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琳愕然不知所以,李治道:“阿琳,你做事只图一时痛快,可不想想那杨柳青的父亲曾是唐大哥的恩师。俗语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一动手就用飞刀削掉了人家的头发。这一来,事情可不更麻烦吗?”冯琳气道:“有什么麻烦,是我结的梁子,待我去解开便是。”冯瑛忙道:“妹妹,你可别再生事了。”冯琳不再言语,暗中却又盘算主意。
冯瑛叹口气道:“咱们先回去吧。”正说话间,忽见西南角天边突然升起一朵焰火,接着又是几朵。冯琳道:“咦,这是韩重山的蛇焰箭,他又和谁交上手了?”话犹未了,忽又听得“呜呜”的响箭之声,随着天风隐隐传来,一长二短,响了两次。李治凝神细听,道:“不好,这是甘大侠呼援的讯号,我在杭州听过。”冯琳遥望火焰升处,说道:“就在外面那一座山峰,看来不远。”李治在天山长大,对山路素所熟悉,望了一下,笑道:“看来不远,走起来可得半天。”冯瑛说道:“既然是甘大侠的呼援讯号,咱们理应去看看。”
吕四娘那日与冯瑛分手,分道求医,到了八达岭东面的康庄,求见废园老人的好友陈画师,那画师一派名士派头,竹门半掩,在里面饮酒作画。吕四娘敲门敲了好一会子,但见他在里面的竹林下饮一口酒画两笔画,聚精会神,好像不知门外有人似的。吕四娘悄悄的推开竹门,走进园中,抬头一望,不觉呆了。那陈画师画的正是她祖父吕留良的肖像,画中吕留良端坐执着《春秋》,双目炯炯有神,旁边侍立二人,一个是严洪逵,一个是沈在宽。沈在宽的像尚未画好,但从着墨的轮廊已分辨出来。
吕四娘咳了一声,那画师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然在聚精会神作画。吕四娘一皱眉头,大声说道:“喂,你画得不像呵!”
那画师犹如被人突然打了一拳似的,跳将起来,睁眼说道:“你是谁?我画的有哪点不像?”
吕四娘微微笑道:“你先告诉我,废园老人现在何处?我再告诉你哪点画得不像。”吕四娘已摸到他艺人乖僻的脾性,因此也就不以普通的客套说话和他交谈。
那画师又瞪了她一眼,道:“我也正要找废园老人呢,你找他做什么?”吕四娘笑道:“自然是找他治病了,还用说吗?”
那画师道:“治一个人的病有什么紧要?而且他也不肯随便医人。”吕四娘道:“他是一代名医,若然碰到疑难怪症,就如你碰到绝妙山水一样,岂肯不施展身手?”那画师哈哈一笑,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废园老人若碰到疑难杂症,那的确是你不请他也要去的。你说的是什么病症,是麻疯吗?”
吕四娘不觉一愕,问道:“什么麻疯?”那画师道:“废园老人很久以来已在思索医治麻疯之法,他常说世人都把麻疯当作绝症,我偏要想出医绝症之方。”吕四娘笑道:“他想出了没有?”那画师道:“没有呀!所以我昨天才派人去请他。”
吕四娘听他话里有因,好奇之心大起,不禁问道:“难道是你想出了么?”那画师道:“我对医事一窍不通,不过我却知道麻疯并非绝症了。”
那画师说得兴起,放下画笔,续道:“前几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怪人,把村子里的几个麻疯病人抢去,有人追他,岂知他力大无穷,随手劈断几棵大树,把那些人吓了回来。”
吕四娘心中一动,想道:“这必是毒龙尊者无疑。”那画师续道:“你猜这怪人把患麻疯病的抢去做什么?你一定猜不到。”吕四娘笑道:“他要将这些麻疯病人医好,这有什么猜想不到?”那画师拍手道:“对呵!你猜着了,我当时却猜不到。他把那几个麻疯病人安放在一个山洞里,就是八达岭西南面积石山的那个大岩洞,你去过吗?”吕四娘摇摇头,心道:“毒龙尊者来到此间,少不得我要去探他。”那画师续道:“我又扯远了,你听我说,这怪人长相凶恶,心地却好。不过两天,就把三个病患较轻的麻疯病者医好了放回来,皮光肉洁,完全和平常人一样。还有一个较重的,现在还给他留在山洞里。”歇了一歇,又道:“叶老头儿(废园老人)本来是要到我这里住的,但却被他的那个姓杨的徒弟请去了,住在南口。他若不赶快来,又要错过机会了。”他哪里料想得到,他和吕四娘说话之际,正是废园老人毕命之时。
那画师说完之后,见吕四娘露出笑容,拍腿说道:“我尽说麻疯,忘记问你了,你要他医的是什么病?”吕四娘笑道:“不用了,打扰了你许久,我告辞了!”吕四娘心想:废园老人既在南口杨家,那么冯瑛一定已找到他了。这画师昨天才派人去,绝对不会赶过冯瑛的前头。
吕四娘满怀高兴,脱口说出告辞的话,不料那画师一把将她拉着,怒道:“喂,你说的话不算数么?你说!我哪点画得不像!”
吕四娘拾起画笔,道:“你这幅画有个极大的漏洞。严洪逵是吕留良先生的得意弟子,你画严洪逵侍立在他的身边,那自然可以,可是沈在宽乃是吕葆中的学生,吕葆中是吕留良的儿子,沈在宽连吕留良先生的面都没见过,他又怎能侍立在他的身边!”那画师哈哈大笑道:“你懂什么?这真是妇人孺子之见!”吕四娘生平最恨别人轻视女子,冷笑说道:“不止是这个漏洞,你画也画得不像!”
那陈画师名满天下,听吕四娘矢口说他画得不似,甚为恼怒,冷笑说道:“你有多大年纪?谅你也未见过晚村(吕留良字)前辈,你怎知我画得像与不像?”吕四娘笑道:“你画的吕老先生,形是极似了,神却不似,你画得他道貌岸然,一脸肃杀之气,但实在他却是平易近人,脸上常带笑容的。我知道你是想描绘他凛然不可犯的正气,但却画不出他的神情笑貌。”那画师少时曾随父执听过吕留良讲学,闻言悚然一惊,心念果是如此。吕四娘续道:“吕老先生还是形似神不似,那侍立的沈在宽却是形神都不相似。”那画师怒道:“岂有形也不似的道理?”吕四娘道:“沈在宽的脸型不是如此,你画的只有两三分相似,我代你画吧。”拾起画笔,几笔描成。
那画师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画的是谁?”吕四娘道:“吕留良第二代传人沈在宽。”那画师道:“你是谁人?”吕四娘道:“你画的吕留良便是我祖父,沈在宽在我家中长大。”那画师道:“你骗谁?你画的根本就不是沈在宽!”
吕四娘笑道:“我画的若还不似,天下也无第二个画得相似了!”那画师冷笑道:“你若真是吕留良的孙女儿,沈在宽的好朋友,今日也不该有此闲心与我论画!”忽然取出一卷宣纸,上面写满蝇头小楷,面色一沉,道:“你瞧,这是什么?”
吕四娘接过一看,却是一份传抄的“谕旨”,谕旨道:“为吕留良案并刊刻大义觉迷录颁谕天下。”吕四娘一看,变了颜色,只见那“谕旨”写的是: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加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能统一衰区,垂麻奕世。盖生民之道,惟有德者可为天下君……夫我朝既仰承天命,为中外生民之主,则所以蒙抚绥爱育者,何得以华夷而有殊视……乃逆贼吕留良好乱乐祸,私为著述,妄谓德枯以后,天地大变,亘古未经,于今复见。而逆徒严洪逵等,转相附和,备极猖狂……”
以下便是连篇累牍驳吕留良的话,所以名为“大义觉迷。”满纸胡言,吕四娘也无心细阅,那“谕旨”最后写道:“朝议吕留良吕葆中俱戮尸枭示,严洪逵沈在宽皆斩决,族人俱诛殛,孙辈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仰天下亿万臣民,凛垂为戒。”
吕四娘看了,有如巨雷轰顶,颤声道:“沈在宽被杀了么?”那画师道:“大前天严沈两位义士被处斩之时,我刚好在京,随众在法场瞻仰遗容,得见一面。哼,你还有心肝说我画得不像!”
吕四娘面色苍白,摇摇欲倒,那画师道:“我岂不知沈在宽乃吕葆中学生,非晚村前辈亲授?但他既为此案成仁,而他又广传晚村学说精义,则我写他侍立在晚村先生之旁,又有何不可?”正在絮絮叨叨之际,吕四娘忽然一手将他拉着,问道:“你真个瞧清楚了?沈在宽的样子就像你所画的那人么?”那画师摇头晃脑说道:“老夫别的不敢夸口,这画笔传真的雕虫小技,难道还有不似么?严沈两位义士之头,现在还悬在城门之上,你若还不信,可以去看!”话未说完,吕四娘猛然把他一推,纵步奔出门外。那画师爬了起来,连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冒充晚村先生的孙女也还罢了,竟还敢妄自讥评我的丹青妙品,信口雌黄!”
吕四娘素性娴雅,应付大事,从不心慌。这次闻讯心惊,急乱失态,还是生平第一次。跑出了大门之后,才猛然醒起,对那画师甚为抱歉,心道:“到底是我的修养功夫,还未到家。”可是她怕那画师书呆子的脾气,怕被他缠个不休,因此也就顾不及再回去道歉了。
过了好一会,吕四娘渐渐抑止激动之情,静心细想,想沈在宽隐居仙霞岭,七八年来足不出户,外人如何知道?又想起那画师所画之像,只有三分相似,也大是可疑。心道:“我何不就进京城看看?冯瑛必能请到废园老人,晓澜之事,我暂可不必挂心。”
吕四娘脚程极快,傍晚时分,已到京城。北京城有九个城门,案情重大的叛逆,被朝廷枭首之后,便排日将首级在各个城门悬挂,名为“悬首九门”。吕四娘转了几个城门,走到西华门外,果然见着城门之上,竖着两枝高高的木竿,每枝木竿上悬着一个人头。暮色苍茫中看不清楚,吕四娘心头卜卜乱跳,看了一阵,见城门上只有四名普通的卫士看守,心中更是怀疑。
吕四娘哪会把这几名卫士放在心上,看了一阵,觑准时机,足尖一点,单掌在城墙上一按,疾如鹰隼的平空掠上,四名卫士发一声喊,还未看得清楚,已被吕四娘旋风般的一个盘旋,逐一点了穴道。
片刻之间,吕四娘已揉升到右边那枝木竿之上,将头取下一看,虽然头颅已被割下了几日,还依稀看得出是严洪逵!这刹那间,吕四娘如受雷击,急痛攻心,险险跌下,急忙定了定神,施展轻功绝技,在右边木竿上一荡,飞到左边木竿之上,伸手取那悬挂的头颅。却不料就在这瞬息之间,木竿突然从中断为两截,吕四娘头下脚上,冲跌下来,木竿中空,内里竟然藏着机关,断为两截之时,中间突然射出无数飞箭!
吕四娘挽着两颗头颅,无可抵御,就在那木竿倒折,短箭纷飞之中,莲翘向下一勾,轻轻一点那上截正在向下飞堕的木竿竿尖,凭着这一点之力,身如燕子斜飞,陡然间又腾空而起。只听得呜呜声响,一件奇形暗器,竟在下面盘旋飞上,吕四娘一听,知是韩重山的独门暗器“回环钩”,就在这瞬息之间,她已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双头并交一手,拔出了霜华宝剑,迎着那回环钩直冲下去!
回环钩走的是“之”字路,吕四娘一冲下来,剑尖轻轻一撩,那回环钩呜的一声从旁飞出又掠回来,但吕四娘这一冲之势,何等快捷,她落下城墙,回环钩尚在半空中盘旋,追她不及。
这晚只有一弦新月,几点疏星,吕四娘在百忙之中,一瞥手上所挽的头颅,只见与沈在宽果有几分相似,但因割下多日,头颅干缩,面形已改,一时间瞧不清楚。吕四娘正待仔细辨认,忽听得下面哈哈大笑,城墙南面的缺口凹处,突然窜起三人来,分布在东西北三个方位,这三人乃是天叶散人、韩重山和哈布陀。
要说吕四娘的本领,如今已是比这三人都要高出少许,可是无论如何,尚自不能以一敌三。可是这三人也忒奇怪,窜出之后,都是各守方位,并不包围合击。吕四娘无暇考虑,向没人把守的南面缺口便跑,身形一起,便待跃下,陡然间一股大力迎面推来,吕四娘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回环钩挟着呜呜怪啸之声,向她背心急袭,同时有一团红影,也疾如闪电的当头罩下,吕四娘一个回旋,先避敌攻,再挡暗器,忽觉劲风贯胸,手上一松,两颗头颅都给来人的掌风扫落城墙,那回环钩的呜呜怪响也已停止。吕四娘脚尖点地,旋过身来,只听得有人说道:“这女娃儿长得好俊,用暗器毁了她岂不可惜,待佛爷将她生擒献与皇上立个功劳。”
吕四娘大怒,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喇嘛,龇牙裂嘴的向她怪笑,却不是额音和布。吕四娘叫道:“还我头来!”唰的一剑,平胸刺去。那喇嘛双掌一伸,作势牵引,吕四娘这剑本来快捷如电,被他掌势一引,竟然似被什么吸着似的,往旁一带,剑势失了准头,吕四娘大吃一惊。这喇嘛的内家功力竟然远胜额音和布,在己之上。那喇嘛又笑道:“佛爷无暇替死人念经超度,叛逆之头我已打碎,经过我的法掌,也是恩泽。你还不多谢我么?”
吕四娘柳眉倒竖,暗运内力,又是一剑刺去!那喇嘛仍然作势牵引,吕四娘的剑尖刺不过去,可也不像先前那样被他引开,竟然成了僵持之势。那喇嘛骤的一声怪笑,双掌一松,吕四娘重心不稳,向前倾扑,那喇嘛倏然一掌向她背心的“志堂穴”按下。
那喇嘛这“单掌按穴”,本来厉害非凡,更兼吕四娘身向前倾,以为绝无不中之理;那知吕四娘轻功超卓,除了易兰珠之外,江湖之上,已无对手。那喇嘛劲力一松,她已趁着前扑之势,身子倏然变了一个方位。反手一剑,刺他胸口“璇玑穴”,那喇嘛吃了一惊,要运掌力牵引,已来不及,急急吞胸吸腹,脚步不动,身子凭空挪后几寸,吕四娘一剑搠空,立刻跃下。只听得哈布陀大叫道:“又给她逃走了!”随即听得那喇嘛哈哈笑道:“让她逃走正好!”吕四娘心想:“你不让我走也不行,谅你追我不上!”岂知背后呼的一声风响,那喇嘛也跳了下来,犹如一片红云从天而降,人未到地,掌力先发,吕四娘脚尖点地,疾掠数丈,若不是她内功造诣高深,几乎给掌风震倒。这一瞬间,哈布陀天叶散人韩重山等三人也都跳了下来。吕四娘吃了一惊,心想:哪里来的这个扎手强敌?
吕四娘不知此人乃是红教喇嘛的第一高手,额音和布的师兄昆甸上人,内外功夫,都已到达炉火纯青之境。他本来是坐镇雍和宫执行掌教之职的,雍正皇帝被吕四娘冯瑛等大闹皇宫之后,忌惮吕四娘到极,所以特地请他出来,并用严洪逵沈在宽的头颅布成陷阱,专等她来,要不是因为昆甸上人托大,不愿哈布陀等相助合攻,吕四娘早已被他们擒了。
昆甸上人率哈布陀等急追,吕四娘心念一动,想道:“此人武功在我之上,若他适才以掌力相困,只怕我还当真逃走不了。听他说让我逃走正好,莫非他有意相让么?既然说了那话,何以又率众追来?”吕四娘一时间猜想不到,昆甸上人乃是想趁此机会,追踪吕四娘到她的“巢穴”,把甘凤池等一班好汉,全部“歼灭”。
但昆甸上人武功虽是登峰造极,轻功却只是和天叶散人韩重山等人在伯仲之间,追了一阵,和吕四娘的距离已拉开了七八丈外。昆甸上人眉头一皱,韩重山笑道:“瞧我的!”一抖手,只见嗤的一道蓝火冲天而起,吕四娘肩头一缩,那道蓝火从她的头顶掠过,吕四娘正在奇怪:何以韩重山的暗器,竟如此失却准头,忽见那道蓝火掉头飞回,蓬的一声,爆炸开来,无数铁砂,似冰雹乱落。吕四娘急急避开正面,斜窜出三四丈外,就在这闪避之间,昆甸上人又已追到身后。
原来韩重山自从吃了吕四娘的亏之后,更苦心修练暗器,就用“回环钩”的原理,用甩手法,在蛇焰箭之中装了无数铁砂让它可以倒飞,袭击敌人。吕四娘轻功虽高,但因要走斜线避开正面的暗器,而昆甸上人则走直线追击,这样一来,形势立刻改观。
吕四娘被暗器所阻,轻功优点,已被抵销。韩重山屡用此法,每当追不上吕四娘之时,便用蛇焰箭铁砂子迫她改走斜线。那蛇焰箭一起便是一道蓝火浓烟,久久不散,又正好作了一种信号,指引宫中的卫士跟踪追击。
吕四娘绝顶聪明,逃了一阵,也猜到了他们的毒计,心道:我若逃回西山,他们也必跟踪而至,这四人武功都是非同小可,那红衣喇嘛更是无人能敌,何况他们一定还有后援。西山虽有甘凤池冷禅等一众高手,只恐也抵挡不住,这却如何是好?忽地想起了那画师所说的“怪人”,想道:我不如引他们到毒龙尊者藏身之所,毒龙尊者的武功尽可抵敌得住这红衣喇嘛!
吕四娘在前,昆甸上人等四人在后,奔逃追逐,都是快如电掣风驰,在天色微明之前,已跑了二百余里,来到了八达岭西南面的积石山。这时韩重山的火焰箭已经用完,但吕四娘也累得香汗淋漓了。
昆甸上人见吕四娘逃入林中,叫道:“叛贼的巢穴原来就在这里。”与哈布陀等分四面袭入林中,只见吕四娘身形飞起,疾似猿猴的揉升上一棵十余丈高的大树,竟然坐在树梢之上,大嚼干粮。韩重山抖手打出几枚金钱镖,被吕四娘弹指打落,昆甸上人大怒,也施展轻功,攀上大树,哈布陀叫道:“上人小心!”吕四娘折了两枝树枝,向昆甸上人双眼疾射。昆甸上人虽然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但双眼却是不能抵挡,急急闭目俯首,那两枝树枝倏然贯耳而过,把昆甸上人两只耳朵,都穿了一个小洞。昆甸上人大叫一声,松手跃下,仰头看时,只见吕四娘神色自如,盘膝坐在树梢,仍是大嚼干粮。昆甸上人武功虽极高强,但吕四娘居高临下,首先占了便宜。昆甸上人轻功又不如她,试了一次,不敢强行攀登与她作对。
吕四娘吃饱之后,蓦地一声长啸,声音不大,但却清脆尖锐之极,昆甸上人冷笑说道:“我正要找你的党羽,再打招呼吧!”吕四娘长啸数声,过了许久,竟是荒林寂寂,杳无人声。吕四娘叫道:“毒龙尊者,毒龙尊者!”昆甸上人大笑道:“什么尊者?就算真的来了一条毒龙,上人也有屠龙手段。”吕四娘叫了几声,过了许久,仍是杳无人声。心中不觉发慌,想道:“莫非是那画师传错,或者是毒龙尊者已走了么?”
昆甸上人养好精神,不见吕四娘的同党出来,不觉笑道:“原来是你施展空城之计。”吕四娘不理不睬,仍然盘膝坐在树梢,闭目调神。昆甸上人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如此一来,佛爷就奈何不了你么?”脱下大红袈裟,双臂运劲,蓦然一声大喝,双掌横击树身,那一棵两人合抱不过的大树,顿时如受刀斧!
吕四娘坐在上面,就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之中受风浪袭击。急忙攀紧树干。昆甸上人连击数掌,把树根震松,猛地双掌奋力一推,喝道:“倒!”那棵大树如受巨斧所劈,轰的一声巨响,树身弯倒。只见在泥土飞扬、枝叶纷落之中,一条俏生生的人影腾空飞起,又飞到数丈外另一棵更高的树上,纵声笑道:“笨秃驴,你有多大气力,你能把满山大树都斫伐了吗?”
昆甸上人击倒大树,不过是想泄一口气,岂知怒气未泄,又受敌人讥诮,气上加气,却是无可如何。这时天色大明,宫中高手已陆续赶到,数十人搭箭上射,那大树高十余丈,力气稍弱的根本就射不到,射到的也都给吕四娘拂落。昆甸上人气道:“好吧,看你能耗到几时?”过了一阵,额音和布也赶来了,集五大高手与数十卫士之力,却仍然只能望树搔头,除了和吕四娘僵持之外,别无他法。
昆甸上人叫卫士把守树林周围,防备外敌窜入。自己仍然守在树下,烤野兔食。吕四娘所带的干粮已经吃完,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饥火渐渐上升。心念毒龙尊者,又发了几声长啸。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过午,猛听得树林外一声巨喝,接着是呜呜的响箭声,有两人冲了进来,当先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臂力大得惊人,但见他一手一个,像捏稻草人一样,将两名卫士摔得筋断骨折。韩重山叫道:“是甘凤池和唐晓澜来了,这两人都是重要钦犯!”昆甸上人道:“你们都不要动,待我看看这两人有什么本领?”
昆甸上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甘凤池大喝一声,仍用摔倒卫士的大力金刚手法,右掌朝他颈项一勾,那料却扑了个空,猛然间一股大力反推过来,甘凤池急忙变招,运掌一抵,腾的一声,给震得倒退数步,虎口流血,昆甸上人也给甘凤池的掌力震得摇摇晃晃。甘凤池内功深厚,在同门中数一数二,不禁大吃一惊。只听得昆甸上人叫道:“你能挡我一掌,不愧江南大侠!”正要横掌再劈,忽见一道寒光,斜锋急刺,快疾绝伦,林子里额音和布叫道:“师兄小心,这是游龙宝剑!”
天山的游龙宝剑,天下闻名,昆甸上人本来是想硬抢唐晓澜的宝剑,闻言悚然一惊,不及暗运内劲牵引,急忙闪避。唐晓澜使出追风剑法,剑锋一转,剑尖上的光芒,暴长几寸,剑光绕处,昆甸上人头顶一片沁凉,所戴的牛角帽竟被削为两片。甘凤池趁机一跃,双拳疾扫。昆甸上人大怒,袍袖一挥,把唐晓澜的宝剑裹着,左掌往外一登,又把甘凤池震退。唐晓澜剑法虽然精妙,功力到底与昆甸上人相差尚远,被他长袖裹住,竟然进退不得。昆甸上人一声冷笑,长袖越卷越紧,左臂一伸,双指微屈,一招“游龙探爪”,向唐晓澜手腕寸关尺处一勾,硬抢游龙宝剑。
甘凤池见状大惊,奋起神力,双拳一冲,昆甸上人迫得伸开手指,平掌应敌,甘凤池内劲沉雄,双拳一冲之力,何止千斤,昆甸上人虽然厉害之极,以单掌平挡之力硬接他双拳,却是有些抵挡不住,拳掌相交,昆甸上人晃了两晃,倒退一步,唐晓澜忽感压力一松,剑锋微颤,“嗤嗤”声响,又把昆甸上人的长袖割断。昆甸上人大怒,合掌运劲,往外一推,甘凤池久经大敌,交手三合,已是知己知彼,知道若然较量内功,自己尚非他的敌手,早已料他有此一着,昆甸上人刚刚变招合掌,他已一个盘龙绕步,绕过一旁。昆甸上人双掌推出,沙飞风起,枝叶纷飞,声势猛烈非常,却是伤他不着。
掌风未息,剑影斜飞,唐晓澜趁他一招既出,未及再运内家真力之际,倏然一剑横飞,剑锋斜抹,甘凤池也快速抢攻,煞他威势。昆甸上人身子滴溜溜一转,在剑影拳风之下,转了两圈,蓦然间又是一声大喝,双掌左右一分,分击甘唐二人,潜力一发,有如排山倒海!甘凤池运掌一挡,纵步急退,唐晓澜首当其冲,几乎给他震倒。昆甸上人手不留情,将两人合攻之势拆开之后,立刻连连反击!
甘凤池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此人功力不在毒龙尊者之下。与唐晓澜打了一个招呼,分进合击。由甘凤池抵挡他的掌力,唐晓澜则以迅捷的剑法游斗牵制。这样一来,他既不能以全力压制甘凤池,也不能硬抢唐晓澜的宝剑,还要防备给宝剑刺伤,只能用金刚手迷踪掌半攻半守,厮斗了一百余招,兀是不分胜负。
可是昆甸上人到底胜在内功深厚,内劲悠长,斗了一百来招,闲若无事。唐晓澜却已有些身热心跳。还幸他在这一年中苦习天山正宗内功,大有进境,要不然更难支持。
又斗了数十招,昆甸上人蓦地发声怪啸,左掌连扬,把唐晓澜的宝剑震得四边摆动,攻不进来,右掌一伸,掌拍指戳,专向甘凤池的三十六道大穴连下杀手。
普通的点穴多是运劲力透指头,猝然袭击。指劲有限,若是遇着甘凤池这样的高手,运气抵禁,纵被点中,亦可无伤。而且甘凤池掌力沉雄,对方伸指点他,若然碰着他的铁掌,更有断指裂腕之危,是以甘凤池平生对敌,从来不畏点穴。但不料昆甸上人的“拍穴”另有一功,他能以掌力震荡穴道,甘凤池出掌相抵,不过等于互较内劲,但若稍有疏忽,他就能乘虚而入,或拍或戳,令人防不胜防。更兼昆甸上人“拍穴”的手法怪异非常,甘凤池见所未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付。
唐晓澜正待去帮甘凤池,树林中天叶散人与哈布陀亦已双双纵出,天叶散人身法轻快,抢在前面,看看就要迎上唐晓澜,却忽然脚步一停,哈哈笑道“琳贵人,你也来了吗?”
唐晓澜朝林外一瞥,只见冯瑛疾走如风,剑光似练,天叶散人笑声未已,她便已闯了进来。唐晓澜大叫道:“瑛妹,吕姐姐在林子里头!”昆甸上人右掌挥了半个圆弧,骤然向唐晓澜一引,唐晓澜立脚不稳,一跤跌下。
昆甸上人哈哈大笑,伸手便抓,猛见剑光一闪,又是一个少年冲了进来,昆甸上人不以为意,右手仍然前抓,左掌一挥,迎着来人之势,扭他手腕。哪知这人乃是李治,他的独门剑法乃是白发魔女这一派的嫡传,奇诡之处,天下无双,剑势一偏,似左忽右,陡然奔向昆甸上人正在抓唐晓澜的右腕,昆甸上人大吃一惊,急忙缩手。唐晓澜翻身跳起,与李治双剑联攻。
另一边天叶散人挡了冯瑛几招,大为惊诧,想道:想不到这野丫头的剑法,竟然精进如斯!他把冯瑛误作冯琳,冯琳乃是雍正所要的人,他不敢施展杀手,反而被迫得连连后退。哈布陀跳上两步,正想帮忙天叶散人将冯瑛生擒,忽然林子又跳进一个少女,哈布陀大吃一惊,先后两个少女竟是一模一样!天叶散人也发觉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的“琳贵人”!
原来冯瑛冯琳李治三人听见了甘凤池的响箭,急忙赶来,冯瑛轻功最好,赶在前面,和天叶散人交上了手,李治其次,也及时赶到,恰恰解了唐晓澜之危,冯琳最后,但却机警异常,一眼便瞥见了甘凤池,叫道:“姐姐,你再抵挡一阵,我和甘大侠一同帮你。”冯琳通晓西藏红教的“拍穴”,跑到甘凤池身边,啪啪两掌,打在“伏兔”、“玉山”两个穴道方位,甘凤池气血流通,精神大振,挥掌便向昆甸上人进搏,李治与唐晓澜正在吃紧,甘凤池这一加入,以三敌一,立刻转了上风。
哈布陀一见,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琳贵人。”纵身来捉冯琳,天叶散人这时也知道了谁是冯琳,谁是冯瑛,顾忌一消,立刻反击,和冯瑛打得难解难分。
哈布陀武功当年与了因并称双绝,舞动流星锤一阵盘打,把冯琳迫得急走。这时林子里吕四娘的啸声又起,甘凤池发啸相应。冯琳听得吕四娘啸声,心道:我何不先进林中与四娘姐姐会合?展开猫鹰扑击之技,三伏三起,冲进林中。
吕四娘听得甘凤池的啸声,猛然跳下,向韩重山疾刺,韩重山举起辟云锄横扫,吕四娘人在半空,剑招已变,剑锋一偏,冲刺他的手腕。韩重山急忙缩手,肩头突然一阵剧痛,原来是被吕四娘的弓鞋踹个正着,吕四娘藉着这一踹之势,飞掠出十余丈外。
额音和布叫道:“外面又有敌人来了,你出去看吧,让我来对付这个女贼!”拂尘飞展,连抢三招,各不相让。额音和布武功稍逊于师兄昆甸上人,与吕四娘则在伯仲之间,吕四娘被他缠着,急切之间冲不出去。
冯琳奔入林中,忽见韩重山冲出,吃了一惊,飞身斜闪,哈布陀狠狠追来,大声叫道:“野丫头你还想走吗?”韩重山抖手发出三支甩头飞箭,将冯琳迫到林中较为空旷之地,免得被她利用林深树密来捉迷藏。哈布陀扬锤急上,冯琳一转身便是三把夺命飞刀,哈布陀大笑道:“你这点微末之技,还敢在我的面前施展么?”左手一抄,便想将她这三把飞刀全接过来,哪知冯琳这一年多来习了无极派的上乘内功,已是大非昔比,虽然还要略逊于哈布陀韩重山等人,但亦已相差不远。哈布陀刚一伸手,忽见飞刀啸风,来势猛极,吃了一惊,急急缩手躲避,三把飞刀,一口从他头顶掠过,两口从耳边穿过,刀风刮耳,虽未受伤,亦觉疼痛。冯琳格格一笑,头也不回,仍向前奔。哈布陀大怒,流星锤倏然飞出,竟然飞到冯琳前面,将一块拦路的大石头打得粉碎!
哈布陀用意本是想把大石打碎,迫得冯琳不敢前窜,非走回头束手就擒不可。那知这飞锤一击,大石是打碎了,却出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事,在那大石的后面,竟然是个极深的洞穴,大石打碎之后,露出黑黝黝的洞口,里面竟然似有呻吟之声。
冯琳被哈布陀迫得急了,不愿后退就擒,在那石块纷飞之时,使了一招无极剑的精妙招数“八方风雨”,剑势四面展开,在沙雨石屑之中往前一窜,将砂石荡得四边激射,人也窜入了洞内。
洞中冷气森森,伸手不见五指,冯琳打了一个寒噤,听得洞口哈布陀啧啧称怪之声,过了一阵,又听得哈布陀叫道:“你就是逃入了虎窝蛇穴,我也要把你掏出来。”冯琳生来怕蛇,听他说出“蛇穴”二字,又是一惊,可哈布陀已经摸索走进,容不得她再迟疑,只好以剑防身,仍然向洞口走进。
这洞很深,走了一阵,又清清楚楚的听得两声呻吟,接着又有嘶嘶的怪响,冯琳毛骨悚然,起了鸡皮疙瘩,心道:“难道这里真是蛇穴,那呻吟之声,是人被蛇吞啮时所发出的声音吗?”抬头一看,忽见黑暗中闪着两点碧绿的光,绿光闪闪烁烁,嘶嘶之声就在绿光中发出,这分明是毒蛇的眼睛!
冯琳大叫了一声,一剑向前斩去,猛然间手腕一痛,宝剑当啷堕地,只听得有人低声喝道:“你为何伤害我救人的蛇儿?”冯琳运劲挣扎,却是浑身软绵绵的发不出劲来,忽觉有又软又滑的东西蜿蜒上身,吓得她魂飞魄散。
昏暗中冯琳忽又听得那人咦了一声,说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恩人来了,恩人别慌,我这蛇是再也不会用来伤人的了。金儿,回来!”低叱一声,那条蛇从冯琳的身上蜿蜒而下,那人又问道:“冯姑娘,你何以知道我在这儿?”冯琳在外面光处走入洞中,眼睛仍然不能见物,不知前面的究是何人,惊魂未定,那人又道:“又有一人入来,冯姑娘,他是你的同伴吗?”冯琳稍摄心神,想道:“他既然称我做恩人,又有这么高的本领,我不如请他一救。”外面哈布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并发声恫吓道:“野丫头,你再不滚出来,我就用流星锤飞进去打碎你的头颅。”那人又咦了一声,道:“原来他是你的敌人!”冯琳急忙说道:“是我的仇人,他恶得很!”那人一声冷笑道:“恩人别慌,我专收服恶人!”哈布陀走入这样阴沉的怪洞,又听得嘶嘶之声,亦是不觉心头颤栗。但他自恃艺高胆大,将流星锤舞了一个圆圈,护住身躯,想道:“就是有毒蛇突然扑来,也会给我的锤风震死!”边舞锤,边摸索,走到洞中深处,忽听得冯琳和人低声谈话,不觉大奇。
哈布陀将流星锤盘头一舞,大声喝道:“什么怪物,躲在这里吓人?”黑暗中发出一阵阴沉沉的冷笑,那人应道:“我在这里比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邪恶勾当的要好得多!”哈布陀喝道:“你是谁?”流星锤向前一摆,只听得那人又说道:“唔,是有一点门道,怪不得敢恃强欺负我的恩人,只可惜你这马回回的锤法还未学全!”哈布陀大吃一惊,想道:在黑暗中一个照面,他就瞧清楚了我的家数,倒是不可轻敌。运足内劲,流星锤突然向前一扫,猛然间,只听得那人一声大喝:“你敢伤害我的病人?”哈布陀功力深厚,这流星锤一扫之力何止千斤,不料扫出之后,忽然被拿着锤头,不能移动,哈布陀这一惊非同小可,双手一松,扭头便跑,那人一声冷笑,声到人到,夹手一下扭着哈布陀的颈脖,向前一挥,喝声:“去!”哈布陀那样高的武功,竟然毫无办法动弹,被他摔出了洞外。
冯琳又惊又喜,问道:“你是谁?”那人笑道:“你还未看清楚吗?你瞧不见我的面也该听得出我的声音。你料不到我会到此吧?”冯琳莫名其妙,只听得那人又问道:“你的吕姐姐呢?”冯琳忙道:“她在外面,被恶人困住了。你去救她吧!”那人道:“哦,怪不得我似乎听见她的啸声。什么人,有本领将她困住,我倒要去看一看!”旁边又有人呻吟了两声,那人摸了一摸,道:“你们已经好了,再躺半天,我就送你们回家!”
这人正是毒龙尊者,这一年来他到处救治麻疯病人,十日之前刚巧来到此地。他怕惊世骇俗,因此携带麻疯病人躲入了这个洞中,又用大石塞住洞口。其中两个患得最轻的已被他医好送回家中,留下两个较重的还在洞中。这两人身体虚弱,毒龙尊者刺蛇血用药物替他们医治,麻疯渐好,可是却因耐不住地洞潮湿寒冷,发了虚损之症,两日中不省人事。毒龙尊者除了懂得医麻疯之外,对于其他医道,却是一窍不通,而且也无从觅药。只得用自己的真元之气,度入病人口中,帮他加强抵抗,这道理就等于输血救人一样。在这一天一夜之中,毒龙尊者凝神静气医治病人,所以听不到吕四娘先前的啸声。至冯琳来时,那两个病人已能出声呻吟,脱了险境,毒龙尊者更无挂虑,立刻便和冯琳出洞。
哈布陀被毒龙尊者强摔出洞,韩重山在洞口守候,正好一把接着,见他颈脖指痕深陷,面色灰白,狼狈非常,连流星锤也不见了,骇然问道:“洞中藏的是什么人?”哈布陀摸摸颈项,气吁吁的道:“怪物,怪物!快请昆甸上人来!”韩重山知他吃了大亏,此惊非小,撮唇一啸,急叫昆甸上人。说时迟,那时快,洞中突然窜出一人,披头散发,相貌怪异,韩重山守在洞边,正是要等他出来,突施杀手,一见人影,立刻一锄劈下!正是:
海涯来异士,双掌斗群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