悲歌,长歌当哭。为难的是清瑶,伤怀的是狂侠,失望的是天骄。清瑶在这里真的是不想做一个最终的决定,如果说两人都叫她信任,她的态度对狂侠明显不公。如果是,她对自己的情归何处还把握不准,又似对天骄的亵渎。因为,她的无声叹息,她的茫然无措,已经把对天骄的偏袒表现的清清楚楚。连局外人的东海龙和不知底细的耿照都为之摇头,疑虑不安。如果说这场棋局只是关于爱情,天骄已经胜券在握。
兵戈在即的现实,爱情本就是牺牲品。何况,这三人的初衷关于爱情的定位本就是偏颇的。
求的不是心心相印,也不是患难与共,更加不是“换君心似我心”的长相厮守。清瑶要的是:“但愿他能与我志趣相投,日后并肩作战,可以更加方便”。狂侠伤怀的是:“她居然把这鞑子看的比我还重,”柳清瑶,枉你叱咤风云,竟是非不分?天骄却全是茫然若失:“我与她倾心吐胆的交谈,自以为她是最了解我的,到最后,她终究还是视我为敌?”陷于爱情之中,这些理由本来也是无可厚非。但太过清醒的求一个答案,偏偏多了理智的限制。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纯粹没有了,爱情就落了下乘。这或许是幸运,可以日后撒手之时痛痛快快,把这份情丝早早了断。
多少人惋惜这场无解的局草草结束,继而对天骄怒其不争,对清瑶哀其不懂爱情。就连狂侠也受到连累,入不了大家的法眼去肯定。还有,温婉的清云也被说成面目模糊,是一个廉价的赠送。清瑶慨然把天骄转赠清云,看似不近情理,细思却最适合她的心境。她的淡淡失落,承载的不是爱情的失去,而是一段可以展开爱情的机会不会再来。她的歉疚她的补救,是为了求一个心安,把这似是而非的情丝扯断了,自己就不必再被人误会摇摆不定,误了三人的幸福。而自己,还是那个来去分明足以号令群雄的蓬莱魔女。清云的痴情,恰恰是一步好棋。顺理成章的打出,足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天骄的祝福,不算迟到,却是一个撇清。要证明什么?大度?雍容?还是大家激赏的君子之风?都是又都不是。如果是前者,他在渡江之前就可以做到。如果是后者,孤山上的举动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只怕真正的原因,是盘算了全局,踏进了这个自己设下的幻境,把自己吓了一跳。以他的阅历,岂会想不到清瑶脑子里的顾虑?清瑶抛不开义军,放不下大义。他,不也同样放不下武林天骄的责任?既知今日的恐慌,何必当初的一时冲动,布下这局棋?如今,明了三人其实都是下棋人,又是对方的棋子,心照不宣,何不来个皆大欢喜?做不成敌人,做个朋友还是有希望的。如此,再不放手,一败涂地的就会是自己,到那时,初衷的不服也就成了笑柄。清云的介入,实在是大家的救星,一下子全盘皆活。
统看起来,适合他们的歌到底该是什么?
。。。。。。
最初的最初,是我们的年轻的诱惑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走向最初的道路,不必回头
我不是为你而来,你不是我的悲哀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
其实只是你的借口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的诺言
却是我们从未有过的期盼
。。。。。。
最后,他们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关于爱情,我们从此绝口不提。于是,我们看到了一则升华爱情的传奇。《风云》和《鸣镝》里的肝胆相照,恐怕才是他们的最初所求。得我所求,难怪再不会忆起那晚依稀的月光,和懵懂的年少时光。
英雄时代的寂寞星光
──数数宋系列的黄金钻儿
羽 灵
老话说的好啊:“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只是,世上尽多不自量力的勇士们,前仆后继的为英雄们做垫脚石,无畏无惧。而且,由于自身具有金刚钻的某些特质,在烘托夜空的伟业中,他们的寂寞星光或如流星,或如彗星,在英雄的时代留下了许许多多、真真假假的传奇魅力。在篇幅冗长的天骄系列中,就有几位这样的黄金钻。他们若隐若现的往事,倏忽一现的举手投足,也做了故事身后的那座擂台──结局早定,寂寞路程。
不写彗星──桑见田
彗星,时而进入系内玩一把票,时而遁入星空,给世人留一条长长的彗尾,供给未亲睹奇观的后人一个谈资。星孛入于斗牛,在中国是灾难的象征,厄运的前兆。《挑灯》洋洋百余回的篇幅里,那位早失影踪的桑见田,就予人彗星的感觉。
一代武学奇才,以大衍八式和化血刀纵横武林,却在临终时尝到反噬的隐痛。立下不许女儿习练的遗嘱,亦正亦邪的怪杰悄然西去。料得到生前名,料不准身后事。邪也好,大义不亏也罢,世人眼中的桑见田只是两大毒功的载体。在他真正的衣钵传人公孙奇身上,那份叫人叹而观止的威势到达顶峰之时,也是殒命之机。
公孙奇以化血刀扬名,也以桑家毒功身死名灭。柳清瑶埋葬了师兄,也埋葬了一个传奇。今日的公孙奇,会有几分似当年的桑见田?斗不过一 黄土掩生平。毁掉公孙奇的,不是桑青虹,更不是化血刀,而是他的狼子野心。
但在这一刻,那个众口相传的名字又一次悄悄提及。桑见田,天纵武学奇才。其师观其心性,授予大衍八式和化血毒刀。不过,隐患的解决心法授予了另一个弟子──武林天骄的师傅。难不成,青年桑见田学艺那一瞬,他的师尊就料定了不祥的结局?难不成,化血刀注定因他而辉煌?桑见田江湖留名的真实含义,注定是人去威在的彗星尾巴?无人思考他临终时的心境,人人却在不自觉地传送这个名字。不写之写,不谈之谈,是怕其阴影回归。
不世流星──耶律玄元
失国王子,早是失家之人。按照儒家起名的规则,此人先天就不足。玄,天也;元,气也。玄元,道家所谓的天地之气。这个名字,反证了其身世的尴尬,也道出了一世漂泊的缘由。宛若一道灿烂流星,挟着先天霸气,陷入命运的嘲讽,终至湮灭无踪。
出场时的耶律玄元,顶着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带着亡国王子的烙印,失语二十载之后,试图找回昔年的记忆。的确是记忆,和完颜夫人的相恋隔着时光回溯,仅是青年生活荡起的涟漪。耶律玄元向来清醒,在他试图恢复王子身份时,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名分,地位,足以配得起骄傲内心的光环。
对着满园富丽堂皇的牡丹,完颜夫人该叹一句:弃置复何道,当时且自亲。初恋的甜蜜,缚不住青云之志,当名利成空、百业不堪之后,悄然变幻的时局,从不会原地等任何人,哪怕你自认是天之骄子,也无能挽回注定的局面。
所以,表面的霸道掩不住心底的凄凉,耶律玄元在玉箫伸缩的威风后面,不无自恋的低语:只盼再见她一面。到了这时,要找的已不再是爱情,只为求一份存在的理由。而不是,独居空山,回溯一世,只博得碌碌无为的判语。流星璀璨,不得长久,反不如淡淡星痕,永夜长明。生前身后名,在不可一世的风光掩藏下,仅一个清醒的寂寞灵魂。这段所谓苦恋,也仅是耶律玄元的一个表现机会。
不语暗星──公孙隐
公孙隐,在书中虽然着墨不多,但奉献出的一子一徒,表现都很彪悍,足以说明其绝对实力。所谓大隐隐于市,武林中人也讲究见好就收。在伯夷叔齐的首阳山下隐居,既有宗师气派,又有高人之风,不语不笑之间,尽显昔日风流啊。
无奈往事不可考,旧日风光淹没在了江湖牛皮书里,后来人只好借着柳清瑶的身影,和公孙奇的事迹,一窥前人之姿。其徒是蓬莱魔女,说好听的是巾帼不让须眉,难听一些是杀人不眨眼的女强盗。其子乃无行暴徒,杀妻灭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能教出此二人者,纵非心狠手辣,也必是强横愤青。
出场的公孙隐士,却一派长者仁心。除了对其子的倒行逆施无可奈何,就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慈父之态。一身艺业,硬生生被不孝子气得抱病。对着无辜的媳妇稚子,认命的缩进古刹韬光隐晦。公孙隐啊,你的担当何在?
暗星,不是隐晦不明之星,而是空天飞行器的代号,未来星际作战的全新空天武器,寓意其速像宇宙中的暗物质一样,来去无踪,神出鬼没。公孙隐凭着不作为,无招胜有招,博得了宗师之誉,也获得了安逸晚年。神鬼不知之际,堵了悠悠之口,往事不可追,来日很美丽。
不陨卫星──完颜长之
先释义:卫星者,一不会发光;二围绕行星运转;三随行星围绕恒星运转。可怜而威武的皇叔,恰好符合这三条。尽管有大金第一高手的头衔,却没有机会独当一面。舞台上的聚光灯,只有在反射的条件下,才照得见皇叔的通身气派。
皇叔的一生,由忠臣到枭雄,可算一步一个脚印,被人生生逼出来的反角啊。最初的皇叔,最多拥有官场基本心计,就算看不到儿女情长,也不能说丧心病狂吧。可是,这些大金皇帝们太离不开皇叔了!从完颜 到完颜亮再到完颜雍,皇帝轮流做,股肱之臣唯有完颜长之可堪大用。
顺着这些流星的轨道,皇叔的权利一步步增大。先是主持研经院,后是担任御林军统领,到了世宗朝,赫然是位列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此地步,要说功高震主,岂不是顺理成章?然后,从高台之上骤然摔下,戎马一世的皇叔焉能甘心?愚忠容易,只不符合皇叔风格。
若隐若现的叛逆之心,勾起了叛国之举,侠士们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讨伐了。说到底,皇帝是行星,为烘托恒星主角而存在。他们尽力犯下一些错误,交给皇叔处置,继而将之置于星空拷问。于是皇叔的职责,只在于兢兢业业的为这个伟大主题,旋转不停。
同中求异,别样天骄
羽 灵
扁形人物和圆形人物,大家有兴趣没?提到梁书人物,大家习惯说一个词:脸谱。我呢,虽是典型梁迷,当年也深以为然。曾几何时,也曾兴致勃勃把梁书侠士扒拉几类,一类刚直悍猛,如南霁云和云重;一类憨厚斯文,如唐晓澜、段克邪;一类潇洒风流,如檀羽冲、张丹枫和唐经天。尤其是最后一类,被统称为名士型侠客,成为梁书类型人物。看得多了,这几人会有似曾相识之感,脸谱之说也就应运而生。声明我不懂脸谱,接受春水建议恶补一下吧,还是没弄懂。不过没关系,《水浒》类型人物多吧?你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分出来李逵、鲁智深和武松。于是,尽管同是白衣飘飘、文采流光,我们还是能把武林天骄分离出来。
第一节檀华──傲骨挫锋芒
前些日子小洲洲曾说,华谷涵和檀羽冲她没看出区别。我答:名字不一样,外号不一样,长相也不一样啊。虽是戏说,亦是实情,仔细一想这俩人还真是宿命。按清瑶的话说,一个狂,一个傲,两个冤家一样的性情。去翻翻《红楼梦》里芸儿唱的小曲儿,再比对下清瑶的取舍,差点笑岔了气儿。这可真是两个冤家都难抛下,想起你来,又忆起了他。究其根由,不外乎俱是才貌仙郎,鱼和熊掌都是诱惑啊。
既是一时瑜亮,难分高下,为何又有华粉檀毒的区别?窃以为,际遇造就了表现形态的区别。呐,狂侠根正苗红,顺风顺水,难免意气用事,形之于咄咄逼人之态。清楚的记得《鸣镝》中,中年狂侠大战辛十四姑,毫无绅士风度的叫嚣:我是狂人的祖宗。呜呼,年届不惑尚如此轻狂,少年时的恣意,不说也罢。
反观天骄,骨子里倒是一样的骄横,只是表现方法温文许多。固然也不知天高地厚,掐尖好胜之念随时泛滥,很多时候还是给人留了几分余地。再加后来独来独往,比之狂侠军务缠身,未免多了几分闲适。人闲桂花落,哦,错了,是潇洒了人缘好。且别说日后的排忧解难,更具扶危济困的侠客本色,就说说这桂花,不,是桃花运,狂侠也明显逊色啊。
天骄者,不爱清瑶,不爱清波,不爱灵秀和清云,结论是他也不爱自己。这就是个独特个体,除了一身傲骨撑起的本能,除了根深蒂固的教养渗透的责任,他和狂侠完全一样,但就是这两个切除点,和狂侠的锋芒毕现泾渭分明,成了披同类行头的哼哈二将。
第二节檀唐──云淡天意凉
很多人说小唐酸,好吧,这不算毛病吧?人家有几点墨水,不叫显摆谁知道呢?天骄呢,也有类似嗜好。虽无冰宫题对那么夸张,但箫曲总给人文艺青年的错觉。好像出场不用几句诗,不借几幅联句,就不足以表现翩翩风度。
还有人说小唐家世好,的确啊,那真是很拉风的家庭。不用扯八竿子远的皇室血统,慢说他本身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乃父唐晓澜尚无皇家情结,长于天山的小唐,自然也没义务质疑反对朝廷对还是错。因而,只一个出身名门,小唐的好运道就齐活了。
相比之下天骄就催悲的多,他那个师傅实在比不上大唐和瑛儿啊,教养之恩对一生道路至关重要。好说不说的,灌输的是啥思想啊?掌权,改变国策,还是逆着顶头风去改。哎,也就是天骄这乖孩子听话,换了别个,(比如杨康,反正领进门了,那些教诲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看着办吧。)好好的王府贝子不做,反去弃国离家,自绝后路么?
于是乎,在相似外形、相似贵胄出身下,小唐是秋天长空的潇洒云朵,天骄是那清秋的淡淡凉意。前者怎么走都不会悖于大道,后者怎么做都是出力不讨好。相应的,小唐讷于行,独享冰宫胜景十余载;天骄讷于言,唯有借一管玉箫,掩饰高处不胜寒的凄惶。虽然日后都以宗师的身份出现,个中滋味只能说别有怀抱,不可同日而语啦。
第三节檀厉──踟蹰江湖行
说实话起初很不适应小教主的称呼,明明原著里小厉没坐这个位置嘛。但不可否认的是,某种程度上钟汉良成全了厉南星这个角色──或者说提高了他的人气。当然,我这里不谈这个。我要比较的是,江湖路和江湖缘。必须得说,厉南星和天骄的江湖路都很随性。他们都很没有江湖争霸的自觉,很值得戳下脊梁骨。
厉南星是随大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他来说,很没有杀伤力。如果他没有一个祖姑婆叫厉胜男,也没有一个老妈做过天魔教主,小厉能不能拥有别人利用的价值,换言之,别人有没有算计他的必要,这个很难说。问题是,他姓厉,更要命的是金世遗活得够久,于是,学了一身武功出去见世面的某人,就很催悲的被人瞄上了。不管初衷如何,小厉的江湖路算是一脚踏上了。一路踟蹰,一路看风景,辛苦却也烂漫。最后,落了个大侠的名头,也没误了自个儿的人格提升,爽啊。
回头再看看天骄,他的人生路本不在朝堂之远,所谓武林称天骄不过是贵公子的兼职,顶多在军中博个美名,多一个仕进的门谒而已。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官场政局,此路不通啊。好端端的反对什么皇帝,还一身傲骨谁也不服,失了尊卑犯了潜规则,活该认命的浪迹江湖。还好有一身武功,好吧,那就去‘仗剑’江湖行吧。那里的世界或许很无奈,很不熟悉,但也很精彩。总之一句话,相同点是这俩都属于误闯武林。不同点在于一个稀里糊涂,一个情非得已;一个混的风生水起,一个走的清醒给力罢。
第四节檀张──无缘问前生
本人素来不喜言情,后来摸摸良心发现,原来是把武侠当清朗版言情看了。说个成人童话美女爱英雄,张丹枫的爱情一波三折,荡气回肠,深得梁书谈情风致。相较而言,天骄的爱情波折类似,煽情不足。前者容易叫人共鸣那句“直教人生死相许”,后者叫人慨叹“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爱情的路子其实如黑白两色般简单,不外乎性格互补和同类相惜两种。这里从纯粹人物特质来言,不包含外界因素。我喜欢蕾蕾,书里也多次提到云蕾聪明机灵,还是觉得这是从脑力智商来说的,不指阅历和心计。因为,为人处世的技巧,蕾蕾明显欠缺。而小张呢,摩擦系数为零,曲率半径相等,可谓相当的精明。一个单纯,一个世故,他们明显是互补的。
当然了,爱情的结果取决于性格,这是必须的;同时也取决于环境,这是无奈的。如果说张云爱情符合人性本能,天骄的爱情就多了算计。客观说来,他和柳清瑶的相遇相知,源于惺惺相惜。棋逢对手,又是才子佳人,难免兴起红颜知己,夜读添香的雅念。问题是,他们缺了个同类的限定,用通俗话说,就是家国立场背道而驰吧。在同一环境同一目标下的“新知”,关系发展的可能性远远超过异地他乡、时过境迁的“旧好”。
大家来看,天骄清瑶性格不互补,勉强算是同类吧,又败给了时空距离。天作之合,缺了天又缺了人和,不分手还等啥子呢?莫抱怨,莫凄凉,清瑶不是蕾蕾那种感情女,天骄也没有小张的锲而不舍,若要叹无缘,可去查前生姻缘簿。这一个挥手转身,标上了“你若无意我便休”的漠然,也把天骄和小张的形象画了个约等于,而不是重合的等号。
第五节檀萧──景同人不同
实话实说,我从没觉得萧峰和天骄有啥牵连,作者风格不同,人物类型不同。明明一个是关羽张飞,一个是周瑜赵云。若说有联系起来的契机,只那一个可能:身份和遭遇,也就是经历的故事太相似了。不过,这里面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挑灯》《武林》都叫檀羽冲的俩人合起来,才抵得上萧峰一个人的故事解构出来的所谓内涵。
萧峰者,辽人,长于宋,养于宋。对于他来说,辽是生父,宋是养父。生恩重还是养恩重,这是个问题。《武林》的天骄差一点可以比拟,金人爸爸,宋人妈妈。金是父邦,宋是母邦。父母之邦,到底哪个亲切,这也是个抉择。换句话说,这俩人貌似对两个国家都很爱,这是他们的共同点;话锋一转,然则他们感情深度明显有差异。
萧峰是豪杰,一直在寻根,报仇的过程是认祖归宗的仪式。天骄是逸士,一直在叩问正义的着脚点,从南到北的逃难之旅是蜕变的必经阶段。在此过程中,侠义道的态度补充着他们的形象。与萧峰而言,丐帮和中原各大门派是回家路途中的绊脚石,由亲切到疏远再到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天骄而言,江南的侠义道是他两难处境的缩影,由有所期盼到漠然视之。
呃,突然想到一句话“人生识字忧患始”。萧峰是草莽丈夫,天骄,尤其是《挑灯》里那个金国贝子,则是有思想的英雄。我不说名士,是因为天骄已经不再留恋这个具象外壳,他的叩问过程超出了行动派的藩篱,成为思想家一个有些可笑的特例。也正是这一点,决定了天骄疏离于万人之众,萧峰融于万马军中。一淡一烈,一个逸于人世,一个归于人海。景虽同,人却是殊途同归的南北两极。
不知道有没有记错,有种写法叫拼补?就是说,把许多人的各别部分拼个整体形象出来。与其说天骄这个人物有脸谱嫌疑的话,倒不如说取华谷涵的骄傲、唐经天的雍容、厉南星的随性于一身,再和张丹枫的情路、萧锋的进退之路作比,乍看相似,细思不类,同中求异才真正造就出此人的别样风流,来的恰当。
歌残金缕,难补情天
──读《挑灯》,闲话狂侠与那段三角恋
谷雨清明
读《挑灯》之前,另有两个人的文章和生平不妨一看,一个是龚自珍,一个是郁达夫。
前者不必说,光看《挑灯》一书的开篇词,所谓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梁老愁上眉端的时候,心里念着的大概也是龚定庵吧。再来,回目信手一翻,不知道有多少是能从《己亥杂诗》觅到源头的,箫心剑气,气寒西北声满东南,这是龚自珍一生吟咏最多的意象,也是梁老赋予华檀二位的寄托。剑冷箫愁,读完全本,掩卷回味的时候,心里记下的总是天骄的悲思缠绵,狂侠的锋芒凌厉,想来也如箫剑两分,很有意思。
……而郁达夫,则纯属是我在考虑给华大侠写点什么的时候,有感而发了。
众所周知,狂侠此人在读者群里一向是毁誉参半,我见过不少男读者喜欢他,理由多半都是快意恩仇之类的,没有什么引起我注意的地方。倒是讨厌他的给出不少评论,让我觉得确实切中要害。
大体上,对华谷涵的批评可以分成三种,第一种是说他名与实爽,狂得有点造作虚伪,骨子里却还是个守旧的道学先生;第二种是说他气量偏狭、有重色轻友之嫌,几番和天骄争斗,都是对方谦退避让;第三就是说他格调不高,囿于家恨国仇,不知道怎么能和天骄做知心朋友。这三条都是大毛病,但是追究梁老写这个人物的用心,初衷并不是如此,为什么到了读者眼中狂侠的设定会发生如此之大的歪曲,我个人感觉是梁老下笔写这个狂生的时候,多少有点力不从心,也有点心不在焉所致。
俗话说,小说中的人物,只有先打动作者,才能进一步打动读者。换言之作者投入的热情和感情多,才容易写出比较鲜活的角色。但是,如果是自己有写作经验的人,会发现短篇文章可以依靠灵感和热情来完成,但是长篇多少有枯燥无味之处,泰半要靠写作技巧和习惯来支撑。我看梁公小说的成书时间表,一大惊讶之处就是他常常同时开几部小说的连载。所以……不客气地说,我想挑灯一书,某些犹如完成任务一般的情节铺展、还有一些明显既不符合史实、也无益于小说可读性的设定(比如省略隆兴北伐,以及硬说完颜雍穷兵黩武),大概都跟作者仓促应付有点关系。
第二个原因,就是梁公本人并不是一个“狂生”,他给我的感觉是温厚平和、淡泊避世,虽然能诗能文,但骨子里稳重正统,没有近代某些文学界人士身上的狂浪气息。他写挑灯的时候,喜欢描摹三角恋中两个男角的感情和内心世界,并分别寄之以狂歌与萧曲,但是很明显他的心境似乎和檀羽冲的悲郁婉转更为合拍,但是却驾驭不了想在狂侠身上展现的那某些东西。
所以,看完一大堆对华谷涵之失败的批评之后,我曾经肖想过,到底老梁希望写的“笑傲乾坤狂士气”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可以与檀羽冲并驾齐驱、一时瑜亮呢?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我忽然想到了郁达夫。读着《挑灯》的开篇词,“家国两茫茫,诗酒佯狂”,心中突然灵光一闪,觉得以“老派知识分子的才华狂气”而论,大概近代最值得一看的就是此君了。
其实说狂侠,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他是怎么个狂法。金庸的新五绝里,杨过也有“西狂”的名声,但是他那是偏激大胆、举止有邪气的意思,或许和金世遗可以一比,但是和梁老想赋予华谷涵的绝不一样。但是反过来,都说华谷涵的前身是张丹枫,但是小张公子给我的感觉始终是痴人而不是狂生,和上官天野相交的事迹似乎能更说明他的本真了。
因此,承接着梁老写下的开篇词,那时候我想起来的是郁达夫的《题钓台壁》,我想近代诗里描摹文人狂气的诗词,大概要以此为尊,也是和我心里华大侠这个角色的应有之义,最为合拍。
诗云: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作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狂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这首诗的第二联一向受人称颂,但是最初让我眼前一亮的却是头两句。郁达夫也是个多病之身,身体非常不好,因此在他的诗句里,时常能读到如“中年生死两不堪,生非容易死非甘”或者“生前料已无欢会,早做刍梁地下谋”之类大发悲声的句子,但是这首诗开篇便说,樽前不饮,不是我爱惜病体,而是借酒佯狂,难免弄假成真。联系末句感叹狂歌痛哭都于时局无益,自己也不屑于在这种世道下再谋官爵的这个意思,狂放意气之下的肝胆与热诚,以及骨子里的家国之忧和政治责任感,想来令人感慨不已。
郁君的古体诗词,在近代文坛享有盛名,估计梁老也是读透了的,记得他有在评论中提过郁诗,不过时隔太久,忘记具体内容了。不过,读郁达夫,只能说在他的诗文中窥见了我理想中的狂士的影子,一如我读挑灯,对华谷涵印象最深的乃是赫连清霞的回忆中,他与柳元宗下棋,中盘掷子长叹“偏安之局终不可保”并干脆一场痛哭的段子。至于他比较受人称道的“飞龙岛慷慨陈词”,情节不能说不正面,但是由于太过老调长谈,简直闭着眼睛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就不能算作者笔法上的亮点了。
狂侠的性格,在本传中很有意思,按照梁老的说法,他并不是如小唐公子那样温柔儒雅的一副书生性格,而是口齿伶俐、爱说爱笑,性子犀利爽快,但也有点刻薄耿介的人物。只可惜整本小说都忙于表达民族大义,并没给他的个人性格留多少展现空间就对了。以至于百度里搜罗对挑灯的书评,总把三角恋作为华檀柳三人的第一看点,也实在有点无奈。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三角恋这个题材说起来好像不是那么高雅,但是对我等比较花痴的女读者而言还是有绝对的吸引力的。特别是梁公喜欢的两男一女、还有谦退让情的题材,比起金庸老爷子笔下二女相争血溅华堂这种段子,当然是更招我喜欢……不过放在挑灯书里,其实这段情场纷争多少有点莫名其妙,让人看着虽有感慨,却总觉得其中差了点什么关键东西。
首先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位男主人公动情的缘由,作者交代得实在太不清楚了。华谷涵更是连柳妹子的面都没见过就红豆寄相思,甚至后来为之大有醋海生波之意,若无和天骄闹僵动手的情节,还能说他是老派斯文,弄成书里那个样子,他的侠骨正气多少都得打点折扣。至于天骄,我记得有篇网评很切中要害,说是冲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不是十六七岁情关未扣的少年郎,加上他的性格又是相当的特别,哪有那么容易对一个漂亮妹子一见钟情的,何况柳妹子的个性,怎么看和他都是鸡同鸭讲,这种情缘实在是奇哉怪也。
其次那个谈恋爱的过程,梁老描写的太过坑爹。我读完全书,深深感觉檀羽冲的个性如果稍微强硬一点,那么情场上狂侠和他相比绝对没一点竞争力。华谷涵空负狂名,直到檀羽冲甘心让爱为止,他对柳妹子都一直是羞羞答答若即若离,除了自说自话般念个抛红豆的诗,连点当面表示都没有。相反天骄的性格看着孤清忧郁,却如书中评论一般,相当“纵情任性”,前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了柳妹子的小手,后有小孤山冷笑猛踩狂侠的痛脚……而华大侠呢,直到他“和檀羽冲手挽手走了进来”,让我一口血喷满地为止……当然,暗度陈仓、曲线救国也不是不可取,华大侠的事迹充分提醒了广大男同胞,搞不定妹子没关系,你能搞定情敌也是一桩本事……
再次女主人公的性格问题,柳妹子不止一次地觉得华檀两个性情相似,形貌武学也不相上下,因此难以抉择。但是在读者眼里,这俩男人的不同,简直就像地球人和阿凡达一样一眼可辨……华谷涵绝无檀羽冲的细腻忧郁,檀羽冲也绝无华谷涵的不拘小节;华谷涵言笑无忌,风趣健谈,檀羽冲却是温柔体贴,敏锐善感。如果在他们俩之间都分不出个所以然,身为妹子实在有必要回炉重造一下恋爱神经……
大体上梁老本来是以写浪漫恋情出名的,但是在这本小说里做得实在太不到位,细节处理的也太粗疏了。另外举一个让我摔碎眼镜的例子,就是“锦帐青锋疑是梦,琼楼玉宇不胜寒”那一章之后,檀羽冲失意求死,都是华谷涵在一边劝解他,这段糟糕之处第一在于天骄是新婚燕尔,不是昔日的孤家寡人了,这时候不管是自杀还是一意要牺牲自己顾全大局,当着老婆的面干简直就是拿人家当空气。第二,清云妹子……你家檀郎打算让你做寡妇,你怎么就不拿点意见出来呢……他拿你当空气你也拿他当空气么……当然华大侠你嘴巴太大了,人家檀贝子左有新婚娇妻右有红颜知己,这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你可以缩回去……
总体来说,华檀柳这段关系是充满疑点充满留白,虽说有供人想象的余地,但是有动人之处也不能掩盖其中固有的缺陷。看完挑灯,有那么一阵子我想起来另外一对三角关系,就是王度庐《宝剑金钗》里的李慕白、孟思昭和俞秀莲。王度庐的小说我很喜欢,读宝剑金钗,看到李慕白失意之处,老北京的秋风灯影如在眼前。这部书里的女主人公俞秀莲也不算多么出彩,相比之下倒不如勾栏女子纤娘来得让人印象深刻,但是一对男情敌之间性格的描摹却非常精彩,特别是孟思昭让爱,处理得不但有理,且极其动人。君子死知己,孟思昭内心固然恋慕未婚妻秀莲姑娘,但他甘心以死让爱并不是为了俞秀莲,而是为了李慕白,为了那段在铁府马圈厮仆里一眼认出他是个英雄的一段知交意气。这个性子激烈果决的青年,和温良多情的李慕白也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是个多情人,孟思昭临死那最后一句慕白大哥,真是把他的眼泪都熬干了。他后来忍着情伤不娶秀莲姑娘,也并不造作,而成了全书悲剧性故事的高潮一笔。
思绪至此,难以为继,梁公辞世,也不能指望再有人为这段故事做续。《挑灯》开篇词云:何处觅红颜?金缕歌残,伤心剑底起波澜。小说完结,华檀二位各结良缘,然而总给人举案齐眉也心意难平之感,不过自古情天难补,相思长恨,那一点点的不满和遗憾,就留给我自己去玩味吧。
重读梁羽生之《挑灯看剑录》
──丽人歌
羽 灵
那本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却偏要始于一个旖旎的季节,三月三日天气新,江南塞北丽人行。
那一年,词艺独步的辛弃疾尚自风华正茂,离他勉励好友故赋壮词还有一段时光,而“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情怀恰于此时萌芽。曾经“辛党”齐名,一人奉表南归,继而以清雄奔放之笔弹尽“无人会”的登临意;另一人脱略世务放浪山水,纵同擅文章终究未能以此遗名。唯一可以共通少时光景的,仅不得志三字而已。
那一年,矫诏怀刀而自立的完颜亮,悠然神往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有人说他弑君杀母三纲俱绝,也有人道他霸道天成别有气度。一句“江南岂有别疆封”引来绵延万里的征战,“立马吴山第一峰”是妄语还是豪言?
那一年,江北绿林道上出了两位奇女子,蓬莱魔女柳清瑶美人如玉剑如虹,玉面妖狐赫连清波婉转妩媚阿修罗。同是女儿家双十年华,一个据绿林而忧天下,一个由朝堂而入江湖,两条道路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征兆下悄然重合。
大战在即,金宋敌对,夹缝之中决然没有幸运。两种人生,双峰对峙,柳清瑶竟游刃有余,将其一并握在了手中。
因而,狂侠、天骄、魔女的排列成为壮阔背景下另一种解读密码。
狂侠师门来历不详,一身极高武功自几近于谜的身世中隐约透出一些端倪,和江南武林首脑人物王宇庭、文逸凡都似颇有渊源,最不济也当得深孚众望。笑傲乾坤,笑的是武林称雄,傲的是江湖岁月。
天骄出身遁无可遁,当年武林故事已注定了今日进退皆误的处境,即便三和逸士一代高人,见识不凡立志亦高,武学可一分而为三脉人心难以合三为一。当战火将燃的瞬间,武林天骄的称号尤其可发一笑,从朝堂卫士敬慕中走出的天骄,骄的资本来自治国平天下,这一点才是本色,更是志向。就连乃师初衷也为了“他日掌权,可更改国策,”一旦去国离乡遁迹江湖,回首巍巍皇城那立身处世的象征,茫然之感油然而生。
“家国两茫茫,诗酒佯狂,长安西望路漫漫。吟到恩仇心事涌,愁上眉端。”这阕调寄浪淘沙的词把朝堂引入江湖,本该平行的两个世界在外力压制下扭在一起,被拉的旋转难停的人需要掩埋来处情绪,难怪举止失措心事如潮了。
属于绿林草莽的狂侠,披着温文飒爽的外衣,在大浪淘沙的战场中果然昙花一现。作为三人并列之首,他的表现只在于千柳庄祝寿时的慷慨陈词,准备了全书三分之一之久的采石矶大战上,狂侠的身影更是可有可无。直到大战已毕重入江湖模式,在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特质表现出来之后,方恍惚与之前飞龙岛上峭壁赌胜遥相呼应,三战公孙奇也随着成为江湖这条线的最后一个结头。
反观因硝烟散去不复冷傲飘逸的武林天骄,正好证明他代表的是朝堂是沙场是家国观念的载体。一般说来《挑灯》中的檀羽冲更有天骄气质几乎已成定论,其实这个天骄在书中的立场着实牵强。当然我们可以说他意识超前,拥有博爱品质和平理念,可惜这一点纵使可以解释战乱一起生灵涂炭,金国民众亦在遭难之列的理由,总觉依旧不能全面抹杀他混迹南宋武林无所事事的行为。倒是后续《武林天骄》的身份设定给予了某种程度的可操作痕迹,父母之邦偏向哪一边都有可能都有理有据,这份认知与外界观念发生冲突进而引起不知所之的怅然也有情可原。
但这么一来,类似于狂侠失语于采石矶的情节,武林天骄撕去两国征战的大幕,那个暗夜传奇形象悄然逝去,仅余下江湖来去不惊不扰平淡无奇的路人甲。好听的说法叫归于平淡,或许还可以说鹰失去了天空,金宋交战和紧随而至的抉择成为又一段故事,武林天骄这条线索也就没有了存在必要,金京擂台上的亮相足可为此画上句号。
与此同时,开篇的奇女子顺理成章两者余一。赫连清波和武林天骄交相映衬,一个受命打入武林的王府格格,其情景略同于武林天骄误入江湖。都不属于那一亩三分地,在逐渐沉沦后又找不回归去之路,道具用途一日耗尽,自然就戛然而止。还说什么一条鲜活生命,总不过是连接针脚的一个线头。
“何处觅红颜?金缕歌残,伤心剑底起波澜。自是情天常有恨,天上人间。”英雄儿女亦多情,另一个主题由此肇始。
再回到那个旖旎的季节,少年耿照以辛弃疾好友的身份出场,身怀机密,遥望佳人,也踏上那条为国之旅。其中波 云翻几番离合终点又回到起点,人还是那个人,江湖依旧一个传说,玉珊瑚和桑青虹只是插曲,不过是为了描述红颜之多波折。
一部《挑灯》金戈铁马江湖称霸糅合了女儿悲欢,某种意义上几乎算得红颜百花园。
桑家姐妹之离殇,珊瑚羽英之苦厄,还有赫连清波之空寂蓬莱魔女之游丝无定,权把金宋之战拟作场景,将朝堂之高危和江湖之高蹈捏做一股绳。
若说《挑灯看剑录》,可归结于“挑灯夜话女儿心;”那《狂侠天骄魔女》,岂不就是魔女居中,狂侠天骄各据一边,把武侠小说中江湖帮派与历史演义之征伐往中间一拉、一扣?两个写意形象最后落脚于工笔化的柳清瑶,这部书,居然只得一曲丽人行处丽人歌!
说白了,《挑灯》就是把代表一种理念的武林天骄作为一条线索,代表民众力量的绿林拿狂侠作象征,柳清瑶充当了黏合两个模块儿的催化剂,可惜作用不太显著,给人的最后印象倒似天骄南下不是为国为民而是单纯追逐一幕君子好逑。再狂侠淡出,留下的仅是风尘仆仆明丽能干的飞毛腿柳清瑶一人…
有人说狂侠天骄同一机杼,就像一个人魂魄分离,一留其神,一遗其形…为什么不说他们是因了不同环境造就不同性格,性格又决定命运和气质,才成为柳清瑶一路寻觅一路比较的两个砝码?而这不同环境,实际上就是两种故事讲述模式啊。橘子产地不同味道有别,那辛弃疾和党怀英师从一门,相向人生选择造就了两种身后名。狂侠天骄与柳清瑶的纠葛,以及金宋大战中的不同取舍,情不同而景同罢了。
后记:不要受题目误导,那么长的书决计么耐心重看...但是太喜欢系列这词儿了,再加上偶尔看辛词突然想到催悲的党怀英同学,于是...依旧词不达意...就这样吧,一边下电视剧一边填的坑,肯定是词不达意吧吧
梁书打分排名之狂侠
捣尽玄霜
《狂侠天骄魔女》79.9
剧情:28(16+12)
其实狂侠如果拆开来看的话,很多设定都是很有剧情的。比如说耿照归国,突发起来的追击,被赫连清波误导之下的误会,误收杀死心上人的父亲。与珊瑚相处的治愈,新人旧人的选择。
单耿照线拆开来看,就可以组成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但是梁羽生偏偏要把很多人放在一起写,最后就显得长线不够丰富的局面。这点鸣镝一样也陷入了这样一个困境。
鸣镝的故事当中,也有很多很好的设定和丰富的描写,吸引人阅读。但是太长的原因,使得回味这部小说的时候就完全失去了其构思的特点,只觉得漫长。让很多有意思的人物都失去了色彩。整体得分自然就高不起来。
人物:11+7
狂侠,天骄,魔女 三个主角当中,狂侠只狂不侠,魔女居委大妈,都没有达到人中龙凤的神彩。唯一有看点的就是那个异国的贝子,那个骄而有礼的金国人。
却又可惜这个对于国家大事有着坚定见解的天之骄子,却在感情上显得略自愿自艾,志气不足。
一众配角当中,公孙奇和桑家姐妹,赫连三姐妹的形象也算丰厚。各有可悲,可爱之处。而耿照等配角就显得是只是剧情需要,而没有自己的特点。
在一部长篇中,也算不错的写作了吧。
感情:16
霸气的中国女性一向让人侧目。柳清瑶的摇摆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没有必要了,对此我们只能说,不是我们的菜,不过一众配角的感情波折都相当有内容而发。也算是不错了吧。
武斗:8.2
耿照出场的连续打斗真的很精彩啊!!!让人进入了一个充满未知的江湖争斗中,不知道每个人几斤几两。赫连姐妹的连续出场,天骄的暗中相助,这些武斗部分也写得很引人瞩目。但是一切揭开面纱之后,就彻底变得索然无味了。
文艺:4.5
本身设定还是很风神俊朗的,整体描写也很绚丽。
地位:3.2
长篇,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玉箫吹梦两朦胧
──也说《天骄》四女与《挑灯》双雄
羽 灵
一个故事可能有多种开端,但结局只能有一个,过程倒是可以尽情丰富。
最好可于风清月朗之夜,提供多姿多彩的谈资。欲话生平,恰成一阕悲歌,那歌词就是一串念珠,把故事中人统摄入局,临了化作一声虚无的喟叹。这端到那端,哪能寂寞芳菲节?不过被无常之手拨弄出的一出戏。
若说戏如人生,那么所有的故事都要告一段落。掩卷刹那,恍若大梦初醒,徒恨月朦朦人杳杳,不知道串戏的人倒是谁的过客?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金宋交战,采石矶大浪淘沙,在这个奢华背景下,武林天骄高调出场,演出的剧目却是古老不衰的生离死别。再把起于盘龙山的因拆解进来,可真是一番风,一番雨,一番霜了。
家国茫茫金缕残,无处觅红颜,却成就了儿女英雄,侠骨英风。
看完《挑灯》和《武林》四年之后,曾专门去了一趟洛阳。可惜时间不对,去时花会已然零落,想象中雍容华贵的牡丹,凄凉凉地揉进了那两天 的细雨中了。
然而,缠着名贵黑丝纱,俏丽野性的“黑牡丹”赫连清波,仿佛真可以踏过清新润泽的大街,摇曳出万种风情,与那众口相传蔚为神秘的“青龙卧墨池”交相辉映。继承了身世之悲的檀羽冲,就在和风撩起华美轻柔衣袂时,对上了主人那双应该极为明媚而又狡黠的秋水吧?
那个旖旎相遇,那一唯美瞬间成为整个归云庄瞩目的焦点。然后,人影双飞,马蹄声疾,懵懂少年对上有心佳人,郁郁青山见证了一段有缘无分。檀羽冲所谓浮萍聚散,清波对以风中纸鸢,这两个意象分之两伤,合则正在水云之间,有心探无意的冥冥天意下,轻愁、淡嗔,薄薄的希冀终究葬在蓦然转身的决然中。
清波人如其名,宛若一湾活水随遇而安,她这一生可以历尽风景,唯独不为情爱驻足。淡淡牵动心绪只为本能,任人说不懂大义,不谙廉耻,道不同不相为谋。只需要娇笑挑眉,反诘直诛其心,道是谁在自作多情!
这句何其痛快大胆!清波是骄傲的,也是怯懦的,她到底有没有真的爱上那个打着复仇幌子浪迹江湖的青涩少年?两个人都没给出确切答案。这一点正是梁书蕴藉含蓄之精华,留给人诸多可供唏嘘的猜测。
即便有也只是曾经,玉面妖狐合该妖娆多变,一棵树上吊死咀嚼陈年旧事过活不是清波的风格。于是,又是一年春来早,再度现身江湖的玉面妖狐成为了绿林盟主柳清瑶的死敌。大义廉耻仍然被她弃如敝屣,嫁浪荡子是神来之笔。
最妙的是,在解释权归于宋国侠义道的种种恶事里,清波都是妩媚到冷漠的本色妖狐。联系到军牢探视武林天骄的闲闲一笔,或许有一种猜测最为善良,从有所思的娇艳少女到无所谓的艳丽少妇,清波演活了岁月严相逼世事恨无常,逐渐顺水行舟坠入人世风尘的被动。
至于看到药水浸泡出栩栩如生的头颅时,有没有人忆起风筝甘于握于人手那一刻的甘愿还是无奈,都不再重要了。赖于周旋人世的美丽成为过去,清波在侠士们南来北往的大道上,践踏为一朵干枯的牡丹标本,也秉倾国之姿,奈何偏不肯温婉解语。
某种意义上,赫连清波足以与柳清瑶相提并论,气韵、行事和魅力。整整一部《挑灯》,清瑶的女主地位固然当仁不让,那清波才是足以映衬的参照物。结怨于正邪对立的立场,扶宋抗金基调一开始就注定了清波的恶有恶报,清瑶的侠女生涯有剑有义有厮杀,唯独没有女儿家的娇媚婉转与柔情挣扎。
蓬莱仙山云烟飘渺,可惜魔女性情一意孤行,作为以杀立威的绿林盟主,清瑶见事极明决断有节,武功高强办事漂亮,作为女英雄名至实归。和金戈铁马紧张气氛本来丝丝入扣,还记得闯人酒宴豪迈吃喝,惊艳美貌配上这极致洒脱,果然──魔女。
无奈讲故事讲究张弛有度,这么一位举头看西北浮云,关河万里倚长剑的奇女子,也要谈一场三个人的恋爱。
书里习惯用“飞絮游丝无定”描摹清瑶的女儿情怀,以前只注意飞絮游丝之轻盈缠绵,而今却对“无定”二字哑然失笑了。要说清波别动的适应岁月,那清瑶就是漫不经心的磋磨时光了。
清瑶年轻美貌又一帆风顺睥睨天下,看她在笑傲乾坤和武林天骄之间摇摇摆摆,与其说这对年貌相当性情相似的冤家难以取舍,毋宁说熊掌与鱼不能兼得的情况下,用理智压抑下意识的不想取舍。
两个冤家,都难抛下,舍不得这个的豪侠本色,又贪恋那个的清华风采,哎,真是两难。陷入春心萌动境地的柳清瑶,有点点呆又不乏小心脏啾啾跳动的在意计较,说到底只是因为柳盟主深层次的自信。
父亲师傅之命,志同道合家国两难的考量,这些仅是这场爱情角逐中的外在因素。最终曼飘的柳絮轻轻摇荡地落在狂侠肩上,依然取决于内因,柳盟主求的是必不可缺的归宿,要死要活可以轻易说出口,矢志不渝只会是传说。
还好,身处喜气洋洋的王府大婚,对着珠光富丽的繁华巷,柳盟主暂时恢复了一下性别意识,心底默默叹了一句当年那人为己吹奏的曲子……不过,柳盟主更多注目的是──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如今各有因缘,昔日晨光曦微握手淡笑的芳心蠢动,由不住想放纵一问:我若不弃,你会放手么?
也就这一刹那的怔忪罢了,转眸间足尖踏墙长剑出鞘,柳清瑶终究还是剑做骨霜为神、嬉笑怒骂走天下的江湖女子。
清瑶骨子里是爽朗,笑傲乾坤骨子里是疏狂,天作之合的是狂侠魔女。
人这一辈子不想孤独终老,或者找一个人供你宠,不然就找个人和你一起飞。郎情妾意,风月无边是一种模式,昆仑比肩,莫逆而笑同样风光无限。
杀伐决断的清瑶在武林天骄面前,一度茫然无措面红低首参差舞,也曾尽显小女儿拘谨柔态,到了华谷涵面前倒落落大方,丝毫不落拘泥只余清傲矜持。看来,笑傲乾坤是来陪她一起飞的,江湖岁月尽在长空澹澹日华中。
按清瑶话说狂侠天骄是一时瑜亮,两人都是不屑掩饰尽情彰显自我的脾性,双峰对峙两水分流,曲尽同中有异别有因果之趣。
武林天骄自视甚高,颇有盟鸥鹭傲王侯之志,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本。抛开前传荒山生活不提,能与完颜长之抗衡的济王府如何熏陶这一世情性的细节也不可考,唯一可见的是管甚鲈鱼不上钩的自我放逐。
笑傲乾坤该是自恃甚高,他要的是纵饮狂歌笑长风,一旦界定的世界翻天覆地,这种自恃不能适时调整,就会怨天尤地只觉他人亏待了自己。清瑶慧眼如炬,这一点上狂侠天骄果然同一毛病,遇事不是想法子解决,而是自虐自怨自艾,高歌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希望感动罪人自动现身,最终会还我一个清白。
不同的是天骄习惯自抑,狂侠喜欢大声说出委屈。从山顶凄清歌声到浪花敲打心灵,再到未来老丈人殷殷顾盼,华大侠统统回以我没有错我很伤怀的无辜远离。难不成是打算躲起来寂寞舔舐伤口?哦,原来是用忙碌麻痹神经,静待日子揭过这一页。
孤山一战自是精彩,精彩的却只有三个人百结柔肠各怀心事,嗣后这并世双雄没一个抽丝剥茧查找真凶,受累的柳盟主幸亏有一颗没他们透明的坚硬心脏。
直到误会冰释各有佳人相伴,华大侠才有机会展示他的巧言花语,额,是甜言蜜语。不看这一幕,真难想象华大侠居然如此稚子心性,该执拗时执拗,该旷达时旷达。这人是大侠,更是别扭男儿。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挑灯》女角不少也称得各有特色,问题是平行多过交集,没有碰撞出的精彩。因此,当万马军中一人飞身而起,刀光一闪金主授首,功成身退飘然而走,一骑驰骋群雄拜服……
武帮主一鸣惊人!三个男人也可以成就一台大戏,武功人品见识样样出众,武帮主除了文采稍逊,已隐隐有凌驾狂侠天骄之势。
武士敦在故事高潮横空出世,给人初步印象神秘而强大,将狂天魔一路走来的淡烟细柳绿水细浪一扫而空,代之于朗朗晴空秦山渭水。笑傲乾坤如灼人骄阳,武林天骄若秋天冷月,武士敦当是映射日月之光的尘埋古剑。
笑傲乾坤和武士敦是旧友,与武林天骄是新知。笑傲乾坤早年时光成谜,武士敦旧事也一笔而过,金京匿迹数载一朝激荡风云起,功成名就之时,惜 红颜泪。武帮主故事的开始已到高潮,儿女情长竟不致英雄气短。
武士敦云紫烟,武林天骄赫连清云,两对武林侠侣结伴过访丐帮长老,这一路鸟语花香迭现惊险,英雄气稍似,真性情迥异。
最耐人寻味之处一是空谷美人出浴,武帮主檀贝子两位真豪杰,同是爱妻在侧定力非凡,檀贝子发散思维惹得清云大加娇嗔,武帮主循规蹈矩就是模范丈夫了。与檀贝子这一刻的名士风流相比,武帮主的英雄本色别饶胜场。
二是金京城外追兵衔尾,檀贝子旧日王孙不容故友,武帮主桎梏皆碎豪气干云。之前酒楼拼酒,檀贝子潇洒风流敌不过武帮主酒增好汉胆;之后金宋再起干戈,武帮主慷慨激昂遥应飞龙岛笑傲乾坤壮怀激烈,檀贝子黯然无语横吹声沉登临处月满空江雁影寒……
初出茅庐的仲少符一句金狗脱口而出,纵然大师禅机解惑武帮主豪言相慰许之大侠,檀贝子也必不能心如秋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忆起前尘,审视身上旧时衣,仍旧人生扰扰世事纷纷,会不会再叹一句少孤为客早?
怕只怕重回首浮云蔽日,早已不见长安。
那个纯净娇柔的少女早昨日黄花无觅处,渺渺烟波一叶舟,少年青涩的武林天骄对着渔家女发呆,绝对若有憾恨的道出一句:“你很像我小妹子。”转身抬头,西风木落五湖秋,一轮明月销尽了千古之恨。
钟灵毓秀,梦绕天涯。武林天骄是异客,赫连清波找不到归去之路,钟灵秀离开江南走进翠屏山的那一天,她也没有根没有家园了。
本来也是平行线,天之骄子也好,江湖浪子也罢,和闲时卖唱忙时捕鱼平静度日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谁让家国兴亡匹夫有责,谁叫两个民族仇恨尽人皆有,谁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孽缘情缘都是因果轮回。
灵秀原本有一条清晰的人生轨迹,她幼遭孤露无父无母,却有一个慈爱温和的爷爷相依为命。她有一个憨厚的未婚夫,能力不强倒也能保夫妻顺遂相濡以沫。对于她来说,武林天骄本该是另一世界的人。
必然之中存在许多偶然,突然有一天风波乍起,过路的武林天骄英雄救美,举手之劳种下一段春思。
有人说灵秀单纯简单若邻家女孩儿,更有人说灵秀柔弱可怜要人呵护,好像就是没有人看到那玲珑心思,也有关于爱情的虚荣和冷清。
灵秀和武林天骄的一段情诚然昙花一现,无非是一个日久生情。灵秀孤身少女对着忧郁温和才智清华的武林天骄,先是好奇后是同情再是痴迷,直到生命终结那本能相护。那不是救,而是护。在亲人丧尽温暖尽失后,对心头最后牵挂本能的呵护。
说灵秀纯净,那是因为花季少女再多心思限于阅历也达不到沧桑的地步。灵秀柔弱,那是因为武侠世界要以刀剑内力说话,灵秀一无名师二无秘籍自然须人照料。但,把青梅竹马的小柱子和匆匆几面的武林天骄下意识作比的灵秀,体现的是爱情世界的功利。没有形质上的利弊,却有少女爱美的追逐。
为了大哥哥大着胆子伤人,忍着失去爷爷小柱子母子的伤悲,建茅屋喂人参,一日日重复失望希望的重叠冲击,这些又岂是柔弱女娃子做得出来的?武林天骄保护灵秀凭的是武功,灵秀护他靠的却是个体的生命力。
武林天骄看足柳昏花暝,灵秀的秀败给了清波天然的艳,他一直在回避两人渐增的暧昧。同时,清波的昙花一聚也败给了灵秀的朝朝暮暮,所以当灵秀香消玉殒清波冷嘲化解时,武林天骄才会惊疑不定疑信参半。
一生都在行舟,水流的不可捉摸带给武林天骄的一直都是困惑和死结。
长江长江,隔着的是知己红颜莫逆之交,还有天上人间的不可复得。当再遇风浪,又一个渔家女笑盈盈玩笑:“这位就是钟姑娘吧?”尴尬的不止是天骄,还有清云的难堪和落寞。
赫连清云,轻云一缕醉春风,尘飞浪走了无痕。细算起来,武林天骄初遇的是清波,再逢的就是清云,这个温婉少语的女子,任由那个心仪男子秋娘渡与泰娘娇,却独自心事成灰风飘飘雨潇潇。
而《武林》和《挑灯》不同的开端,指向同一个结局,不管墓草青青良人别有所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还是美人如花宾客满堂的祝愿:“这回不为恋江南,只为温柔,天上人间”,伴着淡淡微笑做歌相合的都只有清云。
奇怪的是,清云有微笑和清歌,更有失语的仓皇。对清波的感叹,对清瑶的惊羡,还有对灵秀的自我凄然,清云的所有话语都埋在了心里。
这是个典型淑女,又是个真正以爱情为生的女子,贤妻良母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美好。但又是细水长流最浸润人心的存在。几度伤心之下,相思欲燃之中,清云那句著名告白:“我是来找你的,你知道么?”震撼的不止是天骄,也有她自己。
知道了又如何?温柔富贵乡洞房花烛夜,燃烧的红烛流的都是血泪和阴谋,层层帷幕华美流光,正中挂的竟是一口镇宅宝剑。镇的是人心难测,镇不住郎意似海。
武林天骄尽可以为知己而死,为壮志殉身,清云求的只是陪伴,连一句话都不说的陪伴,那柔软纱幔遮蔽的究竟是情义还是责任?
生死不离,清云尽到了一个妻子的本份,而武林天骄一世徘徊,明知进京打擂凶险无比,决心下的还是毋庸质疑。清云又一次失语,她知道自己拦不住,在这段姻缘中她的付出用心远比檀郎良苦……
背影,武林天骄留给清云的永远是背影。步履匆匆的武林天骄,可曾有一次想起守候于后的妻子,至少给几句柔情劝慰?书里又是留白,箫笛相和的美满或许隐藏了相敬如宾的不圆满。
梁老行笔时有红楼之风,得红楼之趣的人物也不在少数,武林天骄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贵族的叛逆,和多年之后的纳兰容若隐隐重合。好读书,擅骑射,重交游,轻名利,就像在外工作的人放假要回家,在家工作的人放假要外出,武林天骄这类不甘庸碌的人最轻视的就是出身。
放到武林天骄的身上,贝子是枷锁草莽才是正途,而朝堂与江湖的泾渭分明一直是梁氏武侠的架构,武林天骄若想扬名跻身正道,也只能竭力靠近知己阵营了。庆幸的是他只是故事中人,还不必如纳兰公子那般身在曹营心在汉,直接割断家族脐带即可。
《武林》和《挑灯》在梁老设定中是一个体系,天骄形象的最后断裂不是他的初衷,两部合起来檀羽冲的一生航线才可以完整,在他生命中出现的知己红颜和君子挚友,留下的或深或浅的投影,某些角度看撑得住乱世众生图。到此,本文题目可自圆其说了,这在修辞上叫──互文。
由于从天骄着眼看众人,结尾回到檀贝子本业上也就不突兀了,请欣赏天骄一曲咏牡丹,发一下花落随人远去的感叹吧~~
“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 华过此身。”
此正是有情皆孽人皆苦,玉箫吹梦两朦胧……
桑青虹的相貌与公孙奇的选择
morningbear
《挑灯看剑录》前后矛盾之处不少,其中有一条是桑家姐妹的相貌
最初出场时,桑家姐妹相貌是很一般的
(桑白虹)耿照惊魂未定,把眼一观,只见来的是个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姿容妖艳,但浓脂厚粉却掩盖不了她眼角的皱纹,看来至少也在三十岁以上,比那少年是显得苍老多了。……耿照不知其中原委,大感奇怪,心里想道:“珊瑚与我无事不谈,却怎的从来没听她提过柳姑娘有个师兄?这人既然是她的师兄,却又为何一点也不买她的账?还有一样,听他们的称呼,这妇人当然是他的妻子了。他年轻英俊,武功又高,何以却选了一个比他年老而又姿色平庸的妻子,对妻子又这样惧怕?真是令人好笑、不解。”
(桑青虹)耿照抬头一看,只见指点他的竟是个年轻的女子,梳着高耸的“堆云髻”,绾着一支金钗,脸上涂了一层不厚不薄的脂粉,姿容说不上是美,但也并不丑,比那妇人好看一些,但两人的相貌却很相似。
但桑青虹的相貌似乎在逐步提高──
第四十一回时
孟钊禁不住心中怦然而动,几乎就要把实话说了出来,但随即想道:“公孙奇厉害无比,我若背叛了他,立有杀身之祸。何况桑青虹也并非十分美貌,她给我的好处也没有公孙奇给我的多,我跟随公孙奇练成了绝世武功之后,何愁找不到比桑青虹更漂亮更本事的妻子!”
──“并非十分美貌”,那就是说总还能算个美人吧
到第四十九回
孟钊面上一红,说道:“不是玉姑娘,是桑姑娘,也是你的侄儿媳妇。”孟老太见桑青虹长得很美,更是喜欢,一手拉住一个,眉开眼笑地说道:“阿钊,原来你已是成家立室了,这我可就放了心啦。”蓦地心头一凛,说道:“桑姑娘,你是哪里人氏?”
──孟大娘是秦弄玉的干娘,还有意把秦配给他儿子,按照这个描述“见桑青虹长得很美,更是喜欢”,则桑青虹的相貌至少不会比秦弄玉差到哪里。
之所以纠结这个问题,实际上涉及到梁对公孙奇“误入歧途”的设定究竟何在。
公孙奇是个好色之徒,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桑白虹相貌平庸,那么他少年时被引诱,就是书中说的,主要就是贪图桑家的武功──尽管这一点其实不是非常合理:与他父亲公孙隐的武林地位声望并不一致,桑见田其实也不过是与公孙隐齐名罢了
如果桑白虹还是相当美丽的,那么我觉得这个故事其实更有深度:
其实是一个出身名门的少年,被美丽成熟的御姐吸引背叛家门。
但是佳人不免迟暮,御姐看着自己年华渐渐老去,越来越担心自己好色的丈夫移情别恋,所以只能用武功来拴住丈夫的心──从云紫烟事件看,公孙奇打算公然纳妾,桑白虹其实对公孙奇寻花问柳已经管束不住了。
而这种背景下桑青虹对耿照一见钟情似乎也比前一种解释下的更合理了──漂亮小姨子对花心姐夫的警惕,想早点离开桑家堡以免纠缠
穴道铜人与研经院的真相
morningbear
对于穴道铜人,《狂侠天骄魔女》交代为
金虏不但掳了徽钦二帝,还席卷了宋宫宝物,其他的也还罢了。其中却有两件世上无双的国宝,一件是“穴道铜人”,铜人身上刻有最详细的穴道部位,经络分明,任何武学典籍与医书,关于穴道的研究记载,都没有这个“穴道铜人”详细精微,因此这个铜人对于武学医学,都有极大的价值。武林中人,杏林国手,梦寐以求的就是能见一见这个铜人。
再说另一样国宝。宋太祖赵匡胤不但是本朝的创业之君,同时也是一位武学高手……宋太祖不但拳棒双绝,内功的造诣也很不凡……宋太祖的武功得于华山隐士陈抟的传授,陈抟在当时被人当作神仙一流人物的,其实他也是个凡人,不过因为德高望重,山尘绝俗,而且又与太祖有过这段渊源,故而受到世人极度的推崇。陈抟将他的内功心法写成了一篇“指元篇”,附在拳经之内,都传给了宋太祖。
穴道铜人复杂精微,若能推究清楚,对于针灸疗法,以及武功上点穴的运用,都有神奇的效用,金虏当然也明白这点,但他们得了宝物之后,经过十年,集合他们本族的聪明才智之士,费尽心血,日夜琢磨,还是未能尽悉其中秘奥。还有那本拳经、心法,拳经也还罢了,陈抟内功心法所载的“指元篇”,也是极为深奥,他们同样弄不明白。是故金主颁下密令,不论汉人、金人或是辽人,只要是武学名家、杏林国手,便都在网罗之列。目的就是要这些人帮他研究,为他效劳。”
《飞凤潜龙》大体相同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穴道铜人不是外星科技产物,而是一个根据当时医学研究水平而制造出来记录穴道经络情况的人造物体(其实就是个有标记的铜像),当年制造这个铜人,其实就是为了便于学习。当然,对于没有接触过这个铜人者来说,能通过这个铜人一下子了解到北宋医学的最高水准,当然是非常有价值的。但是要说金国举族之力仍然研究不透,其实是不可能的。实际上,把宋金两国高手的知识汇集起来,重新造一个新的,甚至更好的铜人都可以了。
我个人的推测是,实际上金国研究的,其实不是铜人本身。金人是以提供接触北宋最高医学水平机会为饵,吸引汉人中的高手、名医来继续补充完善这个铜人对穴道经络的记录。所以金人才不让应聘的高手直接接触铜人──如果这样,半年一年时间,就能把铜人上记录的知识学全了,那铜人就失去意义了,而也就没什么东西可以继续吸引研究者的了。所以研经院只提供图解给这些研究者。
一个研究者,获得一份图解,能通过图解他能了解到自己以前不掌握的关于穴道经络的一些知识,但是要获得新的图解,必须向研经院主持者证明他自己的价值,要对这份图解的研究做出贡献,或者说,在图解上添加自己的研究心得──这样研究院的主持者就能获得研究者自己的知识,同时,他也可以把这些知识添加到图解上去继续提供给别的研究者。
铜人和图解,变成了一个无止尽的知识吸收器,这才是研经院的真相。
而金廷成立研经院,除了获得知识,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政治上的目的。
首先我们要确定研经院大范围征聘武林高手、杏林国手以及柳元宗金宫盗宝的时间。
对这个时间,《狂侠天骄魔女》有几条交代
柳元甲替蓬莱魔女抹了眼泪,缓缓说道:“你一定怪我为什么要抛弃你吧?这件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你还是未满周岁的婴儿,我和你的母亲,咱们一家三口,住在河南伏牛山下一个小村子里,我以医术维持生计,过得虽然不很宽裕,却很平静,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柳元甲喝了口茶,接续说道:“可惜这样欢乐的日子过不了多久,有一天,忽然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咱们一家人家散人亡的遭遇也由兹而起。金国的鞑子皇帝下了密令,访寻武学名家与医道高明之士入京,我的武学与医术都薄有微名,因而也受到了邀请。”
柳元甲道:“因为我探听到了鞑子皇帝要邀请这一些人的原因。这件事发生那年,距离‘靖康之耻’刚满十年”
柳元甲道:“不错,我来到江南这一年是绍兴十四年。
──靖康之耻是西元1127年,据此,金廷征聘柳元宗似在宋绍兴七年(西元1137年)。但是这个时间有两个问题
1.柳元宗被征聘时柳清瑶已经出生,据此则到采石之战柳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与书中其他处提到柳身世时多次提到的“十八年前”、“二十年前”以及对柳的具体描写给人的印象矛盾
2.绍兴十四年(西元1144年)柳元甲到江南,但柳元宗受聘后,不久即杀出金宫并携妻南逃──公孙隐捡到柳清瑶时柳尚在襁褓中──柳元甲夺宝后即便需要养伤潜伏和找机会越境、渡江,但八年后才到江南也太怪异。
所以我认为金征聘杏林高手、武林高手研究穴道铜人的时间,其实是靖康之变十五六年后,即宋绍兴十一、十二年(西元1141、1142年)左右。当时,已经发生南宋召回岳飞(在绍兴十年)、对金称臣之事,北方汉人对临安小朝廷已经很失望,因此拒受征聘的公孙隐选择的也是移居北方另一地而非南迁。柳元宗在金上京大半年后逃回家,此时柳清瑶出生不满一年,故仍在襁褓中。此时岳飞被冤杀(在绍兴十二年底)尚未在北方传开,故柳元宗仍选择南逃。
那么绍兴十一、十二年是什么背景?绍兴十年,岳飞北伐,大批汉人义军群体响应,虽然这次北伐因南宋政权的无能而中辍,但占领区内大批响应者的情况也给金廷提出了警告,如果下一次再出现类似情况怎么办?尤其是北方的武林中人。那些已经贪恋荣华富贵为金国服务的不说,摆明车马坚决抗金的也不用考虑(他们大概也已经在去年响应岳飞了),但是大批维持着中立半中立态度的人呢?他们中大部分看上去还是倾向反抗的,只是现在还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走出最后一步,但如果局势变化,比如南朝再次北伐取得一定胜利,那么他们会怎么选择?
所以,就像开科举笼络士子一样,乘着绍兴和议后南宋对金屈膝称臣,北方汉人普遍对赵家朝廷失望的时候,金廷拿出国宝“穴道铜人”笼络、吸引北地汉人武者为他所用──如果金国直接征聘为官,那么不少人也许还会坚持气节不出仕,但现在是参加科研,不用担心手上会沾上同胞的血,相反有机会获得武学造诣的提高并留名武学史,那么心理阻力就少了很多。而只要他们参加了研经院,就没法为义军提供支援了。即便像公孙隐那样易地躲避征聘──让他到一个新地方去重新安家落户总比让他在老家当地头蛇强。至于别有用心混进征聘队伍者──这些人在外面难道就会不给大金添麻烦不成?而在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上京对付他们总比在别的地方容易多了。
至于他们在研经院的研究成果,有最好(实际上不可能没有),就算一点都没有,大金富有四海,养几百闲人算什么。
当完颜皇叔(当时他其实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看到接受征聘名单的时候,只怕会像唐太宗那样,有一种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的快意吧。
(这里主要谈穴道铜人,至于《指元篇》,个人的看法是是个添头,为了增强这次征聘吸引力──万一哪个武林高手不关心点穴呢,但内功差不多是人人都要练得。至于《指元篇》的“极为深奥”,个人认为《指元篇》的来历也许其实不是如柳元甲所说传授武功给赵匡胤,而是赵匡胤向陈抟求长生延寿之道,当然陈抟给的其实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内功[陈抟自己是否这样认为说不清楚],但是和一般内功秘籍不同的是,因为陈抟的身份,《指元篇》中混杂了大量道家专用词汇,所以导致歧义错出,研究者可能产生各种理解──说不定不止一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